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还在做针线的采薇和采苓看着浑身湿透的杜玉清大惊失色,“小姐是在哪里淋了雨吗?”

“没有,我只是刚活动了一下。”杜玉清累得快虚脱了,有气无力地回答,“去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采薇还要再问,采苓拉着她摇摇头,说:“我们去准备热水了。”

杜玉清在净房里洗浴,心里既平静又兴奋,今天对她来说是云栖寺后又一次美妙的体验,她一遍遍拳打下来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那一刻她的灵魂脱壳,她不再是她,她的**,她的灵魂已经和周边,和自然融为一体。她打出去的每一拳,踢出去的每一脚都没有使劲,看上去是那么绵软无力,但她却又分明感觉拳力如风、如水绵绵不绝,汹涌不息!她甚至都可以看到她挥拳出去以后细小的水汽在前面爆开,迸出一个真空的球型气浪。她知道这是她一次思想上领悟后武功获得的小小的突破,身心合一,身体的行为和我们的意识一体的,思想上的宽容和接纳,带来了身体上全然的放松;世界一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自己和天地,身体和内心,相互牵连,彼此连接。

如果说在云栖寺是杜玉清对道的初次领悟,是犹如神助般的行为,那么以后她就要开始了她意识觉知后的自觉行为,在道的修行上积跬致千里,琢玉成大器的踏实笃行。

沐浴之后,杜玉清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她只得呆坐在那里,任由采薇和采苓给她穿衣,擦干头发,她自己又沉浸在遐想神游中,像个木偶般受两个丫鬟摆布。

“小姐,您刚才去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会累成这个样子?”采薇一边拿着干布巾给她擦头发一边嘴碎地唠叨,杜玉清却没有反应。

“你别问了,小姐左右就在这院子里,她又不能出去,不用担心。”

“可是她这个样子,不会是在院子里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得了什么癔症了吧?”自从她打败了齐七娘被小姐表扬后,采薇恢复了一些活泼,又开始了有些嘴碎了。

“呸呸呸,乱说什么话!小姐是金刚之身百毒不侵。你忘了云栖寺的老和尚都说小姐有天命,要在人世间好好修行的。诶,对了,小姐会不会又是去练武了?你忘了,她在云栖寺梅林那里一练起来就忘记时间了吗?那次不是也是累得够呛,回来倒在马车里就睡着了吗?老爷还说不要叫醒她,让他接着睡,最后还是老爷把小姐抱进房间里的。”

“嗯,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老爷说这叫顿悟,不能打扰的。我们出去吧。”两人把杜玉清扶上床榻,摊开被子,让她靠坐在床上,就关上门出去了。

杜玉清浑浑噩噩,她的意识一直停留在自我的空间里,不一会儿昏昏睡去。

这一觉杜玉清睡得特别沉,特别香,醒来后看着窗外晦暗的光线,一时以为是凌晨时候,心里叫道:完了,完了,晨练要迟到了。她习惯性地快速坐起,准备穿上衣裳,听见动静的采薇赶紧过来,撩开新挂上的淡绿纱帐,用银色帐钩钩好,把个靠枕支在杜玉清背后。

笑着说:“小姐,今儿睡得久呢,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吧。

杜玉清才想起现在应该是午后了,她伸伸懒腰,感觉自己浑身舒泰,充满弹性。她漫不经心的问:“我睡了多会子?”

“睡了有快两个时辰了。午饭时老爷都不让叫醒你,说是要让你多睡会。”

糟糕!竟然睡了这么久了,今天是父亲的沐休日诶,父亲好不容易在家的日子,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上话呢。她身轻如燕地跳下床来,穿上衣服,套上鞋子就要出门。

“小姐,头发,头发!”

“哦,”杜玉清一回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忍不住一下笑了起来,她右边的头发因为睡觉被挤压得翘起来,呈现滑稽的蓬乱状态。

“小姐刚才太累了,头发还没有干透就睡着了,老人们说头发没有干就去睡觉,年纪大了以后会头疼的。小姐下次可不能这样。”采薇把杜玉清的头发打散开来,用桃木梳子从上到下疏通开来,一头黑亮润泽的长发就如瀑布一样顺滑地铺洒下来。杜玉清的头发又黑又亮,常被人问起她用了什么头油。同皮肤好一样,这又是杜玉清小小的得意,她可是从来不用什么头油的。因此在通常姑娘家花费最多的面脂、胭脂、头油上她是最不用花钱的,倒是在买书上花费巨大。

“大小姐,要不要打些粉?这样才能梳成个燕尾发髻。”杜玉清头发太油亮光滑,反而不好绾成发髻,很容易松滑开来,有时不得不撒些痱子粉在头发间,然后再抖落掉才能梳成复杂一些的发髻。

“还是别了,在家里简单就好,梳成个发辫盘在头上就好。”

采薇梳头发的花样不行,胜在手劲大,不一会就把杜玉清的头发编成一个结实的发辫,然后结成发鬟盘在头顶,最后还要把杜玉清额前的刘海再打理整齐了,已经飞快吞下采苓端来的一碗面的杜玉清早已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我干脆把你给了阿眉,你就有用武之地了。”她用帕子抹了抹嘴,准备出门。采苓在一旁的窃笑,采薇的目光就有些幽怨了。自从杜玉清上次生气,采薇心里危机重重,越发要让自己有用起来。

杜玉清犹豫了一下,回过身来,“我去父亲书房,你跟着来吧。”

“是。这就来了”采薇欢快地跟上来。

杜玉清现在觉知越来越细腻,她愿意的话把自己的意识放到对方身上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而周围亲近的人即使不有意为之,她就觉察地方的情绪变化,比如采薇现在患得患失的心理。采薇到底是个单纯而不会深入思考和分析的性情中人,自己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她以后还会一直胡思乱想下去,于是耐心地说道:“你也不用什么都跟别人学,做你自己擅长的就挺好。你看,还有谁能像你一样陪我练武的?”

“对啊。”采薇一下拨云见日兴高采烈地笑起来,她快跑两步飞身跃起,伸直手臂“啪”地一下拍打到院门上的横梁上。

“说你胖你还就喘了,小心把门框给拍碎了。”杜玉清笑骂道。

“小姐,我再给你做双结实的鞋吧。”采薇巴结地说道,“我还会好好练习,以后超过春生、宁夏他们,把别人都给打趴下了,绝不给你丢脸。”她一路乐颠颠地跟在杜玉清后面百般讨好。采苓在后面直笑,放下心来,小姐和采薇终于解开了心结。

走过中门,看见父亲的书房外有个人影在晃动。定睛一看,却是宁夏,只见他在活动身体,嘴里还念念有词。杜玉清会意一笑,相比较春生的机灵活泼,宁夏是稳重笃实的,看样子他是在揣摩动作呢。看见杜玉清他们进来,宁夏赶忙收势,对杜玉清说道:“大小姐,老爷正在和姚先生考验少爷的功课呢。”

杜玉清颔首,立于廊下。阿志每天半天去学堂上课,半天在家学习,也是不轻松呢。房中传来阿志稚嫩的背书声音,然后是父亲的点评声。“不错,看样子学堂的东西你都能够记诵下来了。不过,你也别忘乎所以,你最近的进步都得益于姚先生教授的学问好,你要更勤勉努力,不要辜负了姚先生的苦心。”

“是。”

门开启,阿志和春生走了出来,阿志的脸上浮现着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到阿杏,他的眼睛一亮,上前拉住杜玉清的手,“大姐,我们去讲故事吧。那个范雎后来是如何对待须贾的?”

前几天阿志调皮,在园子里奔跑时不小心崴了一脚,变成脚背着地,上面立刻冒出一个鸡蛋大的包。在正骨时,阿志疼得哭了起来,为了转移阿志的注意力,杜玉清给他讲起了《左传》中的故事,阿志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忘记了疼痛。于是每天给阿志讲故事,就变成杜玉清的功课。后来即使阿志的脚好了,阿志却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听上故事。下午在姚先生课后,一有了空闲,阿志便会跑到杜玉清房里,要她讲故事,久而久之,阿眉和丫鬟们也都成了忠实听众。

昨天杜玉清讲到原是魏国大夫须贾的门客范雎,因为出使齐国时为自己主公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获得了齐襄王敬重。回国后反而被自己的主公须贾嫉妒,报告魏国相国魏齐说他通齐卖魏,差点被魏齐鞭笞致死,后来在郑安平的帮助下,易名张禄潜身随着秦国使者王稽逃到了秦国,成为范雎。范雎见到秦昭王之后,不仅抓住秦昭王被舅舅压制的痛处晓之以厉害,还提出了任用人才,远交近攻的策略,获得秦昭王信任,一路重用,先是被拜为客卿,最后又拜为丞相,一时风光无限。

七年后,想要向秦国求和的魏国派须贾代表魏国来到秦国,这时已经是秦国丞相的范雎会如何做呢?他会如何对待这个构陷他的仇敌呢?阿志心里正痒痒地急于知道后面的结局呢。

“一会儿吧,我还有事请教父亲。”

“是阿杏吗?进来吧。”听到杜玉清的声音,父亲在屋里招呼了一声。杜玉清高兴地应了一声,拉着不情愿的嘟起嘴来的弟弟进了屋。杜渊之对待儿子比对女儿要严厉的多,对于阿志来讲,父亲的书房是专门为了考校他的课业、森严而可怕的地方,能不进就不进。

只见父亲和姚先生相对坐在矮几边,一旁炉子上的铁壶冒着氤氲热水汽。姚先生头戴方巾,手摇蒲扇,面带微笑注视着他们。

杜玉清一一给姚先生和父亲行礼。姚先生点点头,仍旧不紧不慢地摇着他的蒲扇,说不出的从容与优雅。

“阿杏来的正巧,我这里刚好有不错的龙井。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泡茶功夫。”杜渊之微笑地说着。

杜玉清心里欢快,眼睛里漾出喜悦,说道:“难得能够蹭到父亲的好茶,我们岂不是有口福了。”父亲爱茶爱酒,他酒量好却不愿意多喝,而茶就有些百无禁忌到嗜好的地步了。

杜渊之嘿嘿笑了,朝着姚先生指指杜玉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私藏过茶不与你们分享了?我最近也是断粮了好不好?这茶还是前几天和朋友到一个茶场时蹭来的。场主用这个茶招待我们,他说:这虽是去年的老茶,因为保存得当,到现在都没有失去真味。但因为色泽上多少有些偏差,很多人看着都嫌弃不要,难得我识货。就把最后一包自己留着喝的都给了我。还邀请我清明节时去他们家品据说是最好的明前茶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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