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心儿一路狂奔,返回醉美峰。

她来到芷菡道遵的居所,一把推开房门,焦急而入。

一衡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急切的道:“心儿,怎么样,听到三头老驴说什么了吗?”

心儿关好房门,靠在门板上,微微娇喘,听一衡一问,紧咬下唇,犹豫着是否要告诉他真相。

“心儿,你怎么了?快说啊!哎哟———”一衡急着下床,脑袋一昏,跌倒在地。

心儿匆忙将他扶好,关切的道:“夏哥哥,你别急,大伤未愈,不可乱动的”

一衡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复了胸中的疼痛,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气息虚弱的道:“心儿,你叫我怎能不急?我非但心急,还心急如焚啊!”

唉,一衡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已醒来,只是装睡,这几个时辰里我始终在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百傲、百慈二人在百离的唆使下,肯定会来杀我,但他们忌惮芷菡,所以也不敢冒然出手,好在圆月想在了我的前面,这才救了芷菡一命。”

心儿不解的道:“你是说,你早就醒了?”

一衡轻轻点了点头,道:“早在圆月来的时候,我已经醒转,之所以装作不省人事,是因为我不知如何与我义父解释,醒了会比睡去麻烦的多。”

心儿暗暗吃惊,那个毛头小子一样的夏哥哥哪里去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心计。

一衡见心儿若有所思,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道:“心儿,这里杀机四伏,已经不是我们小时候眼中的仙人去处了,如今强势压头,我非但不能在这里安心修炼,反而每天都活在恐惧当中,我担心大家的安危,担心我救母无望,担心一个闪失就要命丧九泉,这些,你懂么?”

心儿冰雪聪明,听他这样一讲,哪里还会不懂,只是心中也跟着凄凉起来,失望的道:“夏哥哥,当初心儿跟随师傅浪迹天涯,日子虽然过的清苦,却也自由自在,现在,唉……”她到一衡身边坐下,搓弄起衣角来,心中甘苦,不为人知。

一衡苦笑一声,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伤怀,人总归是要长大,哪能永远活在梦里呢,刚刚我还担心你会被道尊们现,现在你能安然回来,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了,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夏哥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冒此凶险,再失去你,我就真的没什么亲人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衡这话,让心儿心神一震,抬头望向一衡,心中暗暗思量:夏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他的亲人么?是亲妹妹还是……

一衡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有些惊奇,瞪大眼睛盯着心儿,问道:“心儿,你在想什么?”

“哦…没,没什么”心儿快转过头去,搓弄起衣角,慌的语无伦次。

这些年来,一衡虽然修为大有精进,但这方面的心智却仍然和痴呆没有什么区别,挠了挠头,笑道:“其实我也挺幸福的,你说呢?”

心儿慌乱的道:“怎么?”

“虽然我小时遭遇不幸,但后来身边有了义父,有了心儿,还有了圆月和败哥,就连那曾经生死相搏的宇文兄也在关键时刻不惜杀人救我,有了你们,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呢,你说是不是?”这番话,当真自肺腑。

心儿被他一说,心里也是甜蜜,毕竟一衡的心里,也有她。于是轻笑道:“夏哥哥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呵呵,像个大姑娘!”

“啊?”一衡被她那句“大姑娘”噎的干咳了两声,急道:“你夏哥哥可是如假包换的真汉子,怎么可能是个大姑娘!”为了证明一下,便照着胸口猛锤了两下——

大伤未愈,疼的一衡倒抽了一口冷气,瞬间瘫软下去。

“咳咳,嘶——”

“好啦好啦,你瞧瞧你,心儿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还当真了,伤还没好,就开始胡闹!”微微有些责备,心儿嗔怒的扶他躺下,盖好了被子,还不忘细心的卷起了被角,“你呀,就好好在这儿给我躺着,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操心别的事情吧,好么?”

看着心儿有如两汪秋水的美眸,一衡忽然有种想呵护她一生的错觉,心儿太美,又太纯洁,晶莹的就像是一滴水,偏偏温温带热,时刻带来温暖,有她在身边,好似生活中的一切烦恼和阴霾都会一扫而去,她太会照顾人了,哪怕是吃饭穿衣!

我这是在想什么!一衡晃了晃脑袋,自嘲的啐了一口,笑呵呵的道:“心儿,你真是个好姑娘,日后谁要是娶了你啊,修了八辈子的福呢!”

心儿让他说的心中一阵慌乱,赶紧站起身来,羞红着脸道:“夏哥哥胡说什么,讨厌!”

“啊?我在夸你啊,怎么就讨厌了?”由此可见,一衡根本就没长心。

心儿大羞,岔开话题道:“好啦,别烦人了,快说说你的事情,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装睡下去么?”

“那肯定不成!”一衡挥了挥手,道:“我刚刚起来去你的卧房,找你监视三大道尊,都是爬着去的,这一爬,筋骨也舒展了许多,要是天天这么躺着,还不臭了?”

心儿看着他大大咧咧的样子,不禁掩唇轻笑,啐道:“臭便臭了,反正你平日里也是臭哄哄的!”

一衡咧着嘴道:“我敢情是没有你香,那是肯定了,要是……”

心儿打断道:“好啦好啦,又来了,我是问你,你这样躺下去就会化险为夷了么?”

“化险为夷?”一衡看了心儿一眼,转而又叹了口气道:“化险为夷是不可能了,堂堂道尊在背后惦记着我,这次能拣回条命都是造化,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心儿来到一衡身边,赶忙伸出小手,捂着一衡的嘴道:“说你臭哄哄的,还不承认,胡说什么呢,夏哥哥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看着心儿幻得幻失的小样儿,闻着她独有的体香,一衡心神一荡,有些燥热,这一热,胸中就更加疼痛,急喘了口气,平复心情。

“夏哥哥,你脸色不对,怎么了?”

一衡别过头去,吞吞吐吐的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

心儿将他蹭到身下的被子重新盖好,柔声道:“你快好好休息吧,反正我就住在池塘的另一边,明天我再来看你。”

一衡伸手拉过刚要离开的心儿,正色道:“心儿妹妹,我还有一事相托。”

“那你就说呀,这么着急做什么?”

一衡侧过身子,低声道:“你近几日帮我打探一下,那些个杀我的刺客都叫什么名字,是哪峰哪门的弟子,千万不要声张,万一被人察觉,恐怕连你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心儿乖巧的伏在了一衡床边,柔声问道:“夏哥哥,你是要报仇么?要是这样,心儿是不会为你打听的,你现在大伤未愈,不适合考虑这些事情,再说冤冤相报,哪里还有尽头?”

唉,一衡摇了摇头,心中叹道,你这丫头,难道天底下的人都像你这般温柔善良吗?我不相报,他们日后也同样不会饶过我啊!

但嘴上却说:“我现在这幅样子,别说报仇,就是和人家碰着,也只有逃跑的份儿,呵呵,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姓什名谁,日后也好有个提防,以免被人糊里糊涂了杀了。”

“臭嘴”心儿象征性的拍了拍一衡的嘴,似娇又嗔。巧然一笑道:“要是这样,明日一早我就去给你打听,现在流云宗风言风语漫天乱飞,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想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倒也不难。”

一衡抓着她胳膊的手稍一用力,嘱托道:“无论能不能打探到消息,记住千万要保全自己,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来照顾我呢?”说是照顾,其实是一衡想照顾她才是。

看着一衡这样担心自己的安危,心儿的胸中也是一阵温暖,轻笑道:“放心吧,我办事可比你稳妥多了,明天等我的消息好啦,你快点休息吧!”

说完,又将一衡蹭到身下的被子重新盖好,嗔怪道:“你瞧你,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现在不比平常,晚上你要盖好被子,别着了凉,知道么?”

一衡点了点头,看着心儿缓步离去,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和清冷。

躺在床上,一衡无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木桌、石室、硬床、杯碗,芷菡的居室里竟然丝毫没有女子的气息,除了丝被上这沁人心脾的女子温香,就连物品摆放的格局都是那么的枯燥无味。

唉……

一衡长叹了口气,不知在这样枯燥的环境里,芷菡究竟忍受了多少乏味的岁月,年复一年的等待着自己的出现,千年,何等漫长,几千年,又是怎样的无边无际,她这样傻傻的等着一个已经与她形如陌路的陌生人,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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