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野味多,要不这蹄髈我还是不要了?”韦光正强挤出几丝微笑,手里的筷子也是顿在了碗边。

韦光正话音一落,众人皆将袖子一挥,十分清楚明白地传递了集体鄙视你的意思。而郡土地也是以玩味的笑容看着韦光正。

韦光正此行目的,为的就是结好众位土地山神,好借看他们的老君令牌,而照现在的情势看来,自己若是要食言而肥,怕是要把这儿的人都得罪完了。

脑中念头急转,韦光正面上却是表情变化不大,随即忽得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诸位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下一时间,盯着韦光正的十道目光都是缓和了不少,郡土地也是开腔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三年上缴的功德多寡,诸位皆是心中有数。大事议定,不如就先开席吧,吃完了再议其他。”

郡土地此言一出,众位神仙都是将面前的碗一端,西里呼噜地吃了起来,韦光正虽然不太清楚郡土地话里的意思,但是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一切都已经不能挽回,还是先把这瑶池宴上的蹄髈肉给送进肚子再说。

一顿饭下来,皆是无话。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席上皆是碗底朝天,此时自有庙里的童子收拾桌上的碗筷。

韦光正恰好抹着嘴巴,旁边探过来一个脑袋,道:“韦山神,这瑶池蹄髈的滋味如何啊?”

“呃——”韦光正打了一个饱嗝,嘴上道,“不错不错。”心里却是暗道,这蹄髈果然有些门道,此刻的自己正感觉浑身舒泰,十二正经里的灵力流动地格外欢盛,看样子果然有增进功力的好处,不过那新造出来的十三经却是显得很沉寂,丝毫没有灵力流走经过。

十三经乃是韦光正学习仙术的逆天法门,韦光正自然格外关心,此刻见其没了动静,不由有些心中着急,就怕这功效只是昙花一现。

韦光心里着急,正面上自然也不好表露出来,不过心里想入手旁人老君令牌的心思更加强烈起来,当下便按捺住心思,记得旁边搭话的哥们姓李,于是便套起了近乎:“李神仙,方才吃得专心,倒没有注意到你吃的是什么啊?”

“比不上你,比不上你啊。”因为有韦光正作了冤大头的关系,李神仙似乎心情不错,言语中也显地热络,“我这碗青菜只值功德三千,不及你蹄髈的十一啊。”

嘶——韦光正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自己方才模模糊糊的想法果然没错,这蹄髈果然不是猪脚这么简单,刚才郡土地那老狐狸就提过一句什么未来三年上缴的功德,现在和这小李子的话两相印证,很容易得出事情的原委。

这不就是一年经济工作会议上分派指标任务嘛,具体到这土地大会上,一府要上缴的功德就是工作总量,然后府土地自然要把这总量分派落实到个人。

怎么分派落实呢?想必是多吃多劳,小李子吃一碗青菜,只需要上缴三千功德,就完成任务,而自己就因为多嘴吃了这么一碗蹄髈,就需要上缴三万功德都不止。嘿——吃人的嘴短,现在自己吃的可是瑶池的猪蹄,怕是真有兜着走了。

韦光正心里叫惨,嘴上继续道:“李神仙,不去谈这些烦心事。对了,最近这老君令牌常有七彩异光出现,倒是颇为奇妙。”

“老君令牌?七彩异光?我的怎么没有?”这智商只有中二的小李子果然上当,从腰间掏出一块红色的令牌,上下翻看了一下,却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韦光正见到老君令牌,眼珠子顿时一缩,死命按捺住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的小心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怎么没有,不信你看看我的。”

韦光正说着便将自己的山神令牌递了过去,这其中有个道理,正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只要对方拿过自己的令牌去看,自己在想要看对方的令牌,自然就名正言顺,堂而皇之了。

那小李子果然上当,正要顺手接过韦光正的令牌,不过当他的余光瞥到山神令牌之时,却是身子一顿,也不再提方才那话茬,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韦光正,而且这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些一丝轻松。

韦光正眼看奸计得逞,不过临到成功似乎出了一些岔子,又不好表现得对对方的令牌太过热切,只好耐着性子道,“李神仙?小弟有什么不妥吗?”

那小李子正要说话,上却是传来一声咳嗽声,顿时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俱是不见,小李子也是将自己的令牌收了起来,示意专心听郡土地的示下。

韦光正此刻恨不得将对方的令牌一把夺来,但是终究不敢在土地大会上造次,只好收拾起七七八八的心情,把目光投向了正座上的府土地。

“诸位,酒足饭饱,却是该谈正事了。过往三年,有赖诸位庇护一方,我们西秦州可以说的是风调雨顺,百姓安泰。”

“秦土地客气,当是你坐镇一方,调度有方,方有我等微末之功。”坐在郡土地旁边之人忙不迭地奉承起来,韦光正一看说话的正是那‘德高望重’的高老。

高老话音一落,其余土地山神也是纷纷歌功颂德,夹杂在中间的韦光正只好也跟着抱了抱拳,拱了拱手。

“诸位太过抬爱。”郡土地对于诸人的捧场也是颇为受落,又是客气了几句后,便道:“闲话暂且放在一旁,现在就请诸位上前把功德献上吧。”

郡土地说着让人撤去了圆桌座椅,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香炉,然后隆而重之地放在了香案之上,随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离席退开了几步。

韦光正见状不知究竟,不过那厢早有人立了起来,却是早前话的高老,只见其在怀里摸出一物,颜色翠绿,看其形状,正是韦光正朝思暮想的老君令牌。

高老将令牌立在了香炉之中,随即香炉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清晰可闻,韦光正仗着个子不矮,站起身来一个踮脚,只见香炉里面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不少灰白色的香灰。

那些香灰与众不同,颜色浑然一体,似乎有光华流动其间,一看就不是什么凡物。少顷之后,悉索声停了下来,炉子里的香灰也不再增长,高老向着在场的众位土地山神拱了拱手,老脸上掩不住地还有几分得色,随后便将山神令牌收了回去。

韦光正对于香炉有些好奇,但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老君令牌之上,视线没有离开过一下,方才他就觉得奇怪,随着香炉中香灰的增多,那老君令牌翠绿的颜色似乎有些变幻。

末了到了最后,等到高老头将其收回,已然成了光洁如玉的颜色,和韦光正怀中的令牌颜色倒是有几分相近,只不过韦光正的令牌更多了几分细若游丝的红色而已。

韦光正心中诧异,却是不敢做声,等到高老诸般动作完毕,又有各方土地山神将各自的老君令牌放到香炉之中,而且韦光正注意到每个人令牌的颜色各自不同,有红,有黄,也有橙色,但是等到从香炉中取出之时,却是皆变成了一水的玉色。

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过后,终于轮到了韦光正旁边的小李子上前,韦光正之前看过他的令牌,知道乃是红色。

不过当小李子将令牌示于众人之前时,明显面带赫然之色,而且这次韦光正也是现了一点,小李子的令牌放进去之后不多久,便不再有香灰产生,前后所用的时间还不到高老头的三分之一。

等到小李子回席落座,却是不再有人起身上前,随即十道目光又是落到了韦光正身上。

哦,原来是就剩自个儿了。

到了这般田地,韦光正也是羞刀难以入鞘,上前想要依法施为,但是当其将令牌掏出之时,明显感觉到众人的眼光有些变化。

韦光正用探询的眼神看了一下众人,可惜诸位神仙都是老神在在,没有一个人解释他心中的疑问,而且面上都是不露半点表情,唯独坐在下一人,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似有几分讥诮之意。

百思不得其解的韦光正,用余光瞟了一下府土地,不过却是没有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什么究竟,只好硬着头皮把令牌放到了香炉之中。

说来也是奇怪,旁人的令牌放入香炉之后,虽然产生香灰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是却总在半盏茶的功夫之上,唯独韦光正的令牌甫一放下,香灰不到十息时间,悉悉索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韦光正注意到自己令牌上本是隐约可见的血色也是不见,变成了如众人一般的玉色。

这就完了?韦光正犹豫是不是要把令牌从香炉之中取出,还好那络腮胡的小李子给了一个细不可查的眼色,韦光正顿时心领神会,麻利地把令牌塞回兜内,耷拉着脑袋便回到了座位之上。

待到韦光正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郡土地脚踏玄奥的步法,众人也是跟在其身后,规规整整地列成了两行,韦光正有样学样,也是有模有样地立在队伍的最后。

由郡土地带领,众人对着香炉稽了几礼,随即异口同声开始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万灵功德,尽归老君,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韦光正一开始还跟得上众人的语,但是待到最后,众人口中之语越来越快,连音节也是分辨不清,韦光正无法也只得哼起了忐忑,依依呀呀的碎碎念个不停,作个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

啪!不知何时,众人皆自闭口,嘤嘤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韦光正一个不及,倒是又出了一次洋相,不过幸好众人似乎都全神贯注,没有一人投来目光关注自己。

韦光正正揣度诸人此番何意,随即只见香炉之上的三炷香无火自燃,冉冉升起一道紫气,而且这道紫气扶摇直上,一直蹿升到了屋顶房梁之间,似乎要捅破了天,方才肯休。

众人似乎见怪不怪,没有一人出惊叹讶异之声,反而腰杆挺得比之,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庄严肃穆。

又是过了少顷,香炉里的紫气越来越淡,随即几道金黄色的神光,不知从何而来,自众人头顶落下,将每个人都覆盖笼罩在了里面。

身处其间的韦光正只觉得全身浮动过一阵暖意,仿佛有三千小虫在体内爬行一般,酥麻酥麻的,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末了,这些金光逐次黯淡熄灭,最开始是韦光正自己,随即是小李子,最后则是那高老头。

韦光正小意观察着众人,现他们脸上都是露出几分笑意,韦光正不知他们喜从何来,随即却是虎躯一震,顿在了当场,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韦光正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一种翻山倒海媲美王霸之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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