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咸阳城不远,五个宋军顶着寒风前行。到了偏店,到路边茶店坐了,要了几碗茶,又把店主人叫了过来。一个宋军道:“老丈,我们奉上官之命,到附近公干。敢问这里有哪些村落?”

店主人道:“连着几年兵祸,许多村里都没有人了。周围大的村子,三里外有个王家庄,庄主是王员外。他那里好地多,庄客多,大军来了,也只是去借些粮草,并不曾受兵祸。”

士卒点头。又道:“我们赶走了金军,京兆府里缴获许多粮草,要分给周边百姓。就是受兵祸较重的村子,也一并告诉我们。过两日,让他们到城中领粮。”

“有这种好事?”店主人的眼睛一下亮了。“遭兵祸重的,南边二里外有柳树店、灵沼村,北边还有沙河、豆马、余杨等村子。就是现在,哪个村子最少也有近百户人家。”

士卒一一记下。道:“主人家也记住,两日之后,咸阳城里开始放粮。你也去领些回来。”

“一定,一定!向家里领粮,我如何忘记?”店主人连连点头,不由得眉开眼笑。

喝了茶,几个兵士商量,先去附近的王家庄看一看。没有遭兵祸,他庄里必然人多,可以帮着做许多事情。宋军并不打算在这里长驻,这些大户人家有许多用处。

出了偏店,顶着寒风走了两三里路,就看见前方有一处庄子。这种庄子与普通的村庄不同,属于同一家人。村口有寨门,村里面的人家布局整齐,不似平常的村子看起来杂乱。

走上前,早有一个庄客上来。问道:“这里王员外的庄子,你们是什么人?所来何事?”

石亮上前道:“我等是邓州王镇抚大军中的人,奉上官之命,特来知会周边村子。不知你们员外在不在庄子里?若在庄子里,早早迎接。”

正在这时,庄门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白净少年出来。高声道:“哪里来的散兵游勇,敢来张我的庄子?莫不是心怀歹意?我这庄里数百庄客,岂是你们几人敢来捊虎须的?这些日子,我不知打跑了多少来我庄上勒索的逃兵!你们今日来,恰是正好!”

石亮上下打量了说话的少年一番。冷笑道:“在下石亮,邓州军中任个小校。今日奉上官之命,出城来公干。你这少年如此跋扈,难道想与我们邓州大军放对?”

那少年听了,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拱手道:“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南来的将士。这些日子,金军被你们打垮,经常会有人到我们庄子上骗财物。既是王师,快快到庄中请坐!”

说完,急忙吩咐手下,领着石亮五人进了庄子。到民村子中间的一个栋大院子,请五人进去到客厅坐了。少年吩咐庄客,立即上最好的茶来。

庄客出去,少年拱手道:“在下是庄主的儿子,排行第三,人称王三郎。贱名中孚,字允卿。前边有得罪之处,千万别见怪。”

见少年态度恭谨,兵士也不与他为难。道:“前些日子破了京兆府,缴获了些粮草。因关中这几年兵祸连结,百姓们吃了许多苦。镇抚吩咐我们,把粮草分给百姓。特来知会你们。庄主可在?”

王中孚道:“我阿爹年纪大了,正在暖房里小寐。几位稍等一下,我派人去唤他。”

石亮道:“如此最好。这附近许多庄子,离了这里,我们都要去走一遭。”

王中孚听了,急忙道:“天近傍晚,今天你们如何走得过来?不如在我庄里暂歇一夜,明日我派个庄客,领着你们。他们熟悉路途,一日就走遍了。”

外面寒风呼啸,石亮实在不想走了。听了这话,用目光询问其余几人。这处庄子不小,而且没有遭过兵祸,庄内必然殷实。住一夜,晚上好好享用些酒肉。

谷其余向人自然同意,一天走得太累了。

王中孚大喜。吩咐下去,让庄里宰一只羊,再杀两只鸡,取出好酒,招待五人。

不多时,王员外出来,与石亮等人见礼。呼了吩咐,说道:“我们庄子里数百庄客,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并不会挨饿。现在战乱的时候,军中最怕少粮,如何还分给百姓?”

石亮道:“庄主有所不知,我们是邓州兵马。从关中回去,一路都是山路,粮草难带走。若是不分给百姓,有金军回来,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王员外听了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恢复京兆府,你们还要走?”

石亮叹口气:“不瞒庄主,西边数百里外就有金国二太子的数万大军,我们数千人如何抵得住?只能够暂时退去,等待时机。以后兵力强大,自然重夺京兆。”

王庄主听了摇了摇头:“你们来来去去,只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

王中孚道:“阿爹,现在金贼势大,有什么办法?官兵一时敌不过他们,只能暂退。本朝到底是大国,人多,又兼地方广大。只要几年的时间,必然强过金贼!”

石亮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们不是十万金军的对手,数年之后必然不再如此!”

王庄主听了不由泄气,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就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去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王中孚道:“我阿爹年纪大了,要天天在暖房里面待着,不要见怪。今夜我陪诸位饮几杯酒,去一去寒气。”

石亮点头。道:“你是三郎。两位兄长呢?怎么不见?”

王中孚道:“我们家在县城里面有一处铺子,大哥在那里看着。二哥前些年害一场病,一时没有救治过来,就此去了。现在这庄上,我帮着阿爹管事情。”

“原来如此。”石亮点了点头。“咸阳县城被金军攻破几次,怎么还做得了生意?”

王中孚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家的铺子,本来做绸缎生意。这一两年哪还有人来买?铺子早不做生意了,大哥在那里看着罢了。”

石亮道:“兵连祸结,便就是这样了。所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

用不了多少时间,酒肉上来,王中孚请石亮上座,用起酒肉。

王中孚正是少年,不住地问这些年外面的战事,石亮军中的事情,兴致勃勃。石亮也不隐瞒,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向王中孚说着军中的事情。在王宵猎军中,这些年打了不少胜仗,故事很多。听得王中孚心生向往,不由摩拳擦掌。言语之间,恨不得立即随石亮几个人去。他自小读书,兼习弓马,自觉得战阵上必然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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