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三：石尽忠
“今日便来一较高下！”石尽忠话音刚落，右手一拳猛然击来，正是一式少林罗汉拳。莫君言双手上下一勾，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偏又迅捷无比，竟将石尽忠手腕闪电般扣住！
这正是石氏擒拿手中勾、抓的一个变式，重在变换奇，角度精准，一旦使出，拿人穴位，足以让人咋舌。
石尽忠诧异万分，不假思索地叫道：“好小子，竟然敢偷学我石家的武功！”莫君言懒得解释，手腕扯动，待石尽忠右手力缩，左手变爪，朝对方右臂“尺泽穴”抓去。
石尽忠右手再缩，左手上前一勾，隔开这一抓。他右脚踢向莫君言膝弯，随后双手齐出。莫君言知道这招乃是由擒、拿中变化而来的，右脚那一踢是虚招，左手是掩饰，真正杀招在右手，要抓对手胸上“气舍”两个穴位。
他得石献详细解释，知道破解之法，当下不退反进，右手径自擒对方左肩。石尽忠若不后退，左肩被制，牵动右臂，那一抓势必让对手拦隔。石尽忠大吃一惊，立时知晓，莫君言绝非偷学，而是得石献亲传！
石尽忠虽不知石献传功的前因后果，但一时间妒怒交加，左肩微微一收，右脚踢向对方手腕。莫君言手上勾，正好擒住对手脚踝。石尽忠心骇道：“不好！若被他抓中‘申脉’、‘丘墟’两穴，这条腿不就废了么！”
石尽忠并不知莫君言的擒拿手仅是学了招式，还无法将内力运于指尖。饶是如此，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掌击桌角，左脚上踢，莫君言左臂一挡，两人各退一步。
大厅之中，本多桌椅不便出手，石尽忠恼怒之下，将木椅频频掷来。莫君言单掌劈开三张，朗声道：“石尽忠，你不要得寸进尺！”
石尽忠冷冷地道：“臭小子，少说废话，看打！”他纵身而上，双手左右齐抓，接替而出。莫君言晓得这式出自擒拿手，却不知如何破解，只得连退五六步，先避其锋芒。
石氏擒拿手虽止十式，但招式纷繁多变，莫君言学了一个下午，也仅学到了十之一二，而且多半只是了解，尚且谈不上运用，更不要说融会贯通了。但他于武学有不俗的天赋与记忆，加之时刻潜心思索，因而尚可以模拟数招。
这番石尽忠招招变化，每每都是杀招。莫君言不敢再以擒拿手相对，凝神施开昆仑掌法。他二人武艺一乃武清侯亲授，一为剑圣所传，资质也相仿，本在伯仲之间，斗一日怕也无甚结果。只是莫君言得石献传授擒拿手之一二，虽不能以之对敌，但无疑多了份料敌先机之功。起初一百招，两人尚且不分轩轾，但百十招之后，莫君言已渐占上风。
石尽忠武功尚缺火候，况且为人心气较为浮躁，见莫君言招式一如闲庭信步，偏偏又凌厉迅捷，自己处处受制，不免气为之夺，招式更加散乱起来。其实莫君言昆仑掌法本就重灵巧，奇招尤多，而少林拳法多半敦厚朴实，重在内功。若然石尽忠能不骄不躁，将少林拳法一路路使开，那么胜负多半看内力高低了。然而石尽忠气韵不符，难有威力，心中又惦念不忘自身擒拿手为对方所学，更无优势。
莫君言身形一侧，石尽忠略一着慌，即被单掌击中右肩。石尽忠急退三步，莫君言右腿紧跟一招“影萧幻落”，身子落定，又施一招昆仑拳法，将昆仑掌法、腿法、拳法紧密配合，招式接踵而至。
石尽忠失措之下，周身便皆笼罩在莫君言掌力之下，勉强抵得四五招，再不能挡，只得后退，不想身子撞上了茶几，再退不开，而莫君言右掌已然击至面门！
石尽忠一愣，见莫君言并未下击，急忙侧开半步。莫君言心中本是犹豫，见他退走，也就顺势收招，不再进攻。石尽忠愤恨交加，大叫一声：“丁虎、葛豹、叶猿、郎熊何在？”只听屋外四声呼啸，大门“碰”的一声被推开，四个锦衣大汉走了进来。
石尽忠把手一招，四人会意，站住四个方位，将莫君言围在垓心。君言怒道：“好生无耻，斗我不过，便想以多欺少么？”“哼！”石尽忠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今儿便就将你杀了，又有谁会知道呢？上！”
丁、葛、叶、郎四人是石府亲卫，武艺虽较石尽忠稍弱，但四人攻守默契，一齐出手，却远比石尽忠难对付。莫君言挥手架开丁虎当胸一拳，后方葛豹便乘隙打他后心‘至阳穴’。莫君言急忙偏转身法，扭身从郎熊、叶猿的掌风中穿过。
四人再度抢上，莫君言展开昆仑腿法，一招“非雪非花”踢开四人拳脚，左脚接力跃上椅子。丁、葛四人见他身法高明，自知轻功不如，四拳齐出，立时将檀木椅打碎。四人一抬头，却见莫君言又跳上了另一边的台架。
莫君言见四人再度围上，一瞥地形，脚尖一点，又跃上另一侧台架，这时便只葛豹、叶猿两人能跟上，他与二人过了两招，身子立时后侧，丁虎和郎熊又被甩开。莫君言这套打法原是源自棋法、兵法，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将四人分散，各个进击。丁、叶四人不明所以，盲目穷追，却只能挨打。其中郎熊轻功最差，转身之际被莫君言一掌击中后肩，幸亏他皮糙肉厚，加之莫君言急着躲避叶猿那招“万壑松风”，掌下力道未足便撤。即便如此，还是将郎熊击得踉跄了三步。
石尽忠见他们拆了十余招，仍是拿不下莫君言，咬牙双掌一横，也加入战局。石尽忠轻功在丁虎四人之上，他甫一入局就挡住莫君言路线，莫君言无奈，被五人围攻数招，顿时险象环生。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就连石尽忠伸出的手掌也不自然地收回了！六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人，怒目而来，竟是石献！
原来武清侯历练丰富，早从一开始石莫二人眼神中窥出敌对之意，恰逢高攀龙遣人相邀，于是借机一试，不想竟是如此情形！莫君言退了几步，石尽忠也站定身子，但均是默默无言。
“谁让动手的？还不退下！”丁虎等四人唯唯诺诺退出厅去。石献缓步上前，神色凝重。现下这里一个是亲生之子，一个却是刚刚相识但意气相投的小朋友，可是他们竟然以死相搏！他看了看莫君言，又瞅了瞅石尽忠，深吸一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之间，究竟、究竟有什么误会？”他自然宁愿这仅是一个误会。
“这……其实，没有误会。”莫君言低声道。石献眼神渐颤，看着莫君言，缓缓才道：“君言，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石尽忠急忙道：“爹，我们相安无事，适才只是互相切磋武艺……”他话尤未完，石献大声打断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虽不至于性命相搏，却已拼尽全力，这是寻常的比试么？”
石尽忠心头一动，暗忖：“若让这姓莫的说了出来，我与丁虎等都脱不了干系，莫如……”想毕，他趁莫君言尚自感叹之际，连忙道：“爹，要怪都要怪这姓莫的！”
莫君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石尽忠冷哼一声：“你仗着身负武功，强抢民女，意图调戏，以致石某巡视之时与你口角。你师父不明所以，却一味护短，在下技不如人，那也无话可说。”
“你血口喷人！”莫君言惊怒交加，他万未料道石尽忠竟会出此无稽之言。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你看上了南街上一个美貌少女，行止轻浮，只欲非礼，那少女不从，于是你恼羞成怒，便当街威迫！”石尽忠说得大义凛然，竟好像确有其事一般。莫君言正待要说，他又抢道：“呵呵，不巧石某恰巧经过，这才坏了你的好事？”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仗势欺人，意图非礼一个小姑娘，反而赖我！”在莫君言戟指之下，石尽忠面色坦然地道：“怎么可能？那随我同去南街巡查的裴检，他可以为我作证。”裴检是京师武官，曾是石献部署，颇得石献信任。将他往前一摆，石献无疑信了几分。
旁人一见，多半以为石尽忠所言不虚，而莫君言倒好像处处理亏，不能反驳。石献听后，神色怪异。
石尽忠见被老父撞破自己与莫君言不合，害怕事父亲责骂，便拟此毒计，反客为主。他自以为得势，此刻又只道老父已信，面露微笑，心头暗喜。
而莫君言阅历有限，焦急之下，处处落于下风，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怒道：“你们自然串通一气，既然如此诬蔑，我纵有如簧之舌，也百口莫辩！”心中暗道：“如果你只听他一面之辞，就认定我是无耻之徒，那就只好算是我看错你了！”他心一横，不再说话了。
若是其他少年才俊，这般年纪慕色而非礼，原也在常理之中，石献乍听其子一番言辞，八成便信了。只是可惜，莫君言却是阳慕云之徒。剑圣阳慕云，仗义行侠，惩恶扬善，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他的弟子又怎会是奸恶淫邪之徒？况且阳慕云同其徒下山游历，又岂会放纵其徒胡作非为？石献阅人无数，虽与阳、莫只见一面，但也能清楚明白地觉察出二人是正非邪。
石献略一思索，立知石尽忠这番话，漏洞百出，绝非实情。况且适才石献在暗处见石尽忠联合丁虎四人围攻莫君言，已感愤怒，故而出声喝止。两番联想思量，情感的天枰不觉朝莫君言这边倾斜过去。
石尽忠见石献面色似忧似怒，心中一跳，隐隐有不好之感，当下得势不饶人，进一步道：“爹如果不信，大可传唤丁虎，他们当时也在场。”丁虎显然是那四人之长，近年来多随石尽忠出行。
不想石献大手一摆，喝道：“不必了！”石尽忠微感讶异，正待要说，石献已正色对莫君言道：“君言，无论那日到底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危害百姓之事。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你们都下去吧。”
石尽忠愣了一下，大声道：“爹！”石献冷声道：“你住嘴！”石献知道自己军务繁忙，疏于对此子管教，这也正是他多日忧愁的原因之一，一旦大祸来临，要怎样顾及他呢？于是武清侯，隐隐地已经相信了这个相识不到一天，却意气相投的小兄弟。
石尽忠迫于石献威严不敢再说，冷哼了一声，心中默默盘算。
莫君言看了石尽忠一眼，又看着石献，只感觉石献的目光就似一道和煦晨风，吹走了自己心中的阴霾，对他的敬佩更深一层，也为刚才对石献生出怀疑而感到抱歉。他暗叹：“面对亲子，他竟然相信了我这个外人？”
他不知道，石献并非信了他，而是相信了阳慕云。若没有剑圣的正气与侠名，单靠他自身，还是很难令石献如此地信任。但这些，却不是莫君言现在能明了的。
石献叹了口气，他不愿二人任何一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事实上，他只是不自主地选择了逃避。人岂非总是习惯在难以选择的时候放弃选择？就连名人如武清侯亦不能幸免。
家丁再次来报，说高御史连连催促，或许，这也是他不愿深究，而选择默然的原因吧。事情似乎已经展到不可扭转的地步，他身为朝廷柱石，应该以国事为重。
“今日便来一较高下！”石尽忠话音刚落，右手一拳猛然击来，正是一式少林罗汉拳。莫君言双手上下一勾，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偏又迅捷无比，竟将石尽忠手腕闪电般扣住！
这正是石氏擒拿手中勾、抓的一个变式，重在变换奇，角度精准，一旦使出，拿人穴位，足以让人咋舌。
石尽忠诧异万分，不假思索地叫道：“好小子，竟然敢偷学我石家的武功！”莫君言懒得解释，手腕扯动，待石尽忠右手力缩，左手变爪，朝对方右臂“尺泽穴”抓去。
石尽忠右手再缩，左手上前一勾，隔开这一抓。他右脚踢向莫君言膝弯，随后双手齐出。莫君言知道这招乃是由擒、拿中变化而来的，右脚那一踢是虚招，左手是掩饰，真正杀招在右手，要抓对手胸上“气舍”两个穴位。
他得石献详细解释，知道破解之法，当下不退反进，右手径自擒对方左肩。石尽忠若不后退，左肩被制，牵动右臂，那一抓势必让对手拦隔。石尽忠大吃一惊，立时知晓，莫君言绝非偷学，而是得石献亲传！
石尽忠虽不知石献传功的前因后果，但一时间妒怒交加，左肩微微一收，右脚踢向对方手腕。莫君言手上勾，正好擒住对手脚踝。石尽忠心骇道：“不好！若被他抓中‘申脉’、‘丘墟’两穴，这条腿不就废了么！”
石尽忠并不知莫君言的擒拿手仅是学了招式，还无法将内力运于指尖。饶是如此，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掌击桌角，左脚上踢，莫君言左臂一挡，两人各退一步。
大厅之中，本多桌椅不便出手，石尽忠恼怒之下，将木椅频频掷来。莫君言单掌劈开三张，朗声道：“石尽忠，你不要得寸进尺！”
石尽忠冷冷地道：“臭小子，少说废话，看打！”他纵身而上，双手左右齐抓，接替而出。莫君言晓得这式出自擒拿手，却不知如何破解，只得连退五六步，先避其锋芒。
石氏擒拿手虽止十式，但招式纷繁多变，莫君言学了一个下午，也仅学到了十之一二，而且多半只是了解，尚且谈不上运用，更不要说融会贯通了。但他于武学有不俗的天赋与记忆，加之时刻潜心思索，因而尚可以模拟数招。
这番石尽忠招招变化，每每都是杀招。莫君言不敢再以擒拿手相对，凝神施开昆仑掌法。他二人武艺一乃武清侯亲授，一为剑圣所传，资质也相仿，本在伯仲之间，斗一日怕也无甚结果。只是莫君言得石献传授擒拿手之一二，虽不能以之对敌，但无疑多了份料敌先机之功。起初一百招，两人尚且不分轩轾，但百十招之后，莫君言已渐占上风。
石尽忠武功尚缺火候，况且为人心气较为浮躁，见莫君言招式一如闲庭信步，偏偏又凌厉迅捷，自己处处受制，不免气为之夺，招式更加散乱起来。其实莫君言昆仑掌法本就重灵巧，奇招尤多，而少林拳法多半敦厚朴实，重在内功。若然石尽忠能不骄不躁，将少林拳法一路路使开，那么胜负多半看内力高低了。然而石尽忠气韵不符，难有威力，心中又惦念不忘自身擒拿手为对方所学，更无优势。
莫君言身形一侧，石尽忠略一着慌，即被单掌击中右肩。石尽忠急退三步，莫君言右腿紧跟一招“影萧幻落”，身子落定，又施一招昆仑拳法，将昆仑掌法、腿法、拳法紧密配合，招式接踵而至。
石尽忠失措之下，周身便皆笼罩在莫君言掌力之下，勉强抵得四五招，再不能挡，只得后退，不想身子撞上了茶几，再退不开，而莫君言右掌已然击至面门！
石尽忠一愣，见莫君言并未下击，急忙侧开半步。莫君言心中本是犹豫，见他退走，也就顺势收招，不再进攻。石尽忠愤恨交加，大叫一声：“丁虎、葛豹、叶猿、郎熊何在？”只听屋外四声呼啸，大门“碰”的一声被推开，四个锦衣大汉走了进来。
石尽忠把手一招，四人会意，站住四个方位，将莫君言围在垓心。君言怒道：“好生无耻，斗我不过，便想以多欺少么？”“哼！”石尽忠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今儿便就将你杀了，又有谁会知道呢？上！”
丁、葛、叶、郎四人是石府亲卫，武艺虽较石尽忠稍弱，但四人攻守默契，一齐出手，却远比石尽忠难对付。莫君言挥手架开丁虎当胸一拳，后方葛豹便乘隙打他后心‘至阳穴’。莫君言急忙偏转身法，扭身从郎熊、叶猿的掌风中穿过。
四人再度抢上，莫君言展开昆仑腿法，一招“非雪非花”踢开四人拳脚，左脚接力跃上椅子。丁、葛四人见他身法高明，自知轻功不如，四拳齐出，立时将檀木椅打碎。四人一抬头，却见莫君言又跳上了另一边的台架。
莫君言见四人再度围上，一瞥地形，脚尖一点，又跃上另一侧台架，这时便只葛豹、叶猿两人能跟上，他与二人过了两招，身子立时后侧，丁虎和郎熊又被甩开。莫君言这套打法原是源自棋法、兵法，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将四人分散，各个进击。丁、叶四人不明所以，盲目穷追，却只能挨打。其中郎熊轻功最差，转身之际被莫君言一掌击中后肩，幸亏他皮糙肉厚，加之莫君言急着躲避叶猿那招“万壑松风”，掌下力道未足便撤。即便如此，还是将郎熊击得踉跄了三步。
石尽忠见他们拆了十余招，仍是拿不下莫君言，咬牙双掌一横，也加入战局。石尽忠轻功在丁虎四人之上，他甫一入局就挡住莫君言路线，莫君言无奈，被五人围攻数招，顿时险象环生。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就连石尽忠伸出的手掌也不自然地收回了！六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人，怒目而来，竟是石献！
原来武清侯历练丰富，早从一开始石莫二人眼神中窥出敌对之意，恰逢高攀龙遣人相邀，于是借机一试，不想竟是如此情形！莫君言退了几步，石尽忠也站定身子，但均是默默无言。
“谁让动手的？还不退下！”丁虎等四人唯唯诺诺退出厅去。石献缓步上前，神色凝重。现下这里一个是亲生之子，一个却是刚刚相识但意气相投的小朋友，可是他们竟然以死相搏！他看了看莫君言，又瞅了瞅石尽忠，深吸一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之间，究竟、究竟有什么误会？”他自然宁愿这仅是一个误会。
“这……其实，没有误会。”莫君言低声道。石献眼神渐颤，看着莫君言，缓缓才道：“君言，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石尽忠急忙道：“爹，我们相安无事，适才只是互相切磋武艺……”他话尤未完，石献大声打断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虽不至于性命相搏，却已拼尽全力，这是寻常的比试么？”
石尽忠心头一动，暗忖：“若让这姓莫的说了出来，我与丁虎等都脱不了干系，莫如……”想毕，他趁莫君言尚自感叹之际，连忙道：“爹，要怪都要怪这姓莫的！”
莫君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石尽忠冷哼一声：“你仗着身负武功，强抢民女，意图调戏，以致石某巡视之时与你口角。你师父不明所以，却一味护短，在下技不如人，那也无话可说。”
“你血口喷人！”莫君言惊怒交加，他万未料道石尽忠竟会出此无稽之言。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你看上了南街上一个美貌少女，行止轻浮，只欲非礼，那少女不从，于是你恼羞成怒，便当街威迫！”石尽忠说得大义凛然，竟好像确有其事一般。莫君言正待要说，他又抢道：“呵呵，不巧石某恰巧经过，这才坏了你的好事？”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仗势欺人，意图非礼一个小姑娘，反而赖我！”在莫君言戟指之下，石尽忠面色坦然地道：“怎么可能？那随我同去南街巡查的裴检，他可以为我作证。”裴检是京师武官，曾是石献部署，颇得石献信任。将他往前一摆，石献无疑信了几分。
旁人一见，多半以为石尽忠所言不虚，而莫君言倒好像处处理亏，不能反驳。石献听后，神色怪异。
石尽忠见被老父撞破自己与莫君言不合，害怕事父亲责骂，便拟此毒计，反客为主。他自以为得势，此刻又只道老父已信，面露微笑，心头暗喜。
而莫君言阅历有限，焦急之下，处处落于下风，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怒道：“你们自然串通一气，既然如此诬蔑，我纵有如簧之舌，也百口莫辩！”心中暗道：“如果你只听他一面之辞，就认定我是无耻之徒，那就只好算是我看错你了！”他心一横，不再说话了。
若是其他少年才俊，这般年纪慕色而非礼，原也在常理之中，石献乍听其子一番言辞，八成便信了。只是可惜，莫君言却是阳慕云之徒。剑圣阳慕云，仗义行侠，惩恶扬善，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他的弟子又怎会是奸恶淫邪之徒？况且阳慕云同其徒下山游历，又岂会放纵其徒胡作非为？石献阅人无数，虽与阳、莫只见一面，但也能清楚明白地觉察出二人是正非邪。
石献略一思索，立知石尽忠这番话，漏洞百出，绝非实情。况且适才石献在暗处见石尽忠联合丁虎四人围攻莫君言，已感愤怒，故而出声喝止。两番联想思量，情感的天枰不觉朝莫君言这边倾斜过去。
石尽忠见石献面色似忧似怒，心中一跳，隐隐有不好之感，当下得势不饶人，进一步道：“爹如果不信，大可传唤丁虎，他们当时也在场。”丁虎显然是那四人之长，近年来多随石尽忠出行。
不想石献大手一摆，喝道：“不必了！”石尽忠微感讶异，正待要说，石献已正色对莫君言道：“君言，无论那日到底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危害百姓之事。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你们都下去吧。”
石尽忠愣了一下，大声道：“爹！”石献冷声道：“你住嘴！”石献知道自己军务繁忙，疏于对此子管教，这也正是他多日忧愁的原因之一，一旦大祸来临，要怎样顾及他呢？于是武清侯，隐隐地已经相信了这个相识不到一天，却意气相投的小兄弟。
石尽忠迫于石献威严不敢再说，冷哼了一声，心中默默盘算。
莫君言看了石尽忠一眼，又看着石献，只感觉石献的目光就似一道和煦晨风，吹走了自己心中的阴霾，对他的敬佩更深一层，也为刚才对石献生出怀疑而感到抱歉。他暗叹：“面对亲子，他竟然相信了我这个外人？”
他不知道，石献并非信了他，而是相信了阳慕云。若没有剑圣的正气与侠名，单靠他自身，还是很难令石献如此地信任。但这些，却不是莫君言现在能明了的。
石献叹了口气，他不愿二人任何一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事实上，他只是不自主地选择了逃避。人岂非总是习惯在难以选择的时候放弃选择？就连名人如武清侯亦不能幸免。
家丁再次来报，说高御史连连催促，或许，这也是他不愿深究，而选择默然的原因吧。事情似乎已经展到不可扭转的地步，他身为朝廷柱石，应该以国事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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