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的人,注定活在黑暗里,总是做这些地下的勾当!恕我不能奉陪。”芷兮柔弱的脸上,细眼一片落寞,带着少有的冷意说道:“你方才推心置腹一番,我才知道,娘娘对我,是有莫大天恩的。且不说我能力有限,即便真是能够的,我又岂可以怨报德?”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未若似乎早已料定了这样的结局,脸上是一贯的冰霜之色,看不出喜怒哀乐、情绪起伏:“何为‘以怨报德’,你仔细衡量衡量,再来说与我听。”

“不必了,”芷兮说这话时,撞得很强硬似的,其实她心里无比害怕,她想象不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世界里,凭着幽光,她能生存多久,又岂能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而且,方才那个畜生,还不知会不会重现。那个蝙蝠,既然是一直守着流离苑的掌控者,又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她?

“不用害怕,”未若似乎能读懂她的每一分心思:“我给你的玄玉,好生收着,它能照出每个生灵的前世今生,也能随时召唤我。”

“随时?”她不可置信地疑问着:“你可以出入自由?”

“冥府的人,注定活在黑暗里,”未若引用了她方才说过的话,来答她:“黑暗的地方,冥府之鬼魅,都能穿梭自如,但是,也限于此了。我甚至抓不住一样真实的东西,可以带出去。”

说完,未若遁了踪影,每一次,他都是不辞而别。

“莫名其妙,故作神秘”芷兮嘟囔了一句,那玄玉发着寒冷的光,照着她,她去不知该去哪里,但是也不敢久久守在原地,她害怕蝙蝠回来。

幽光伴随着她,穿过一条一条蜿蜒错综的幽径,一路上,全是冰,没有草木,连跟枯藤都没有。“这是冰棺材么?”她自言自语地,不寒而栗。

突然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将她拽入了一块冰墙内。她下意识地因为恐慌而尖叫,可是,空气里,没有她的声音,不,这里,压根就没有空气。芷兮快感到窒息了,大口地喘气,可以无气可吸。

“别乱喊了,越喊,越会因为窒息而死,”那只捉她的手,现在依然,只有一只手的模样,却对她说着话:“用不了多久,你就跟我一样,四肢躯干,都被冰冻没了。”

芷兮吓得大气不敢出,她手中攥着的玄玉,却清晰地显现出那只手的原身,以及她的遭遇,原来,这是一枝枯藤妖,原身竟是混沌初开时的那株白芷。

“冥府未若,将他最重要的法器,居然给了你。”那枯藤妖手,张扬地舞着爪子般的枯手,声音里有苦笑:“我白芷一族,遭得到底是什么孽呐。”

“您居然是我的先祖,”拜玄玉所赐,芷兮现在知道,这只枯藤妖,与她渊源甚深:“按玄玉显示的年龄算起来,我该叫您曾曾曾曾......外祖母,您为何要将我扯进来?是要憋死我么?”

“你自己看看外面。”芷兮看看那手指的方向,方才她经过的地方,早已地陷崩塌,里面现出万余支冰刃来,明晃晃得杀人的刺刀形状,令芷兮再次抖了抖。她这才明白,这枯木妖非但不是要加害于她,相反,却是想救她的。

“你别看那些冰刃,貌似和人间的刺刀无异,却是遇神斩神、遇魔杀魔的披荆刃,若被沾上,你即时便灰飞烟灭了。”那枯藤妖道。

“谢谢曾曾曾......”芷兮为难得要重复那长串的称呼,可是又自知自己排不清算不全,正嗫嚅着不知如何继续。

“好了,好了,”那枯藤妖不耐烦道:“看你还算个周正的孩子,没想到,竟然骨子里,这么地迂腐不堪。还怎么指望你。”

“指望我什么?”芷兮问,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浑身被冰冷裹挟得透不过气,话语也越来越哆嗦。

“你不是从玄玉中,都看到了么?”枯藤老妖道:“我是混沌初开时,便有的,因被天上雷神所劈,浑身化作焦炭状,遂从白芷成了枯藤,几十亿年,才修成了这枯藤妖,身形还不能完整,天天修,又天天被冰弑掉。”

“天上如今的神祇,果真如未若所言,是杀害上古古神,利用这流离苑,困住古神后裔的罪魁祸首么?”芷兮开始开窍了,但是又不完全明白:“可是,这流离苑,不是伏羲建成,幽禁我母亲的么?”

“你以为,万里冰封,是一日之功么?”枯藤妖道:“这都是天上那些幻象神祇,为掩人耳目,一日一日几十亿年累积的孽,恰巧,当年被你父亲用来当幽禁你母亲的场所了,可是,他不曾知,他此举,正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因为,你的母亲白芷,也是我的后裔啊,本便是他们要扯进来,受这封罪的。这里,不知冰封折磨死了多少神和妖灵。”

“我要出去,”芷兮无力地喊:“我憋得喘不上气来了。”

“在这里,你还要当自己是人,是活不下去的。”枯藤妖道:“你必须要将自己变成鬼魅,才能适应这黑暗的风霜刀剑。”

“要如何?”芷兮不明白,她甚至都没有时间,让自己来得及去想明白,便像被四周死死扼住了咽喉,然后,窒息而亡。奇怪的是,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明明死了,可是后来,居然又睁开了眼睛,待再睁眼时,她已适应了没有空气呼吸的环境。她成了鬼魅。

“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枯藤妖解释了她的迷惑。

芷兮感到,她的形体,都不成形体了,在那些冰壁之间,穿梭自如,她的鬼魅之躯,又与她左臂曾经封存的鬼宿,自然而然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违和与冲撞感。

“呐,连修为,都倍增了。”枯藤妖欣喜又欣慰地望着芷兮的变化。她通体磷光闪闪,状如魑魅,形同魍魉,岁华摇落物萧然, 一种清风绝可怜。

芷兮试着走了两步,如履平地,如隔无物,冰,再不是她的障碍了。她伸手摸到之处,冰壁在融化,然后,现在她面前的,是无穷无尽的皑皑白骨,她,再次被吓到了。

她捂着嘴,不忍直视,眼睛瞪得如若铜铃。

“这些,都是曾经在这里消亡了的神裔”枯藤妖看着她的样子,继续给她解释着她所不敢相信的这一切。芷兮手心中的玄玉,又开始林林总总,浮现出了那些白骨的所有的如烟往事,似乎在印证着枯藤妖的话。

“不!不!”芷兮捂着嘴的手,开始捂向双耳,她歇斯底里,眼眶的泪,夺眶而出:“这都不是真的,这都是幻象,是未若给我的这个破石头,故意演化出来,迷惑我的!我知道,他是要让我坠魔。”

她说着,将手心的玄玉,摔出老远,可是,玉着落之处,居然现出了未若的身形。他很痛,他挣扎着站起,向芷兮一步一步走来,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逼近她:“你一定以为,我也是幻象。但是,我不是,你所看到的一切,也都不是。他们全是真的。玄玉,是我灵魂锻造的,我将它交给你,只是想让你看明白这一切。”

“我不信你。”芷兮不许他靠近。她自己周身的鬼魅之气,抵挡着这个刚刚送走的不速之客。然后,身体的磷光,竟然将整个流离苑,都照得恍如白昼般剔透光明,那些被拘禁在这里的神后裔们,都在向着她聚拢,她们那么怕光,却又被光吸引,习惯了如同行尸走肉般不死不活,却又时时处处,寻找着生的方向。

不许淤泥侵皓素, 全凭风露发幽妍。芷兮现在不用玄玉,也能看得清楚那些人的本身和前世今生了,因为,她自己,接着昔日收拢的鬼宿之力,已经成了这里最强大的鬼魅了。

他们,有的是被风神贯体,撑破身体而亡的,有的,是被油锅浸泡炸烂的,有的,又是被活埋死的,有的,又是被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针穿透了所有的神经疼痛而亡的......惨状不一而足,又都同是被困在这里的鬼魅,不能入往生,正如囚禁他们的这个处所的名字一样,流离于六界之外。

芷兮被这些神裔的遭遇,冲刷了大脑,她的神经开始错乱,她的头发,开始披散,面目全非。这是,一头白眼吊虎,向她扑来,正是曾经在漆吾邑里,陈子规的贴身护卫,护持骨错去月婳的路上,凭空遇到,又凭空消失的那个白虎。“原来,你被收到了这里。”芷兮竟然笑了:“像你这种为害乡里的,被收来这里,受受罪,倒是应该的。”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白虎之来,只是为了与她相遇。似乎,不论千秋百代,她总会来,注定了要来。她伸出手来,在白虎的额间一点,白虎,居然,钻入了她的右臂。那种曾经鬼宿冲击她的力量,又在右臂重现,她又接受了一个异体的侵入,使她即将陷入昏厥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不知何时,离与那宽厚的手臂,又垫在了她的身下,绾住了她下沉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

“你终于来了!”未若没有了芷兮周遭鬼魅之气的阻挡,也走近来,便走边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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