仓朗朗一声过后,那裂作两段的长剑便斜插进沈疏剑身前的土地。而那痴剑白头则是踉跄着向后栽去,跌坐在地,面如土色,双臂颤抖,只是那右手手腕无力的搭在地上,再难抬起。

身后的沈文氏见状仓皇跑到沈疏剑身后将他扶住,却见她双掌虎口皆已震裂渗血,抬头望去,只见那岑昏手持雷火鞭俯视着他们,那两道凌冽的目光从青蓝的面具之后迸出。

身后那一群黑衣人手中的钢刀寒光阵阵,映着火光和那些倒下的尸首扭曲惊恐的面容。而沈文氏此时已是满脸泪痕,怒目圆瞪,与那岑昏相视,而沈疏剑则是已然神志模糊,再也施展不出武功。

“爹!娘!”在远处的角落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原来那沈墨鱼早已被惊醒,透过那小窗,亲眼目睹了那群黑衣人屠杀沈府中人,沈疏剑大战岑昏,又被打成重伤,可距离太远,任凭他叫喊,直至声音沙哑,终是也无人理会他。

沈墨鱼望着那沈疏剑的惨状,眼眶瞪裂,气血攻心,可又无法从那小窗中钻出,急忙转身向那石门撞去。扎稳马步,气运丹田,怒目圆睁,双唇紧闭,墙体一口内力便默念起那霜雪飞剑指的口诀。

怎奈上次是他心平气和之时,强提内力冲开经脉误打误撞才使出那霜雪飞剑指,但同时也对自己造成了损伤。可如今他心急如焚,气血攻心,怒火中烧,又错念了口诀,那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从掌中逼出。

那沈墨鱼向前甩出右掌,左手抵在右臂的穴道上,催动内力,只觉浑身经脉如有火烧,双臂酸麻疼痛,却无法使出那霜雪飞剑指,急的满头大汗,眼神闪烁。右手愈发颤动,沈墨鱼脸色煞白,咬紧牙关,那内力终撞开穴道,催伤心脉,致使他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无力的跌坐在地。

已是汗流浃背,衣衫浸湿,却始终没能使出武功。沈墨鱼仍不肯放弃,颤抖的双臂支撑着沉重的身躯,脚尖蹬在地上,四肢并用缓缓向前爬去,直跪坐在那厚重的石门前,挥起拳头去砸那坑坑洼洼坚硬无比的巨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那石门上,手臂挥舞的速度越来越慢,力度越来越小,沈墨鱼的意识也模糊起来,虚弱的逐渐抬不起沉重的手臂。目光呆滞,可还在下意识的撞着石门。

那粗糙的石门上留下一道血迹,沈墨鱼的左拳已是血肉模糊,“放我出去......”沈墨鱼的声音也愈发虚弱,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略带哭腔,双目紧闭,最后竟靠在那石门边痛哭起来,“爹,娘......放我出去......”

沈墨鱼实在是无法打开那石门,便挣扎着爬回那小窗边,擦去嘴角鲜血,咬着那一缕散在脸颊边的乌发,向沈疏剑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沈疏剑仍是跪坐在地,而沈文氏却拾起那把断剑,双手攥住,直指岑昏,挡在沈疏剑身前。

沈墨鱼慌张的望向沈文氏,嘴巴微张,眼神闪烁,生怕沈文氏也有个三长两短。

“夫人......快走......”沈疏剑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推开沈文氏,左手夺下她手中的断剑,可虎口震裂的他却握不稳那沉重的断剑,手臂微微颤抖着,也带动那剑一齐颤动。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血珠坠落,逐渐连成一道血线。

“痴剑白头,不过如此,江湖传言,皆是虚名。”岑昏摇头嘲笑着沈疏剑的无能,沈疏剑也不禁滚落两行热泪,目光扫过那周围已然崩坏倒塌,燃烧殆尽的废墟楼阁,双目微闭,仰天长啸一声道:“落到这般田地,我有何面目去见沈家先祖!”

说罢,调转剑身,将那断剑架在脖颈边,就要自尽。沈文氏慌忙上前阻止却被沈疏剑推倒在地,不顾她如何的哀求哭嚎。而沈墨鱼见了此幕也急火攻心,后脊起伏,又呕出一口鲜血,又扯开嗓子喊道:“不要,不要,爹——”

可就当那沈疏剑欲自尽谢罪之时,那岑昏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那白面具者,那白面具人便立即从怀中捻出一只金针,那金针足有两寸长,末端缀着一朵绽开的金色莲花,用两指夹了猛然掷出,流光溢彩,极快的向那沈疏剑飞去。

“乒”的一声碰撞声响,那金针正射中那断剑,震动剑身,迫使沈疏剑松了手,断剑落地,竟救了他一命。岑昏提着雷火鞭上前笑道:“沈员外,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沈疏剑仍是傲骨不屈,怒骂道:“奸贼,恶贼!今日你便是将我杀了,你们也休想得到那雪中遗卷,我也不会把墨鱼交给你们!”说罢,还对着那岑昏啐了一口唾沫。

唾沫夹杂着血液啐到了那岑昏的面具之上,岑昏也不动怒,轻轻将那唾液拭去。“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如沈员外所愿,送你们上路了。”说罢,左手甩起那雷火鞭,往右手掌心一搭,斜着铜鞭立在身前。

那沈疏剑闻言轻声一笑,他等待这一刻已然多时了。自己久不练武,武功疏松,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只是无法保全沈家,与其或者继续受辱,不如早些去了,在阴曹地府向沈家先祖谢罪。

可沈文氏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人残杀,急忙起身挡在沈疏剑身前。沈疏剑双臂轻环,垂头问道:“夫人,你为何如此?”“常言道,臣死君,妾死夫。今夫君欲以一死以谢沈家先祖,为妻焉能独活?”

沈疏剑泪流满面,长叹一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

谁知那岑昏见状竟无半点动容,反而笑道:“夫妻情深?不必着急,不必着急,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便送你夫妻二人共赴黄泉,也好有个伴。”说罢,便在那雷火鞭尾部一扯,拽出一截火绳,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点燃了那火绳。

待跳动的火苗燃尽了火绳,那岑昏便抬起雷火鞭向那沈文氏胸口一指,沈疏剑见状急忙将她护在怀中,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那岑昏。而岑昏毫不手软,冷笑一声,只听闻“嘭”的一声巨响,若天雷惊爆,雷火滚滚。

雷火鞭头腾起一连串白烟,一阵火光闪过,三枚一指宽的铅丸接连从那中空的铜鞭之中射出,极快的向那二人奔去。巨大的爆炸将铅丸推出,速度极快,轻而易举的便贯穿了沈疏剑与他怀中沈文氏的胸膛,只留下那一指宽的血窟窿,极为狰狞可怖。

沈墨鱼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一阵烟雾飘过,巨响之后,也未见那雷火鞭接触沈疏剑二人,可两人却微微摇晃,身子瘫软,一齐倒地身亡。胸口闷痛不已,沈墨鱼双拳重重的打在身前的墙上。

只觉喉头一腥,气血翻涌,又唾了两口鲜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沈墨鱼已是两眼赤红,泪流不止,仰天长啸一声震动石室,好似恶狼一般扑向那石门,将十指尽皆卡在那石门之下,分离向上抬起。

可任他低声嘶吼,双眼瞪出,满头大汗,那原本雪白的脖颈上青筋密布,若一条条青蛇一般蠕动着,咬紧牙关,鼓着腮帮,屏住呼吸,双臂绷直。巨大的拉力又令他经脉受损,鲜血从牙缝之间渗出,将嘴唇浸润,染的鲜红。

“啊——”沈墨鱼放声高喊,鼓足气力,可仍不能挪动抬起那石门分毫。若是他静下心来,凭他的天赋,定能领略那内力真气运用的要领,催动内力,说不定能讲那石门震碎。

可他此时眼睁睁的目睹自己的双亲死在自己面前,沈府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也都被这场大火焚去,而他却无能为力,被关在这石室中,早已悲愤交加,心乱如麻,如何还能静心钻研甚么武功内力,恨不得用头将那石门撞碎。哪怕是死,也要陪自己的家人共赴黄泉。

柔嫩的十指深深嵌在那石门底端的缝隙中,粗糙坑洼的石门很快便将他的指腹磨破刺穿,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滴落,散落在脚边,猩红刺眼。沈墨鱼的脸一般被那小窗透入的火光映红,一般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而那石室之外,却有人挖空心思,费尽心血正在寻他。且说那老三老四,金面者与赤面者奉了岑昏之命前去在沈府的废墟之中寻找沈墨鱼,可将沈府上下走了个遍,就连那死尸都翻看一一查看,却始终不见那沈家大公子的面。

两人本想就此回去复命,又怕岑昏动怒,只得又仔细搜寻一番,直走到那沈家禁地练功房前,见那院子空旷普通,还未被火焰波及,周围摆满了兵器,中央有两只大石狮子,工艺精美,栩栩如生。两人走到此处,只听闻一阵“咚咚咚”的声响,心生疑惑,便驻足查看一番。

“老三,你听到甚么声音了么?”那赤面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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