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身份非常,一位是安淮府沈家的公子,一位是安淮府白家的千金,一位是安淮辖区的总捕头,一位是敕建白马寺的高僧。这么说来,倒是在下有失待客之道了。”说罢,竟起身向四人深深鞠一躬,抱拳施礼,又下令解开他四人身上的绳索。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燕书南耍的是甚么把戏,但裴镜年与明觉仍是颇有礼貌的还礼,白星泪与沈墨鱼却是无动于衷。白星泪见状冷笑道:“燕舵主,你煞费苦心把我们捉到这里来,不惜将我们打伤,不会只是想和我们认识认识,交个朋友罢?又解开我们的绳索,难道就不怕我们跑了么?”

“哈哈,白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此次将你们请到我这江南分舵之中来,自然是有事相求。不过,在下也颇为放心,因为但凡是江南分舵想捉住的人,还没一个能活着逃出去的。”抖动衣袍,转身坐下,燕书南仍是满脸笑意,可那语气却令人毛骨悚然。

沈墨鱼闻言便问道:“有求于我们?不知堂堂鲸鲨帮家大业大,有何事要求我们四个穷苦百姓?”燕书南笑着点头说道:“自然有,自然有,你们身上正是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不然在下也不必使用这般手段,将诸位请来了。”

“难道这燕舵主也知道那雪中遗卷的事了?”沈墨鱼脸色微变,心内犯起了嘀咕,“不可能啊,这件事除了师父与我,空玄老和尚和明觉,晏节与裴镜年,还有那几个戴面具的怪人以外,照理来说,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啊。莫非......”

可那燕书南却伸出四个指头说道:“在下想问诸位借四样东西,不知各位可否慷慨相赠?”沈墨鱼疑云揭开,疑惑又起:“四样东西,不知燕舵主所为何物?若是我等有,自然双手奉上。”

燕书南抚掌大笑道:“这便好了,这便好了,未曾想到沈公子如此慷慨大方。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说罢又拍了两下巴掌,巴掌声落,屋外又和钻入一人,衣衫褴褛,拖着一条腿步履蹒跚的走入大堂,手中还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双眼如鹰,死死地盯着白星泪四人。

闻听背后脚步声,四人一齐转身,见正是那柳老五,只是一夜之间,经沧桑许多,须发皆白,满脸愁苦。白星泪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这老不死的手下败将,怎么?又想来讨打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柳老五又与白星泪等人相见,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满眼血红,怒发冲冠,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就要向白星泪扑来,暴喝一声道:“你这妖女,还我四个儿子命来!”可匕首刚刚举起,燕书南将手臂一抬,柳老五就被八健将死死拦住。

“燕舵主!你不是说将他们捉住,让我亲手报仇血恨么?!为何又要拦我?莫非这鲸鲨帮江南分舵是个言而无信的腌臜之地么!”柳老五额头爆出青筋,脸颊涨红,声嘶力竭的咆哮着。而燕书南依旧平静如常,摇头微笑着说道:“非也,非也。鲸鲨帮说一不二,决不食言。”

“只是柳五爷若想报仇,也不必如此心急。仇人正在眼前,任他们插翅也难飞。只不过既然是报仇,怎能如此草率。”说罢,燕书南站起身来,徐徐抬起双臂道:“这不只是为了你柳五爷的私仇,更是足以让我鲸鲨帮江南分舵扬名江湖,威震四海的大好时机!”

柳老五以及沈墨鱼四人大为不解,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甚么药。燕书南命手下将他四人押到寨中刑场,绑在竖起的四根原木柱子上,用铁锁将其手脚缚住,四名刀斧手赤裸着上身,倚着那泛着寒光的九环鬼头刀,脚下各自摆着一碗烈酒。

刑场前摆着两把椅子,燕书南与柳老五各坐一把,身后所立真是八健将,手里端着兵器,目光汇聚在那四人身上。刑场之上,冷风猎猎,吹动那猩红的旌旗飘飞,卷着残云舒展,号角声响起,随后便是隆隆如雷的鼓声。

“看来你我四人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没想到刚出安淮府,就落入龙潭虎穴之中,真是造化弄人啊!”沈墨鱼脸上全无半分惧色,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高声调侃着。一旁的白星泪琼鼻微紧,剑眉倒立,俏脸绯红,眸藏怒色,望着沈墨鱼便小声骂道:“你这混小子,可把我害惨了!”

沈墨鱼却苦笑道:“喂喂喂,我的大小姐,天地良心啊。分明是你先杀了柳老五的四个儿子,才让他怀恨在心,投靠鲸鲨帮布下天罗地网将我们捉住,绑在这儿受死。怎么到头来变成是我害惨你了,分明是你害得我罢?”

“我不管!是你向他们卸甲投降,才致使我们被绑在这受死,比起在那河边战至气竭力尽,流干鲜血而死,这是何等的屈辱?奈何本小姐还没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就要屈死在这里,和你这窝囊废埋在一起,天呐,我这是造了甚么孽啊!”白星泪仰头叹气,双眼微闭,越想越不甘心,又扭过头来对沈墨鱼要挟道:“不行!你必须想出办法来,否则本小姐绝不放过你!”

沈墨鱼摇头笑道:“啧啧啧,大小姐啊大小姐,我看你还是没能认清现在的情况啊。我们即将人头落地,魂归九泉。黄泉路上结伴而行,到那时你也是鬼,我也是鬼,谁比谁厉害还不一定呢?你又能奈我何?”说罢,便朝着白星泪挤眉弄眼,只是白星泪连声叹气,全然没有注意。

而白星泪左边的裴镜年仍是一言不发,双眼瞪着那端坐于前的燕书南,若有所思。最左边的明觉也是轻叹一口气,小声说道:“阿弥陀佛,师父,明觉有负重托,还未曾度化世人,化解恩仇,就要殒命于此,真是......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念诵心经,心静如水,明觉的忧虑和自责也减少了许多,面色又恢复平静,微笑重现于眉眼之间。

柳老五在交椅上扭来扭去,极为别扭,身旁的燕书南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柳五爷,这椅子坐的不舒服么?”柳老五实在憋不住,只得站起身来抱拳说道:“燕舵主,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们四人既已被捉来,按照约定,理应交给我处置。只需一刀,便可为我报仇。”

“可燕舵主却拖延时间,迟迟不肯动手,又摆出这副阵仗,究竟是有何打算?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会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燕书南遂解释道:“柳五爷请稍安勿躁。此事非比寻常。若是换做一般人,晚生一定亲自将他们交到五爷手上,任凭发落。可这四人皆不是普通人,他们代表了安淮府的两大家族势力,官府势力和敕建白马寺,若是将他们杀了,势必会与安淮府城中的各大势力彻底翻脸,这一来,可令我鲸鲨帮江南分舵名声远播,震慑周围州府,以壮大我的势力。故而绝对不可草率行事。摆出这幅阵仗,也是为了让天下人知晓,惧怕我鲸鲨帮。”

“如此虽不能让柳五爷亲手手刃仇人,可也算是为五爷报了仇,并不违反我们的约定。”看着燕书南笑眯眯的模样,柳老五心中气氛,一拍桌子刚要骂出口,可还未骂出口,身后的八健将便变了眼神,齐刷刷向他看来。

顾忌自己此时身处鲸鲨帮之中,决不能与燕书南翻脸,只得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原本还想自己亲自手刃仇人,可世道如此,也只能按照燕书南所说的办。嘴唇颤动,眼中怒火闪烁,却只能忍气吞声的坐了回去,卸了满肚子的气,无奈的瘫倒在一旁。

燕书南徐徐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将手臂一挥,高声喊道:“时辰已到,行刑!”膘肥体壮的刽子手们闻听号令,一齐弯腰举起那碗酒,呷了一口含在口中,又举起钢刀,将酒水来回喷在刀刃上,抹了抹嘴,将碗一砸,双手举刀,紧贴在四人的后脖颈上。

沈墨鱼只觉脖子后一凉,那寒意从脑中穿过,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之中下意识的腾起阵阵内力。一旁的白星泪紧闭双眼,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始终未能落下,心中默念道:“来罢,来罢,本小姐今生死的窝囊,二十年后,定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女侠,叫你们这群宵小败类闻风丧胆!”

四把寒刀缓缓举起,刀刃闪过寒光,劈开猎猎狂风,呼啸着落了下来,直向四人脖颈劈去。沈墨鱼忽然双目瞪圆,暴喝一声,手脚上捆绑的铁锁和身后的圆木便被冲天而起的白烟笼罩,“轰”的一声巨响之后,铁锁圆木皆应声而断,劲风席卷,掠过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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