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郭莽在临行之时,曾在李延庭处夸下海口,坚称最多不过七日,便可攻破那顺定城的城门,但不想如今已过四日,七日之期近在咫尺,这不禁叫他慌乱起来。若是无法在期限之内完成自己说出的大话,丢了脸面倒没甚么,只怕也会因此丢了性命。只因当时他口出狂言之时,遭到了众将的讥讽嘲笑,他们笑郭莽不知道尹温烈等人的厉害。

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郭莽却不以为然,为了叫这些嘲笑他的家伙心服口服,他还特地立下了军令状,并讲明,若是自己不能在七日之内攻占顺定城,便自裁以谢天子。眼看着时日将近,就好似在宣判自己的死期一般,叫他如何能不慌张?如何能不六神无主?

故而他终日辗转反侧,难以安枕,顺定城一日不下,他一日不得安宁。且说这一夜,他昏昏沉沉的在帅案之前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准备照常率领军士前往攻城,但不想已然临近申时,帐外却还是漆黑一片。郭莽挑帐出寨,见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军士们正站在帐前踌躇不定,不知今日是否该前去攻城。

属下前来请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如此滂沱大雨,城外皆是泥泞,马蹄深陷其中难以拔出,人行也是难如登天,想必今日不会再前去攻城,不想那郭莽却一拍大腿说道:“老天爷暗中助我破敌,如何能不趁此良机,一鼓作气,将那城池攻下?”属下皆不能领会其意,郭莽遂解释道:“汝等皆认为,战马难以驰骋,士卒难以前行,故而不得攻城。那那顺定城中的姜军余孽,想必也是如此想。既然如此,我们便可违背常理而行事,出其不意,必能成功!”

众将闻听此言,皆面面相觑,沉默不言。若真按照那郭莽所言,倒的确是能出其不意,但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故而一时间,无有人敢上前承应。即便如此,那郭莽还是不顾众将的沉默,自顾自言语起来:“更何况,如此大雨,若是我军以云梯攻城,那姜军余孽便再难用火焚烧,这真是天助我也!哈哈,传令三军,披坚执锐,即刻出发!”

且说那郭莽下定决心,再也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与建议,三军无奈,只得穿戴上沉重的盔甲,戴上竹斗笠,披上蓑衣,扛起兵器,缓步朝那顺定城进军。可一上路,那郭莽便感受到了千百种阻挠与阻力。正如先前部将所言,一夜大雨至此时,顺定城前泥泞之地连绵数里,将士们的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深深的淤泥之中,需要耗费好大的气力,才能将腿拔出,继续向前。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除了郭莽以及少数将校军官外,所有的士兵,包括先前的骑兵,尽皆弃马步行。但那马蹄陷入泥泞之中的程度,远比人还要严重,故而那些骑马的军官,行动的速度甚至还不如步军。

但即便到了这般地步,那郭莽也不肯弃去他的宝马,依旧拉扯着缰绳,折腾了许久,与那大雨与泥泞做无谓的斗争。只是他丝毫未曾察觉,自己与三军的体力和精力,早已在他们与姜军交战之前,被这场大雨折磨消耗的所剩无几。而那攻城所用的云梯与擂车更是如此。拖拉云梯与擂车的士卒,因为云梯与擂车太过沉重,现在泥地之中,寸步难行,眼看就要落后于大部队,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拨添兵马,数十上百人一同使力,这才让那庞然大物缓慢挪动起来。

试问一支军队在交锋之前,便将自己的体力与精力消耗殆尽,那还如何与敌军交战?但笑这郭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以为是老天助阵,却不知是自讨苦吃。而当这一众卫军费了好大气力,历经千辛万苦,精疲力竭,终于来到那顺定城下之时,那满身泥污的郭莽便亲自纵马上前,只见他胯下的卷毛青鬃马也早已被泥污覆盖,不见本来光彩英姿。

“姜国余孽,黄口孺子,还不快快出城受死!可敢与本将军一决死战么!”那郭莽照常叫骂,按照前几日的常理,接下来便该是那令狐厌三人现身,率城内守军与卫军激战,一份胜负。可今日却迟迟不见那令狐厌等人献身,不经令郭莽十分困惑。细看那城楼之上,端详了许久,才看出其中端倪。原来那城楼之上并无一兵一卒把守,但旗帜却比往日多了两三倍。

“哈哈,如此明显,分明是虚张声势,安能欺我?”那郭莽自诩看破了韩追的计谋,认定了这顺定成内空虚,当即下令,三军攻城。果不其然,无有一兵一卒防备的顺定城就好似纸糊的一般,即便是顶着瓢泼大雨,行动不便,那精疲力竭的卫军士兵还是成功将顺定城的大门破开,郭莽见状狂喜不定,不及差人侦察,便率领三军快速进城,占据城内各处要道。攻城第五日,卫军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荆南府的门户,郭莽也如愿在七日之期内完成了夺占顺定城的计划。

故而他欣喜若狂,当即下令自己的部将草拟书信战报,要将此事报知尚在千里之外的李延庭。在战报之中,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突出自己的能力,这位征虏将军夸大其词,虚报功绩,他谎称自己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姜军击溃,这才夺下了顺定城,对自己前几日的攻城失利是只字不提,更是根本不曾在意那些姜军究竟去了哪里。

“将军,我军新入顺定城,宜当沿路追寻姜军踪迹,以防有诈。”又有部下上前进言道。可不想那郭莽闻听此言,却极为不屑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此言差矣!我军新入顺定城,根基未稳,宜当清点库存,粮草军械,记录在案,安顿军士,休养生息,以便日后更好的进军。若是轻敌冒进,只怕会中那姜军余孽的奸计。此时此刻,还是应当留在城中为好啊。”

那部将闻言,本还要提出自己的建议,不想却被那郭莽阻止。他接连四日都未能安枕,如今终于攻下了顺定城,为自己邀功请赏之后,他最渴望的,无非是好好睡上一觉。故而他再也不想听这些部将拖延他的时间,说一些“无用的”废话,故而他命令左右将所有人尽皆请出殿外,他自己便在那顺定城的府衙之内好好休息一番,自此闭门,再不见客。部将们担忧不已,但却无处诉说,又不敢背着那郭莽擅自行事,万般无奈之下,除了加强警戒,昼夜在城内巡逻之外,似乎也无有甚么别的办法。

而这滂沱大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有如花针牛毛一般从乌黑的云头倾泻下来,打在人身上生疼。暴雨还在持续,姜军不见踪影,而这顺定城内,也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第二日一大清早,那睡了一整日的郭莽还未曾起身,便闻听屋外嘈杂声一片。郭莽从睡梦之中惊醒,心中郁闷难当,即便如此,他还是决意起身一看究竟。故而他披了件外袍,将房门打开,只见屋外的回廊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自己的部将,见了这些家伙,这郭莽便气不打一处来,故而扯开嗓子喊道:“管家!管家何在!”府中的管家便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快步走出,来到那郭莽身旁,小心翼翼的垂下脑袋,紧张的摆弄着双手,极为不知所措,忙问道:“小人在此,但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仍有些困意的郭莽强压着心中怒火,问那管家道:“不是早与你吩咐过,本将军正在休息,不准他人擅自入府!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现在究竟是甚么情况!”面对那郭莽的怒斥,那管家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反驳,生怕那郭莽一个不顺心,自己的脑袋就不再属于自己,故而只敢小心翼翼的轻声解释道:“回禀,回禀将军......诸位将军执意要进来,小人,小人向他们说明了将军正在休息,可他们却说,有要紧事要向将军禀报......小人实在拦不住他们呀!”

“罢了!罢了!快给老子滚蛋!”那郭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那管家便赶忙逃离此地,生怕一个不留神,说错了甚么话,再惹祸上身。而那郭莽自知,已然无法将眼前这些部将再赶回去,无奈之下,只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袍,长叹一口气,无奈的问道:“汝等有何要事,速速报来。”

且说那众将无有一人敢做出头鸟,生怕因此惹恼了郭莽,没有好果子吃,故而便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一齐下跪,拜倒在那郭莽身前。毫无防备的郭莽不禁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有些不知所措,赶忙问道:“汝等这是何意?”众将皆垂下头去,极为诚恳的齐声说道:“我等斗胆,恳请将军移军城外屯扎,暂时放弃顺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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