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安一手提着一尾清洗好的鲤鱼,一手搂着一捆柴回到家,嗯,也就是木桩和茅草搭建的屋子,炊烟缕缕,米饭的香气飘溢满屋。

那灶台前面,妇人手拿锅铲,正在爆炒着青菜。

淡淡的缕缕柴火轻烟和油烟,绕着她,把她的娇脸都熏黑了,额头更见密密麻麻的汗珠。但是,即便如此,却不见她一丝厌恶,反而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没有回头:“回来啦,先把那鱼儿放一边,柴放我脚下就行,你先去歇会,桌上有开水,一会儿就吃饭就吗?”

小安“嗯”了一声,放下鱼和柴火,却并没有去一边喝茶,而是伸出手握住妇人手上的锅铲,妇人微微一愕,小安道:“娘,让我来,好吗?”

妇人脸上的笑容益发温柔了,笑道:“成,娘给你打下手烧火。”

“哦不是,”小安一边挥动铲子将青菜上碟,一边说,“一个大美女的,如何使得让烟火熏泡的,那影响美观的。”

妇人轻笑道:“瞧你说的,好像娘这二十年来被烟火熏得成了丑八怪一般。”

小安道:“那不是,只不过,那是娘一个人,出于无奈的,现在,不是有我这个儿子么?”

妇人果然依言退后,眼看着,小安刷锅,添加柴火,油烫鲤鱼,捞起放置一边,然后油爆姜蒜配料,挨得金黄,放入鲤鱼,洒上盐,配上水,盖上木盖,让它焖煮一会儿,那娴熟的厨艺,只把她看的既宽慰,又心酸。

许是,她知道,以小安的高贵显赫身份,他完全可以过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公子爷生活的,那样的话,很可能,他一辈子也未必知晓厨房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而如今,他的似乎颇为精通厨艺的样子,那就是说明了,很多的时候,他是在照顾着自己。

一个依靠自己照顾自己生活的公子爷,那将是一种如何落魄而悲凉的生活?

妇人想想就心痛,眼里不由掠过一丝怒光。

“娘,吃饭喽!”小安把香气四溢的鲜鱼装上盘子,啧啧赞道:“娘,想不到呀,您隐居这儿,居然做饭用具还挺全的。”

妇人心头还在发酸作痛,强颜一笑,道:“娘又不是神仙,自然也得吃呀。”

小安点点头,一边把菜端上靠着窗子的小木桌子,一边道:“娘,以后,您管吃就好,好像厨房这等粗重功夫,就让孩儿做便是。”

妇人微微点头,露出喜悦而满足的表情,不过,一会儿,她神色一黯,幽幽道:“可是,你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儿,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呀,总有那么一天的”

小安笑道:“陪着娘在这儿,便是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妇人轻轻摇头,却是无言。

饭后,天色是真的暗了下来了。

当小安注意到屋子只有一张小竹床之后,才想起了,这十天以来,昏迷之中的他一直霸占着唯一的竹床,很有可能,妇人一直都在他身边看护着他,油生内疚,拿起柴刀走出了屋子。

妇人道:“孩子,你干嘛去?”

小安道:“我打算搭建座屋子。”

妇人道:“做张小床便成。”

小安微微一怔,道:“娘,这屋子虽然够宽,但是”

妇人道:“就在这床旁边再打一张床——娘要看着你睡觉。”

小安心头一酸,他知道,妇人对他的疼爱,简直视如亲子了,甚至,那强烈的情感,仿佛,失散多年的孩子获得天赐机缘重逢相见,恐惧着昙花一现之幻象,力图把之严严实实搂紧怀里,不让他再次离开一般!

但是,小安有些别扭呀,毕竟,都二十出头的男生了,撇开那些男生睡眠时期的各种羞人的生理现象,就说他有一个历史遗留下来的裸睡习惯,就够让他尴尬的。当年,他坠落于断月崖之后,衣衫破碎,在崖底深层足足裸奔了十年,过着最原始的日子。十年呀,足够把开始的不适应淡化,甚至,形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在数月之前,他以“蓑衣哥”的形象在峨嵋派里还能够保持定力穿戴整齐的“和衣”睡觉,决计不是说他已经割弃了他的习惯,只能说,他的意志之刚强,可以凌驾习惯之上。

或许,有同学要疑问,他的意志既然那么刚强,那么,为何,他在峨眉山上可以做到,这儿就做不到呢?

其实,这个问题的实质原因并不难理解,在峨眉山上,他带着非常严谨而戒备之心理,他自然为了隐秘许多东西而把自己武装起来,而在这儿,他仿佛真个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试问,世间之上,谁会对母亲心存戒备呢?

也正因如此,他就是担心,由于自己的放松,做出了一些尴尬的行为。

但是,妇人的语气和目光都那么的坚定不移,他吃吃道:“娘,孩儿已经长大了啊,这个,这个不大适合吧?”

“切!”妇人才懒得跟他婆婆妈妈的,挥挥手,强势的道:“别给我说那些没用的,你是我儿子,就是八十岁了,还是我的儿子,除非,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娘啦。”

小安心里莫名一紧,忙道:“好吧好吧,娘,您说什么就什么好啦。”

妇人神情此才一缓,柔声道:“嗯,这才乖嘛,快去吧,一会就天黑了。”

小安道:“没事,孩儿虽不是专业木匠,但是,捣鼓点玩意儿,还是轻而易举的。”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妇人心下既宽慰又感伤,仿佛,看见了,曾经那张永远阳光而自信的似笑非笑的脸。

果然,事实证明了,耕牛的缺乏不是被小安吹死的。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小安便提着两条长板凳和一块足有三尺之宽的木板回来了。

妇人就着灯光看着那块木板,微微一愣,似乎有点恍惚。

小安道:“娘,这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树了,怕是天黑了,没往里面寻找,便就近把它给使用了,娘,这树皮上给刻画了密密麻麻的横线,是不是您有用,孩儿没有毁坏,留在那儿呢,要不,我给您取回来?”

妇人轻轻一叹,摇摇头,道:“不用啦,它陪了娘二十多年,稍微有些感情而已,用了就用啦。”

小安一边安床一边道:“哦,孩儿明白了,原来树皮上面的刻画,是娘记日子使用的,那就难怪娘知道今天是八月十五啦。”

妇人不无伤感的轻轻一叹,道:“是呀,过几天就是整整二十一年啦。”

小安道:“好巧呀,过几天就是孩儿的生日呢。”

妇人轻轻道:“是呀,八月十九”

小安道:“什么,娘您说什么?”

妇人道:“什么什么呀?”

小安铺好床,在床上坐落,试了试弹力和承受力,感觉还不错,看着妇人道:“刚才,孩儿好像听见您说八月十九的?”

妇人道:“八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出家纪念日呀。”

小安道:“娘记错了,观世音菩萨的出家纪念日是九月十九。”

妇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吗,却是娘记错啦。哎,老了,记性坏啦。”

小安笑道:“娘才不老呢,倘若走出去啊,都不知使得多少男人失眠呢。”

妇人扬起玉掌拍了他一下,笑骂道:“坏孩子,娘都敢调戏,胆儿肥了是吧。”

小安忙举手投降,道:“没肥呢,只是说个事实而已。”

妇人装着生气了不理他,转身去找被子,但是,二十多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哪里还有第二床被子,便把她床上的被子扔了过来,柔声道:“早点睡觉,明天,娘教一门内功口诀。”

对于内功口诀,小安并不是很热衷,他关心的是妇人把唯一的被子给了她,怕是会着凉,所以抱起被子放回对面的妇人床上,妇人美目一瞪,不高兴了:“你这孩子,这山谷夜晚偏冷,有时候,即便是炎热的夏季,早上门前的草地都能看见薄薄的一层冰霜,把你冻坏了,还不是累了娘。”

小安道:“孩儿知道,不过,孩儿不是有比之罗汉的金刚不坏之身嘛,这点风寒还是奈何不了孩儿的。”

妇人神色不悦了:“你这孩子不听话了哈!告诉你,娘修炼的武功属性阴寒,愈是冰寒对娘的辅助愈加有好处,此亦是娘之所以挑选此地作栖宿之地缘故。”

为了彰显自己的强悍,力图说服妇人,小安更是不惜重磅爆料自己:“娘,孩儿不仅严寒酷暑可以轻松忍耐,便是冰川之地,也不改裸睡习惯,额——”

妇人瞪大眼睛,掩着嘴巴,眼神不无怪异,道:“裸睡?”

小安似乎终于找到了重大的突破口,觉得力压对手一筹,不以为耻反而为荣的点点头,正儿八经道:“对的,所以,孩儿的身体是不是很牛叉?”

妇人没好气的道:“孩子,瞧你说的理直气壮的样子,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生出好奇?”

小安道:“娘好奇什么?”

妇人幽幽道:“都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在娘面前裸着睡觉,坚信娘不会一巴掌把你打到山涧去的。”

小安道:“额,不是,没有”

妇人道:“既然没有,就给我好好的睡觉去,带上你的被子。”

小安无奈的退回自己的床上,倍觉沮丧,感觉被老爸嘴里的所谓专家欺骗了,说什么裸睡对身体有莫大的益处,现在,益处是看不见的,只能面对自己的失败,连一点点的孝心都给不了娘。

妇人眼神柔和起来了,轻轻道:“好吧,娘知道了,你担心娘冻着,明天我去外面买上一床被子,成了罢。前提是,你哪儿都不可以去,就给娘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好吗?”

小安抬头看着妇人,心窝一热,道:“娘,孩儿哪里也不去。只不过”

妇人道:“怎么啦?”

小安道:“娘有钱吗?”

妇人微微一怔,然后笑笑道:“要不了几个钱,娘出去想想办法就有啦,你放心就是。”

小安道:“这样吧,娘,你去外面的钱庄说上我的名号,取些钱吧。”

妇人道:“你的名号?小安?”

小安一怔,忍不住吃了一惊,道:“娘,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妇人笑笑,指了指他的胸前,道:“你脖子上不是挂着一个玉坠,玉坠上有个安子,所以娘是猜的,怎么着,娘猜对了吧?”

小安隔着衣服捂住胸前的玉坠,眼神却是一阵深深的忧伤,沉默了。

妇人眼神却是益发柔和了,温柔道:“孩子,那是你很重要的人给你的吧?”

小安默默的点点头,眼眶湿润了。

忽然,他感到自己真的真的很失败!

十年前,私自下山寻找亲娘,不仅寻找不到,还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即便是十年之后获得一身高绝武功出来继续寻母,居然差点死在亲爸手上,哎,这运气,糟糕的,也没谁了!

为了转移他的低落情绪,妇人笑笑道:“孩子,娘听你的,就跟钱庄的人报出你小安的名号,拿钱,嘿嘿,不拿白不拿是吧?”

小安道:“不是,娘,我在钱庄的名号叫做阿乙。”

妇人反而大是诧异:“阿乙?”

小安道:“那是孩儿曾经在江湖上冒充的一个人。”

妇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孩子,看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呀。”

小安苦笑一声,道:“能有什么故事,都是迫不得已而行之罢。”

妇人摆手道:“孩子,灯油不多了,省着点用,咱们熄灯睡觉,你就给娘讲讲你的迫不得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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