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不周山、蓬莱、灵山共称为三大奇山。

不周山的顶峰至阴至寒,上有合抱之木,高数丈。有大叶经年常青,花期五十载。其果味甜,世称哑灵子。

山谷不分四时,只有春秋两季,遍长奇花异草,其中建有古色古香的仙山楼阁,翘角飞檐。更以寒冰为地板,踩之,柔软舒适。其摆设也极其华丽精致。

而我就是这万虚阁的主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曹允是也。虽然身段好,样貌佳,还有钱有势,不过我已经一千零十九岁了。

千年前,这人间也并非五国分治,而是曹氏一族也就是我老祖宗们统管天下。

不过,总是一家独大,也忒不厚道了是不是?皇位嘛还是要给别人坐一坐的,所以我们曹家决定放弃荣华富贵,集体修道。

气人的是,族人无一例外全都得道成仙,就我还是个凡夫俗子。

我托母亲问天帝是何缘由,天帝竟亲自下凡,捻了捻他那黑得发亮的胡须说道:“你机缘未到。今后你会遇到一人,若能助他登上人间至尊位,自可成仙。”

如此便可?

我两眼冒光,追问道:“那人是谁?我怎么找到他?”

天帝笑了笑,并未告诉我他姓甚名谁,只说等个千把年他就会出现了。

当时若不是天帝老儿消失得太快,我真会把靴子扔他脸上,等千年?那我岂不是成人精了?

结果,我真等了千年。

为了打发时间以及让生活不那么无趣,我就在不周山造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房子,取名“万虚阁”。

一直以来,靠着成仙的亲友,不仅保证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让我日渐堆累了一些产业,我大可挥金如土,也能锦衣玉食上万年。

不过我这人自小就有志气,绝不会将自己的衣食住行寄托在别人身上。故而开始自己做生意,虽然我没能修道升天,但好歹会一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领。

此外,我还会招魂之术,能够让生人与已故之人相见,互诉衷肠。要知道,这世间多少痴儿怨女,谁不盼着能与亡人再见一面?

数千年来,万虚阁的门槛都快被财主们踏破了。其中不乏纵横捭阖的朝臣,运筹帷幄的谋士,以及闯荡江湖的侠客。

不是我吹嘘,但凡来我万虚阁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我真是天才,不到几十年就赚了数不胜数的真金白银,这不,屋子都堆不下了,打算哪天有空把它拿去填海。

晃眼,已是千年,天下早已变了模样。

如今,天下东西南北各有一国,四国之间还有个在他们夹缝间求生存的百溪国,好不热闹。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入国随俗,适应能力贼强,很快就习惯了他们的纪年法。

在昭月四十二年,我从亲友那里得了一壶绝佳的琼浆玉露,哼着小曲儿,惬意地坐在万虚阁的琉璃檐上品尝。

刚仰望苍穹,一道耀眼的红光就亮瞎了我的双眼,掐指一算原来是帝王星降世。

我灵光一动,化作一阵风跟着它。见他消失在百溪国的皇宫里,接着便是震天响的婴儿啼哭声传入耳畔。

偷瞄了一下那孩子,眉目间透着帝王逼人的英气。那时,我便知晓他就是我要等的人。

为了庆祝我的千年等一回,我手一挥,人间便是风调雨顺。

虽然我没成仙是不假,不过呼风唤雨的能力还是有的。

后来,我一没事就各种乔装着跑去看他。不过我怕世人太过肤浅太觊觎我的美貌,就找了个黑面具戴着。

他叫顾丘辞,从小就展现了过人的天赋,所以我也特欣慰,因为那意味着他的帝王之路会平坦一些,而我成仙也指日可待。

还未满三月,我便常在梦里教他识字说话,那孩子竟听了进去。

少年异才说的就是他,普天之下人人称赞敬仰的大皇子顾丘辞。

本以为他会顺利登位,但不知为何,短短几年灾难横生。

他各种奔波,有时还会咳血,短命的征兆也不断涌现。

我在万虚阁急得哭爹喊娘的,结果亲人们一个都没出来。

我算不出他的命格,他的帝王路也荆棘丛生,甚至鲜血淋漓。

将他对我的记忆一一抹掉后,我开始炼制丹药,祈求他能多活几年,至少成为帝王后再死。

可昭月五十八年,帝王星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我急忙走出不周山,发现人间有了瘟疫。到处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而顾丘辞已长成翩翩少年郎,风华绝代,不过和我相比,还差了些许。他虽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我总感觉他像历经沧桑一般,眉眼虽是含笑,可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忧伤。

一日,灵山那个装神弄鬼的丑老巫来万虚阁寻我。他的笑容让我瘆得慌,对他我也一直都很不喜欢,所以没给他好脸色。

“瘟疫爆发,百姓苦不堪言。阁主神通广大,可有救世之方?”

我早已查出瘟疫乃人力所为,故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造的孽,谁摆平。”

“不妨告诉阁主,大皇子顾丘辞便是救世之方。哈哈哈哈,既然你已知晓一切,那便莫阻我路,不然…”

大巫说这话的时候眼脸上的笑更猥琐了,看得我很不舒服,更何况他眼里还有杀气。

很好,想我曹允何时受过这种威胁?对方还是个丑不拉几的死老头?

既然他要杀我护的人,那我便杀了他。

我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有些功力,将他一掌打出阁外后,我也受到一些反噬,顿时心脉紊乱,不得不调养一些时日。

一月后,顾丘辞踏进了万虚阁。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脸上毫无血色,双唇干裂。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

我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不用紧张,来我这里的人求什么的都有。”

他问我是否真能让他得偿所愿,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确定能否满足他。

见我不说话,顾丘辞垂眉,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我乏了。”

看得出他的确很疲惫,我忍不住想逗他笑,便打趣道:“既然乏了,睡一觉不就好了?”

他闻言也笑了,笑得很凄凉,“我梦见我快死了。可死后体无完肤。”

他话音一落,我便看见他身着白衣,浑身血迹的样子。

我心里一颤,那就是他的未来!

罢了,天命难违,他的死,是命也是劫数。

“若你死后,有所不甘,便来这里。”

虽然我不能成了,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对他也有了一些感情,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三日后,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死。

尽管已经见惯了血腥,但在亲眼目睹老巫用匕首划开他血肉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别开头。

我想阻止,但是无用,那一刻我就像一个漂浮在三界之外的人,听不见,动不了,甚至连说声住手都不能。

随着一次次的刀割,顾丘辞连哭都哭不出来。

老巫脸上的笑倒是越来越狰狞,那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笑,史无前例。

可怜天下百姓无一人看见,他们只知道灾难就要除去,他们忙着观戏,忙着兴奋,唯独没有人关心那生割之人是否会痛。

顾丘辞看着祭台下的百姓,眸里满是绝望。被心里念念的百姓盼着去死,换做我恐怖早已寒到了骨子里,怎还会为他们而死?

对别人而言,死亡是一种解脱。但于他,只是痛苦的开端。

他接下来所要经历的一切会比死更残忍一千倍。

我不知他前世究竟犯了多大的过错,这一世才要承受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天道不公,对他尤为不公。什么帝王死后要受寒气侵蚀,雨雪融骨,烈火焚身之苦?

在生祭后的第一百零八天,顾丘辞如我之前所预见的那般,白衣被鲜血染红,红得触目惊心,当真体无完肤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双目无神,如一潭死水,盯着我看了良久,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见过你。”

我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淡淡答道:“在你快死之前,你见过我。”

他摇头,“不,是更早。”

我急忙转移话题:“你既知自己不得善终,又为何从容赴死?”

“命当如此。”

“那你又为何来我这里?”

“不知。”

“不知?那你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我把他带去了冰室,那里可以减轻他肉体的痛楚,修复创伤,再生肌骨。

他很是听话,叫躺着就躺着,叫吃药就吃药。完全不作任何反抗,可那样子更像行尸走肉,不,他本就是行尸走肉。

死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未及冠呢。

后来,我还是用离魂镜窥探了那一百零八天里他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看到最后,我额头和手心不由得冒出了密密的汗,更不敢去想象作为当事人的他是如何撑过去的。

等拔光了谷里的草药,我就去灵山采,蓬莱寻,不管有毒没毒,通通给他服下去,死马当活马医呗。

一晃便已过去四年。

有日,我两手撑着下巴蹲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光秃秃的山谷,叹息发愁。

他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惊叹不已,“这里怎如此荒凉,竟寸草不生。”

我当时差点想掐死他,要不是为了救他,至于变成这样子么?不过所幸他清醒了,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你既已活,有何打算?”

“打算?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将他们加注在我身上的苦难一一还给他们。”

在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想过要报仇,他只是失望。他告诉自己要理解苍生,毕竟以一人之死救千万人于水火还是很值得的,更何况他是大皇子,理应为子民流尽最后一滴血。

重生后,他甚至幻想过,等他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大皇子,万人爱戴。

可他错了,他低估了人性的恶,因为不管他再重生多少次,只要大巫一句话,他的子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送他踏上那条不归路。

既然如此,那他就做个恶人,把以前的债都一一讨回。

从今以后,只有他顾丘辞负天下人,休得天下人负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很是欣慰,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是该这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不过,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想想也是可笑。”

听到这里,我二话不说,很慷慨地把万虚阁送给了他,并把面具也一并给了。

在短短一年里,我已把万虚阁所经营的生意以及一些道术全部教给了他。

这么多年了老守着这万虚阁我也早就腻烦了,现在也是时候出去走一走了,毕竟我还而我还想成仙呢。

现在看来辅助顾丘辞荣登帝继而成仙是不可能了,那我就去别的山头修炼,从此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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