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之中,正如妇人说的那样,山谷气温剧降,与白天相比,起码差了十个点以上。

寒风瑟瑟,凭着超强的眼力,小安依稀看见和衣躺着的妇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脸去,背向着他,微作卷缩之状。

小安已经讲完了有关他和阿乙之间的故事。

他无法确定她是否在听,反正她一直都沉默着。

或许,她太疲倦了,毕竟,这十天以来,她一直因为照顾着他,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现在,还担心他着凉把被子给了他,而她自己却甘愿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种爱,或许,即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吧!

小安轻手轻脚的,把被子轻轻的给她盖上,捂好。

然后,他把窗户关上,轻轻的走了出去,轻轻把门扉关好,走出了好一段,才轻轻吁了口气。

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的故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妇人都在听着。

他更是永远不知道,当他走出去的时候,妇人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

清晨时分,深凹的山谷依然还保留着一片朦胧,妇人便推门而出,在屋后的那片山崖,飘身而上。

远处的小安,望着白裙如雪的妇人仿佛扶摇直上九天云端的仙女一般,那漫妙的体态和不着人间烟火的出尘飘逸,一时之间,竟是痴了。

轻轻低喃:“我的亲娘,应当如是。”

也不知是这里离买卖的圩镇不远,还是妇人思子心切,中午时分便赶了回来。

看到她手上大包小包的抱着,背上小山儿的堆着,额,那模样,不像是购物的,说逃荒更贴切!

做着饭的小安连忙扔下铲子,奔出门外,接过妇人手上的物件,沉甸甸的,粮油酱醋,居然一应俱全,不由低声埋怨道:“娘,暂时先买点东西便可,你咋整的貌似把人家整条街都扫荡回来了呀。”

妇人呵呵一笑,将背上的新被子放到小安床上,道:“都习惯了,娘每次都买一大堆的,到底是山高水远的,娘不可能每天都跑上跑下是不?”

小安点点头,暗说事实的确如此,只不过,他始终纠结于一个问题,妇人于此生活二十余载,她的经济来源来自何处呢?莫非,靠的是“劫富济贫”?

脑补一下,一个芳华艳世的大美人蒙着头脸走家串户干那低俗勾当,那场景,该是多么的违和呀!

不过,一切都为了生存,在这个人类最根本的需求之下,尊严,道德,许是脆弱不堪的。

小安暗暗一叹,十年前,他在断月崖底层活吞鼠肉,喝蛇血,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出来之后,身无分文,还不是要依靠“外借”手段去维持生命的延续?

也正因如此,所以,当王家老爷子提出以银钱资助与他,他并没有拒绝。他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绝对不是一个传说。

所以,所谓的大侠,并非表面看的那样风光潇洒,他们也要为生计发愁和忙碌。

所以,妇人曾经的“剪迳”行为也是迫不得已的,他完全可以谅解。

而且,他的心里,更多的,是酸痛。

妇人一边打开各种袋,居然还有一坛酒和一只烧鸡以及一些肉类,一边含笑道:“没想到,你的名号还真好使,就近一间钱庄报上了,那掌柜的二话不说,只是问我取多少钱,然后便立刻开钱了,连排队都给省下啦,好像,这个是大客户才有的优先权利呀,儿子,看来,那王孟金三家还给你凑了不少啊。”

小安道:“娘,这些粗活,以后还是让我来吧,看把你给累的,瞧着就心疼。”

妇人点点头,道:“只要你乖乖的陪着娘,娘听你的就是。”

小安微笑道:“娘,吃饭啦。”

妇人道:“好,昨天中秋节,咱母子俩团聚没喝上一杯,今儿个补上。”

小安道:“好呀。”

酒虽然不是上等好酒,但是,小安却感觉了,这是他平生二十年来喝过最好的美酒。

看着妇人喜悦的迷人的笑脸,他的心洋溢着一种亲近的触动,暗道:便是在此陪伴她过着三年五载,也是人生之乐事。

毕竟,她已经老了,能够让她愉快的过着多一些日子,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他的心愿是好的,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大手操纵着世间的秩序,使得大多数人的愿望都遗憾落空了。

那么,导致小安的愿望落空的缘故,是什么呢?

缘故,便是出在他让妇人去钱庄取钱上面。

*******

话说,金家老太爷这一脉被康有梦灭门之后,金家的生意却并没有丢失,一则,事发过于仓猝,王孟两家都没有做好瓜分的充分准备,二则,金家盘踞朝廷的另外一脉恰巧下来有人,乃司职工部员外郎的金平。

据可靠信息说,金平在金老太爷金家灭门之夜便已经隐秘降临临安城,并曾经秘密借出神弩营诸葛神弩,这个情况,在大元帝国严厉的军制里,是决计不允许的!而且,金家灭门惨案事发之后的次日,衙门出动衙役勘察现场,却并没有发现弓弩,只是残留着一些普通弓箭和箭羽,不管是否有人怀疑现场已经遭遇严重的破坏甚至作过清理,但是,涉及到的层面极之广远,这里面的水也极深,也就没有人作出质疑。

况且,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金平居然也没有严厉敦促衙门究办,只是表示这是一场普通的江湖仇杀事件,在临安城的大牢里随便揪出几个早已被判决死刑的江湖大盗,一番残酷拷打下来,让他们乖乖的画押认罪,金家灭门惨案,获得圆满结案。

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反正,连几个死囚自己后来都相信了,你们还待咋滴?

金家灭门之后,王孟两家老爷子的心情极是纠结。

当日,六和塔一役,他们虽然都没有参与,但是,他们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阿乙”死了,这事他们怎么可能不会知道?

本来嘛,“阿乙”既死,来自他的威胁该是同时消散的,那样的话,最起码,他们省下了原本答应给他凑合的一大笔钱。

可是,当他们知道了,“阿乙”不仅是乌达王爷的西席司徒先生,更是方今天下武林第一人梦中游的长子梦万安之后,他们又忐忑不安了。

谁敢保证,他们跟“阿乙”的“合作”之事,“阿乙”没跟他人提起?如果那谁将之告知梦家,梦家追讨上门,那还得了?

君不见,金家那倒霉孩子金鳞之是把媳妇弄个脑震荡,便被康有梦一怒之下残忍灭门!

如果食言毁约,懒梦家大少的银钱,梦中游还不把误杀儿子的怨恨发泄到了他们的身上,步金家之灭门后尘呀?

便在王孟两家老爷子忧心忡忡,不知该做如何决定的时候,金平发出请柬,将他们两位一起请到金府,并首先提出他的决定:给钱!

两位老爷子当时便有点蒙圈了!

在他们的意识里,金家不是最该痛恨、仇恨梦家才对的吗?

如果不是梦家大少插手金鳞夫妻之事,会引发回来的金家灭门惨案吗?

虽然,直接屠杀金家之凶手不是梦家人,而是康有梦,但是,康有梦和梦中游之间的渊源之深,地球人都知道!

康有梦未出江湖前,是他的老大也就是梦中游的众妻之一于谦宝一直罩着,然后,他和梦中游情同兄弟,动了他,无疑是动了梦中游。

梦中游又是何人?

他不仅仅江湖上享誉武林第一人,即便是朝廷也让其三分。

捋清这些关系之后,两位老爷子也释然了,同时,也踏实了。

毕竟,这个决定,也是他们的选择之一。

有了决定之后,他们又面临了一个纠结的难题:这数十万两银子,该注入谁的名下——是“阿乙”,还是梦家大少梦万安之名下?

毕竟,“阿乙”死在梦中游手上,是不争之事实,莫非他的感觉死的冤他的冤魂会回来取钱?会不会多此一举呢?

至于,置于梦万安名下,那个,也有欠妥当呀,岂非明目张胆坦白交代了,他们三家,曾经跟梦家大少有隐秘的故事?

经过数翻讨论,仔细斟酌,终于决定了,还是以当初梦家大少的合作身份,也就是以“阿乙”名号,聚三家三十万两银子,存于钱庄。

按理,钱庄的结构庞大,内部运作复杂,他们的工作人员大多数的精力是集中于总体的盈亏核算和对应时下的计划之中,寻常取存事务,基本没有大多的关注。

尤其,对于王孟金家此等经常大笔银钱交易的大户,他们更是大开绿灯,为其方便。

所以,王孟金三家聚合的三十万两银子存蓄进去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异样反应。

直到梦中游携带他的妻子们回去了雁荡山,梦家总部“听心阁”又恢复正常工作秩序,梦二爷召开了一个近期总结报告会议。

作为江南钱庄临安城分店的张掌柜自然应邀在列。他贯彻一贯严谨的工作态度,亲自审阅账房先生统计出来的数据,竟然在密密麻麻的客户名单上看见了“阿乙”这个惊心动魄的名字!

他当时便蒙了!

阿乙?世上有几个阿乙?

他只是知道一个。

更让他吃惊的是,根据记录,于八月十六日这天早上,还被“阿乙”取出了一百两!

后来,他立即把所有的营业员召集一起,询问这个“阿乙”名下的银钱是谁存蓄的?

当获悉答案是王家之人出面存蓄之后,他陷入了沉思:莫非,梦大少和王家早前暗中还有业务往来?

三十万两白银,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几乎可以赶上梦家江南这一片的月收入总和了,究竟是什么合作项目如此值钱?

诡异的是,这银钱还是在梦大少坠江之后存蓄钱庄的!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居然,还真有人取钱使用!

张掌柜虽然年轻,但是,极具魄力,很快作出了决定:立刻使人追查是哪个钱庄被取走一百两银子的。

然后,他带着相关材料赶到“听心阁”,向梦二爷作出他所知和各种猜测一并汇报。

梦二爷沉吟片刻之后,高度赞赏了张掌柜的正确决定之后,并要求大家在未获确实的事实之前,别通知雁荡山了,免得一旦判断失误,造成梦家再次面临悲痛,那就不好了。

众人也称是,同意了梦二爷的观点。

到底,人,没有希望是不行,但是,怕是怕,怀着太大的希望,最终获得的是彻彻底底的失望,那绝对可以把人搞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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