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沈希言一惊,慌忙地问道:“他们在哪里?”

男子眼神里闪过了一抹复杂,他还以为沈希言会问自己的身份。

男子张了张嘴,然后说道:“在西街。”

沈希言皱起了眉头,五皇子警惕地看了男子一眼,低声问道:“西街是什么地方?”

沈希言低声说道:“是城内的烟花一条街。”

五皇子愣了一下,他一向洁身自好,当然不知道西街的情况。

不管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缺少玩乐的地方。即使宁远城现在还在打仗,也依旧不缺烟花之地。

可是一群难民跑去这种烟花之地,那就更为怪异了。

沈希言转身就走,男子却突然说道:“你不知道去哪里,我愿意带路。”

五皇子皱了皱眉头,这个男子突然出现,身份不明,他其实并不信任。可是沈希言似乎并没有察觉的样子,反而对这个男子挺信任的样子。

沈希言微微颌首,她看了五皇子一眼,“公子不如先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五皇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是不可能让沈希言一个人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待在一处的。

在路上的时候,男子也介绍了自己。

“我叫叶拓,家里也是商户,这次我来边关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嗝!”叶拓说着,不禁打了一个嗝。

叶拓愣住了,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嗝?

沈希言却是挑了挑眉头,啊,真的是许久未见的生理反应啊。真的是许久没有人对她说谎了,让她险些忘了自己的这个金手指。

不过沈希言并没有拆穿他,依旧面不改色。

叶拓也没在意,只是说道:“抱歉,失礼了。我一直都在关注难民的事情,我知道朝廷打算重建被损坏的房屋。我认识你,沈希言,是很厉害的商人。这次重建的事情是由你们满记负责的,我觉得这可能有我的机会,所以过年我都没有回家,就等着重建,阿嚏!可是我没想到,我发现难民开始接二连三的离开难民营去了西街。”

这次叶拓并没有打嗝,而是打了个喷嚏。不过大冬天比起打嗝,打个喷嚏就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沈希言恍然大悟,“他们去西街干什么?”

叶拓神色有些怪异,最后他却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希言有些迟疑,她是很想去的,她很想知道难民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个叶拓毕竟算是来路不明,身边还有五皇子,她担心其中有诈。

五皇子开口说道:“那就带路吧。”

沈希言看了五皇子一眼,见他微不可查地微微点了点头,她才稍稍地放了心。

叶拓面不改色,像是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互动一样,依旧充当诚恳的带路人的角色。

来到了西街,整条街上,几乎都是青楼妓馆,即使只是白天,也有不少男人在街上流连。

五皇子皱起了眉头。

叶拓将他们带到了一家春满楼的妓馆前,从外表看来,这家妓馆外表破败老旧,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有年头了。

叶拓转过头,冲着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眼神在三人身上一转,便不耐地说道:“谁啊,这么一大早的,没开门呢,要找乐子去别人家去。”

沈希言皱起了眉头,这妓馆都这么老旧了,来了客人却往外赶,而且他们一看便是有钱的主顾。

叶拓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些别的乐子,可以让人忘了忧愁,我们才寻来的。”

叶拓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银锭子放到了开门人的手中。

开门人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这才让开,“进来吧。”

沈希言听到叶拓的话,脸色倏地大变。

她跟着五皇子走了进去,春满楼分上下两层楼,楼内安安静静的,那龟公带着他们上了楼。二楼都是房间,有一间房门没关严,沈希言透过缝隙望进去,就见到里面有人在吞云吐雾。

沈希言浑身一震,只觉得手脚发冷。她千防万防,罂粟竟然还是进到了宁远城!季白到底在做什么?那些罂粟花到底有没有被处理干净,为什么宁远城内会有这么多罂粟花!

沈希言此时怒不可遏。

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哀求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跪在地上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点吧,再给我一点吧。”

“想要东西也行啊,你有银子吗?”

“我……我会给你弄来银子的,我一定能弄来银子的,求求你,再给我一点,再给我一点面儿吧,求求你。”

沈希言放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收拢,面儿?她心中冷笑。

“想要东西,也行啊,我给你想个办法,你多带几个人过来。带五个人,我就给你拿一点怎么样?”

沈希言心头的怒气翻滚,龟公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呢?快点跟上去啊。”

五皇子冷笑着说道:“你们春满楼就是这么待客的?”

“不想来,没人求你来啊。”龟公反驳道。

五皇子顿时变了脸色,龟公见他动了怒,连忙缓和了语气:“这位客观,您是来找乐子的,何必跟小的一般见识呢?小的敢跟您保证,我们这春满楼的东西,一定让您流连忘返。”

等他上了瘾,再也离不开面儿,看他还怎么霸道!到时候再有钱的人,到了他面前,也得叫他一声爷。

想到这,龟公不禁变得志得意满起来。

五皇子这才收敛了怒色,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包房里。龟公显然是将他们当了大客户,带他们到了一个大房间。房间被装扮过,却依旧透出了一股老旧之意。

“几位客观稍等。”龟公说着便神秘地笑了,“一会保证让几位客观满意。”

龟公退下了之后,叶拓看向了沈希言:“看沈老板的神色,应该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希言眯眼望向了叶拓:“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

叶拓正色地说道:“我看许多难民接二连三的都来到这里,一待便是一夜,出来之后表情满足,实在是怪异。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才来找沈老板的。”顿了顿,他又道:“我知道沈老板与大乾军关系匪浅,只是希望以后沈老板有什么生意可以多照顾我一下……阿嚏。”

沈希言盯着叶拓半响,他相貌俊秀,说话时坦坦荡荡,让人心生好感。当然,如果忽略他最后的那个喷嚏的话。

沈希言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会帮你。”

叶拓心中也有些懊恼,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的失误,居然控制不住的打喷嚏。

不过好在沈希言到底是答应了,并没有怀疑他。

叶拓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刚要说话,五皇子却是突然神色一凛,“有人来了。”

几人顿时止住了话,龟公又进来了,端来了一个盘子,还用上好的绸缎蒙着。

“三位客观慢慢享用。”龟公说完,又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才退了出去。

沈希言看着那个盘子,无力感溢满了心头,她拼命想要阻止这个东西流入大乾,为什么还是没有拦住?

那个跪地哀求的男人,他一无所有,能用什么方式去换银子?有家人的,大概就是卖妻卖女,说不定还会去偷去抢,一个人的人生就这么被毁了。

这样的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因为为了再换取这个让他销魂的东西,他会带更多的人来体验。

现在沈希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难民会成为第一批中招的人。因为他们心灵空虚,对未来充满恐惧,能让他们逃离现实世界,他们义无反顾。

半个时辰之后,沈希言三人离开了春满楼。

龟公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狐疑:“怎么这个表情?不应该啊。”

其他人体会过‘面儿’的好处,那都是一脸销魂的表情,怎么他们这么严肃?

沈希言和五皇子要回军营跟季白禀报这件事。

“这次的事谢谢你,我去哪里找你?”沈希言望着叶拓说道。

“我住在城里的云来客栈,你可以去那里来找我。”叶拓说道,“我会一直在客栈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沈希言微微颌首,“那我们就告辞了。”

和叶拓分开,沈希言跟五皇子急匆匆地赶回军营。

在路上,五皇子看向沈希言,“这个叶拓的身份有些可疑,怕不只是商人那么简单。”

沈希言点了点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毕竟是他通知了我们这件事。”

至于叶拓是什么身份,其实沈希言并不怎么当回事。她更关心罂粟的事,叶拓的目的,她倒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只要一想到罂粟会给大乾带来的影响,沈希言就恨不得弄死王韬!他怎么会这么不警惕,看这情况,难民接触‘面儿’有一段时间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两人回到军营,季白已经回来了,看到他们两人回来,不禁有些变了脸色。

沈希言将罂粟的事跟他说了,她不禁说道:“那些罂粟花我不是交给你了吗?你没有处理?怎么还会流传出去?”

“我当然有……”季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想到了一件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沈希言看着季白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

季白去了忠勇侯的营帐,直接闯了进去,“我带回来的罂粟花,是不是你让人换走了?”

忠勇侯看到季白眼神心虚地闪了闪,“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季白深吸了一口气,“爹,您可知道,现在罂粟已经在城内传播了。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家破人亡,您想过没有?”

忠勇侯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他当然也收到了消息,他也正在为这件事烦恼。只是他没想到,季白也得到了消息。他本来是打算利用这些罂粟花做某些事,可是没想到,这花竟然被偷走了。

忠勇侯想到那些成事不足的属下,心中就满是怒气。

沈希言和五皇子一起跟进来,两人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坏在忠勇侯的手上!

五皇子眉头一沉,探究的目光看向了忠勇侯。

“忠勇侯留下这么害人的东西,造成这样的后果,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五皇子沉声问道。

自从五皇子来到宁远城之后,对忠勇侯一直尊重有加,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对忠勇侯说话。

忠勇侯抿了抿唇,傲然说道:“我一生镇守边疆,忠心耿耿,无愧天地,便是要交代,也只对陛下一人!”

沈希言觉得,忠勇侯所有的技能点可能都点在了带兵打仗上。这个人的脑子实在是有些拎不清,他有着私心,却自诩忠义无双,做的事却是给整个大乾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五皇子眉头深锁:“我今日看到被罂粟花残害的百姓,已经要开始卖儿卖女了。像他这样的人,以后还不知道多少。希望侯爷以后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也能说一句无愧天地。”

忠勇侯的脸色顿时一变。

五皇子转过头,对着季白严肃地说道:“禁罂粟一事,刻不容缓,世子爷,还请你即刻行动,必须要将所有的罂粟花销毁!不过清缴行动固然重要,也要防范辽军,必要时候,我身边的护卫都可以配合你的一切行动。”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全权交给世子爷负责!”

季白点了点头,他对五皇子这次表现出来的魄力非常欣赏,也愿意配合他。

沈希言叹了一口气,她忧心忡忡,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

季白亲自带人去了春满楼,可是他却扑了一个空,春满楼居然已经人去楼空了!

季白一无所获的回来了,沈希言等的焦急,看到他回来,急忙站了起来:“怎么样了?”

季白摇了摇头,“人已经跑了。”

沈希言皱起了眉头,不禁若有所思:“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一边的陈安说道:“没关系,只要盯住了那些烟客,一定还能找到他们的!”

沈希言点了点头,“安哥说的对,不过这次我们不能再走漏消息了。”顿了顿,她看向了季白,“侯爷是瞒着你将这些罂粟带走的,他一定是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可是这些罂粟还是被人偷走了,连侯爷的人都没能护得住。看来辽军的探子无处不在,下次再行动前,一定要保密。”

季白眼神闪了闪,“我爹运走罂粟,找的都是心腹,应该不会有大辽的探子才对。”

陈安淡淡地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走漏了风声。”

季白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

沈希言看了季白一眼,除了这件事还有就是忠勇侯的事。不管忠勇侯想利用罂粟做什么,左右都不会什么好事。而且忠勇侯想要利用罂粟的这个心思,就让沈希言毛骨悚然。

季白看了沈希言一眼,对上了她的目光,轻声说道:“放心。”

沈希言蹙着的眉头微微松缓了许多,她是相信季白的。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目光相对,似是有一些莫名的情愫在里面。

季白收回目光,“我去派人盯着那些难民。”

沈希言望着季白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王嫣一脸愧疚地走了过来,“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私心留下我哥哥。”顿了顿,她眼神坚决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这次的事一结束,我就让他去流放之地!”

沈希言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言。她以前打算留下王韬也不过是心疼王嫣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毕竟是个亲人,可以依靠。可是现在看来,王韬真的是一点都不可靠,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希言没有多言。

五皇子想了想,然后说道:“你放心,就算让他去了流放之地,我也会让人关照他的。说起来,他这性子有些浮躁,去那边冷静冷静也好。”

沈希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上一次去了,可是直接当了叛党了。

王嫣也想到了这一点,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回去了那边,会不会又跟那些人纠缠在一起了?”

如果再来这么一次,王嫣想着,她会气死的,她一定会气死的。她气死之前,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王韬,可如此一来他们王家可就断了后了。

沈希言仔细考虑了一下,发现还真有这种可能。

陈安听到这,不禁感叹地说道:“这么看来,虽然震哥也出事了,可是震哥是被人陷害的,实在是很靠谱了。再看看王韬,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王嫣一脸的羞愤欲绝。

沈希言见不得王嫣伤心难过,便说了一句:“你再看看忠勇侯。”

王嫣顿时眨了眨眼,原本悲愤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王韬比起忠勇侯来说,顶多算是一个失职,还是强多了的。

五皇子却是看了沈希言一眼,心里暗道,谁家里还没几个拖后腿的亲戚啊?陷害赵震的是他母妃,这么想来,他倒是有点跟季白感同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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