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光正和马蚤在悬崖下面翻查了一整个晚上,最终那价值六百年的牛丹也没有找回来,眼看土地大会就在今日,只好听了马蚤的馊主意,扯了一张黄牛精的牛皮和一对牛角当做礼物。

韦光正将牛皮和牛角塞在包袱里,本想叫马蚤在山里看好洞府,不过看到这小妖精一副依依不舍送别情人的样子,顿时连叮嘱一番的兴致也是没了,直接提溜了包袱便往土地大会而去。

说是一郡的土地大会,地点却是在叠州治所的合川城内。之所以有这个差别,那是因为天庭和朝廷的行政区划有些不一样,天庭存了不知几千年,一直都是将天下化为九州,平顶山就归属西北的雍州下辖的西秦郡。

而人间的王朝,自夏开始,到如今的唐,已然变换了不知凡几,如今的大唐将疆土划分为了十五道,算起来,平顶山则是在陇右道的叠州境内。

江湖乃是江山一角,朝廷则是天庭的延伸,天庭自然不可能反过来跟着朝廷折腾,所以各地山神土地的划分,还是遵循古制。

本郡的土地庙正好和人间划分相同,设在合川城内,这倒不是什么巧合,正所谓水往地处刘,人往高处走,而庙自然要多人多处搬了。

韦光正所在的一郡土地下辖九县,又有大山两座,一座平顶山,一座压龙山。所以除去跟班的不算,到会的正角,连上一郡土地自己,一共有十二位之多。

韦光正估摸着自己的礼物,在十一位中垫了底,只能想着到的早点表示一点敬意,再说早些到了土地大会,也好和诸位神仙混个脸熟,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他们的老君令牌,忽悠过来一观,也好多学几门仙术。

韦光正出的不算晚,但是平顶山却是离秦州隔着五百多里地,韦光正又没有一个代步的坐骑,所以一直到了天色昏黄,才到了合川城内。

进了合川城,城内红灯爆竹,一副过年的节庆喜气,更有往来的女子,即便在寒冬腊月,也是身着暴露的抹胸衣裙,莺莺燕燕地勾引着韦光正的神经。

腊月寒风之下,韦光正趁着假装抹汗的当口,擦去了嘴边泛滥的口水,嘴里嘀咕了一句,倒是忘了这是风气开放的唐朝,放着这么多资源,不知这神仙过不过‘新’生活呢?回去定要探探马蚤的口风。

韦光正脑中思绪翻飞,可此时却也无暇此道,找了一个衣着暴露的百姓紧密了一番党群关系,待到那女子露出不耐烦之色时,方才问明了路径,灰溜溜地往土地庙而去。

三个拐七个弯之后,韦光正来到了一个死胡同,胡同尽处倒是有一座红漆门的大宅子,不过土地庙的踪影却是没有见着?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问路的时候,被当成中二耍了?

韦光正心有不甘,正想掉头转出胡同,不过此时心里却是一动,调转了一半的脚步也是顿了下来,反而继续往前,一直到了大宅子门口。

那宅子丈二红漆木门,门前还竖了一根三丈三的旗杆,旗杆上画着一幅阴阳鱼的图案,而门楣上挂着的牌匾,龙飞凤舞书写着烟火气十足的五个大字,合川土地庙。

韦光正怔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大的土地庙不过一进,寒酸点的只是一个路边的神龛而已,怎么这合川城的土地庙气派这么大呢?

韦光正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也就暂且放下。此刻庙门也是大开,庙里人声鼎沸,到了除夕夜晚,竟然还有不少进香的百姓。

韦光正长地一人高,五官也是一个没少,所以一头扎进人堆里,倒是没人觉得有什么神仙驾到。韦光正估摸着这土地大会必定是在一个僻静之处,所以只是循着庙里的小径专往幽深处走,可是一炷香的功夫下来,在土地庙里兜兜转转了半天,竟然没有见着一个神仙。

嘿!这里真有什么劳什子的土地大会吗?韦光正正自不知进退,忽然觉得衣袖一紧,当下嘴角拉出一道弧线,蓦地一个转身,照着身后的黑影,当面就是一拳。

哎呦!

对面的黑影一拳就被韦光正撂倒在了地上,韦光正也不迟疑,一脚踏上那人的胸部,只觉得平平如也,心中一阵失望,原来不是个女飞贼,否则倒可以调教一番,导人向善的事情,韦光正向来是乐此不疲的。

这些念头在韦光正脑海中一转而过,口中却是正气凛然地道:“嘚!好你个大胆贼子,竟然趁着除夕佳节,把你的贼爪子伸到土地庙里来了。”

被韦光正踩在脚底下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厢庙里的众人早就被韦光正弄出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有性急之人,听了一个大概,便扯着嗓子附和起来:“呦!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土地庙里行这等龌龊之事,莫不是脑袋撞到豆腐,做人秀逗了!”

韦光正也是洋洋自得地道:“胆子是挺大,可惜碰上了我韦光正,这等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的小毛贼见得多了,稍微一有动作,就讨不了好去!”

韦光正话音未落,自有手里提着灯笼的香客,照着地上之人一照,随后口里轻咦道:“呃...这位壮士,此人不是庙里的童子吗?怎么成了毛贼了,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啊?”

“啊?”韦光正一看果然如此,脚下的力道也是轻了一些,趁着这个机会,地上之人爬了起来,揉着胸口,又羞又怒的瞪着韦光正,气鼓鼓地说不出话来。

韦光正看着被自己打成熊猫眼的童子,心里一凉,试探地道:“仙童,莫非你是...?”

童子狠狠斜了韦光正一眼,一副狗咬吕洞宾的表情,丢下一句‘就差你一个了!’,随即转身迈腿就走。

韦光正见状讪笑一声,对着人群说了一声,‘都是误会,散了散了!’当下便三脚并作两步,跟着气鼓鼓的道童而去,等到周围人少了一些之后,方才压低声音陪笑道:“仙童,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童子口上冷笑连连:“韦神仙,韦大人,我哪敢生您的气啊。”

韦光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早有诗云,‘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又有子曰,‘宰相门房七品官’,自己一时自作聪明,可是犯了大忌讳了。

当下正想着怎么用言语好生哄骗一番,哪知忽得只觉眼前景物一阵模糊,随即周遭的光线,顿时变得光亮起来。

韦光正四下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沿着小径,走到了一个大厅之前,而且回头一望,那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竟然在自己的身后显得有些光怪6离,捉摸不定。

哦!定是障眼法了,怪不得自己在庙里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开会的地,原来这入口是藏在了法阵之后。

再说那大厅之内,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征友不少人影,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之间,放佛正在激烈地争论者什么。

韦光正见已经到了正地,也只好将哄骗童子的心思放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便想往厅内而去。

还没迈出步子,只觉得袖子又被扯了两下,低头一看,原来又是童子拉住了自己。韦光正这次可不敢造次,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可对面那童子却不说话,韦光正正自奇怪,又觉童子的目光一直瞥着自己身上的包袱,立马了然起来,口中连忙道:“疏忽了,疏忽了。”便将包袱好生交到童子手里,狗腿之极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童子把包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背转身子就走,韦光正心里忐忑,知道是把这娃得罪狠了,不过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只好施施然地拖着步子,往大厅内行去。

韦光正一进大厅,正见厅内之人正围桌而坐,默数了一下桌上之人,正好是十一个,桌上之人大多没有注意到韦光正的到来,还在你来我往地争论着什么,只有少数几人看了韦光正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其中对门的主座一人四十上下年纪,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得和其余十人格格不入,气度十足地动了一下手,示意韦光正坐下。

此人定是本郡土地了,韦光正初来咋到也是不敢造次,向着上官行了一礼,便缩身坐下,又拉着笑脸想和周围的同僚套个近乎,不过对方的反应皆是缺缺,韦光正无奈,只好静下心来听这群人吵些什么。

此时正好一个满脸富态的中年人说话,“高老,这碗红烧蹄髈乃是瑶池宴上的美味!你德高望重,要不就勉为其难,把它吃了吧。”

坐在郡土地旁边的老头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嘿嘿,年纪大了,进不得荤腥,我老高是无福消受了。诶,小李,你年纪轻,牙口好,不如还是你吃吧。”

“我反正不吃,你们谁爱吃谁吃去。”坐在韦光正旁边的一个络腮胡子,忙不迭地退却起来。

三言两语之中,韦光正听出了个究竟,还道是为了什么吵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你推我让,谦虚着都不想吃这碗红烧蹄髈啊。

韦光正看了一下桌上摆着地另外一些菜色,都是一些豆腐青菜什么的,唯独只有这么一碗荤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好像是什么瑶池宴上剩下来的,这么说就是天上的佳肴了!

唉!韦光正不由心中一叹,这就是境界啊,连瑶池宴上的佳肴也是你推我让,这种好东西,吃了就算不能延年益寿,也能增加几年功力吧。都说神仙是风轻云淡,淡泊五欲,现下一见,果然如此啊。

韦光正有心和诸位神仙交流一下感情,心里想着这么下去,整晚上的时间怕是都要耗在这碗蹄髈上,哪还有时间剩下来,让自己偷学仙术。

当下眼珠一转,心中也是有了定计,便清了清喉咙道:“诸位,各位,众列位,还请稍安勿躁,且听小弟一言。”

一时之间,闹哄哄的声音都是沉寂了下来,十道目光唰唰地投到了韦光正身上。

“这个...”韦光正第一次被这么多神仙看着,倒是有些小小的羞涩,不过吸了一口气后,还是鼓足勇气道,“小弟赶了一天的路,正好腹中饥饿,既然诸位都是真神仙,不追求口腹之欲,不如就便宜了小弟吧。”

韦光正此言一出,十道盯着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多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韦光正正自思量,忽然坐在上的郡土地开口了:“后生可畏啊。”

韦光正一听先是有些迷糊,随即心中咯噔一记,这回坏菜了!黑社会分地盘时喜欢用虾饺代表场子,莫不是这菜无好菜,宴无好宴,这蹄髈并不是蹄髈那么简单。

呜呼哀哉!自己怎么忘了还有那么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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