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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君山酒楼的说书人李秀才沐浴更衣,把自己捯饬得光鲜亮丽,这才踱着方步踏上舞台。此时场下寥寥十数人,丝毫没人拿正眼瞧他。

“各位乡亲父老,江湖侠士,在下不才,整理了一些江湖故事在这里说给大家听听。”

“咦?老小子你不讲那些考状元、升官发财的故事啊。”

“这些兄台,承蒙各位关爱打赏一点金银,我才能勉强生活。只是往日那些故事确实老套不动听,污了各位的耳朵,在这里抱个歉了。”李秀才把手中纸扇一收,恭恭敬敬给全场鞠了个躬,“在下沉心思索,找了几篇奇人异事,今日,来给大家说说罢。”

“哎呀,行了行了,你快讲吧,罗里吧嗦的。”一位彪形大汉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显然是不耐烦。

“好!今日书生我要讲的故事叫做《笑傲江湖传》。”

“咦?有点意思。天下武林,强者何其之多,谁敢称自己能够笑傲江湖?”这大汉顿时来了兴致。

李秀才当即把林问归讲给自己的小说娓娓道来。只见他舌绽莲花,画扇飞舞,显然是讲到入神。听者更是感觉新奇无比,不时惊叹。场间人数渐多,可容百人的大厅居然坐无虚席!

林问归同几位伙计着端茶递水,各种招呼客人,真是不亦乐乎。眼看着打赏的钱箱越来越重,林问归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精力十足,欢喜异常,猜测着今天的可流浪应该可以让君叔喜逐颜开了。再度审视人满为患的酒楼,林问归发现门外竟然有个小乞丐正听着李秀才的故事发呆。

往常生意人家门口,不许有乞儿讨食马车停放。林问归本该去把他赶走,但他转念一想,师父可是实打实的丐帮前帮主,说不定这个小乞儿也是丐帮的兄弟,自己能够以礼相待是最好。

林问归去厨房拿了一碗汤面端到小乞儿的面前说:“好好吃吧,吃完挪个位,来来往往的人也不方便。”

小乞儿愣愣地看了林问归一眼,然后端起汤面狼吞虎咽。林问归发现这乞儿的眼睛格外地清澈明亮,可惜身子是真的瘦弱,分外惹人心疼。当时秋风肃啸,天气渐冷。看着这小乞儿瘦弱的身子上仅穿一件薄薄的粗布麻衣,林问归突然觉得心头一抽,十分不忍,于是私自去打赏的箱中取了一些碎银交给了小乞儿。

“拿去买点吃的穿的,你手脚健全又年轻,总可以找到工作。”

小乞儿手里拿着银子,一双明亮好看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林问归,正打算说些什么,后头径直走来一人把他推开了去。

“我说是什么人胆敢公开编些莫须有的故事来污蔑我华山派,原来就是你这个书生吗?”这个人刚塌进君山酒楼便拔出腰间的长剑劈开一张长凳,喇喇的声响顿时吸引住全部人的目光。

李秀才的说书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这个刚走进来的青年人。他手中明晃晃的长剑闪到李秀才心中发怵。

“这位大侠是?”

“华山派王桐。你的故事倒是挺精妙的啊,一环接一扣,硬生生把我华山掌门说成伪君子,把我大师兄说成师门叛徒,现今已引起我门派内部不和,真是一百个你也不够杀!”

“糟糕!”林问归暗道不妙,“我只想到靠小说赚钱,却不料这个世界也有华山派。这件事处理不好,归根结底是我害了李秀才。”

“侠士息怒。”林问归赶紧解释道,“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引人发笑的东西,何必在意。”

“我不听解释,我来此就是要取这说书人性命。”王桐话未说完纵身飞起,踏上桌椅朝李秀才冲去,手里的长剑划过一道惊人的弧光。

“这个人好生莽撞!”林问归也是被王桐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冷静的他腰身一扭,一记“崩拳”把王桐在空中借力的桌椅打爆。

王桐顺势回头将长剑劈下,直取林问归的喉咙。

“这人用招真是狠辣。”林问归这样想着,身子一侧,右手捏个剑诀划了个长弧直取王桐心口。

王桐一惊,这一招不是自己刚才要杀李秀才的那一剑“紫气东来”吗?

练习这招“紫气东来”,要在每天凌晨之时登上华山绝顶,观看东方那一抹紫气荡漾,体会其中蕴含的剑意。这招一共有三十六记后招,出剑之时,剑意既要绵绵不绝犹如紫气浩浩荡荡,又要快如闪电就像日出奇景稍纵即逝。王桐记得自己一共花了三个月才把这招练熟。这招也成了自己临敌时候的杀招。

王桐哪里知道,林问归用的根本不是“紫气东来”,而是形意拳。形意拳其实只有一招“崩拳”,取意虎拳,出拳之时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但是,猛虎可以气势汹汹地下山,也可以匍匐下山,缓步下山……变化千千万万,谁也学不完。临敌的时候全凭随机应变,化敌方招式为己用。这就是形意拳第一层的奥秘。虽然能够化来敌方的招式,但对方的招式变化你却学不来,除非你能够体会到对方招式的“意”,这就是形意拳第二层的领域。

林问归知道自己双指软绵无力,根本不可能有王桐那一剑的威势,也伤不了他。这一指最后缩回变为拳,狠狠一记“崩拳”砸在王桐心口。

“噗啊!”王桐喷出一口鲜血,应声而倒。

原来林问归体内有灵婆婆毕生的功力,虽然不能主动使用,但每日每夜滋润林问归的身体,令他气血充足,力量也异于常人。这一拳也确实伤到了王桐的肺腑。

“我说这位大兄弟,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看看现在闹成这样子多不好……”林问归蹲在王桐身旁,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心里却说华山派的门徒也不过如此。

这边的林问归暗自得意,完全没有看到身后一大群人闯了进来。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和佩剑都跟王桐相似。

“贼子伤我师弟?华山首徒司徒风在此!”有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看到王桐躺倒在地上,顿时怒不可遏,拔剑一招“紫气东来”朝林问归划去。

林问归顿时醒悟,转身看到剑光闪闪,剑势比王桐汹涌百倍,此刻哪里还来得及闪避!

“铿!”一声巨响。

剑尖停在距离林问归咽喉三寸的地方,他大呼好险。再看司徒风,只见他脸上全是汤汁,头顶还挂了几根面条。原来在危难之际,有人朝他扔了一碗汤面。估计华山派的掌门人都没有料到,华山引以为傲的杀招“紫气东来”居然用一碗汤面就能够破掉。

“哈哈哈哈!华山司徒风?烂面风吧。”林问归心里乐开了花,也不顾在场一大群华山派弟子的脸面,直接嘲讽道。

“混账。”司徒风抖开头上的面条,再度挥剑朝林问归砍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当中蹿了出来,速度极快,竟然从司徒风的剑网当中穿过,一脚蹬在他的胸口,不等他被蹬飞,这人又蹿到他的身后,抓着他的后心就往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是谁!”司徒风被一串的打击骇得心惊胆战,心里想这是哪位前辈看我不顺眼?哪位前辈近身格斗如此厉害?

“是你!”林问归惊喜道,救自己的人可不是那位小乞儿么。看着他如此瘦弱,原来武功这么厉害。

“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嘿嘿嘿!”林问归迎了上去,拍了拍小乞儿的肩膀。却不料小乞儿突然发难,伸手捏住林问归的手腕。林问归登时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刺激得他哇哇大叫。

“我只说一次——我!是!女!生!”小乞儿怒气冲冲地朝林问归吼道,“你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个声音竟然如同如此清越好听!林问归眼睛一亮,顿时感到手腕的疼痛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原来她是女子,难怪身子那么瘦小,这么仔细一看,虽然有点脏,不过可真好看呐。

小乞儿看到林问归盯着自己发呆的样子也是愣了一下,无奈地松开了林问归的手腕。

“我……谢谢你的面。”小乞儿说道。

“不……是我该谢谢你的面。”林问归摆手道,心中对小乞儿的怜悯越加浓厚。“这个女子身手不凡却沦落至此,估计是有不可告人的缘由。我……我该保护她……我……能够保护她吗?”

“你叫什么名字?”林问归问道,语气也温柔了几分。

小乞儿听出来些许异样,一双好看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泡我吧少年?”

“我……那个……呃?”林问归感觉手足无措,脸颊发烫,“我……我……只是想认识一下……这个……”

“喜欢我就直说嘛,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乞儿将自己的长发稍微梳理一下甩到身后,再抹去脸上的污渍。呵,好一位可人儿,真的是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华山首徒司徒风感觉自己被忽视了,他很生气,后果也不怎么严重,因为华山派要颜面,他……偷袭在先,的确不占理。

“风儿,扶了王桐回来!”华山掌门杨引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心里对自己这个大徒弟的恨意又加深了。这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收场。

“你就是华山派掌门?”小乞儿眼波流转,盯着杨引的老脸看来看去,“这事怎么解决,您划个道?”

“没什么好解决的,小辈的切磋而已。华山技不如人输了,怨不得谁。”

“谁跟你切磋了?”林问归突然大声说道,“砸坏的桌椅碗筷不要给钱啊?吓跑的客人谁来结账?我们说书秀才的精神损失费谁来赔?”

“一句切磋就事了拂衣去,你华山派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杨引一时语塞,他仗着自己身份高,自认为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己方也不损失什么,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个店小二如此认真,只怕是丝毫不把自己不把华山放在眼里。

“那你想怎么办?”杨引有些动了真火,一个店小二算是什么人物?若是在平时,自己都不屑跟这类人说话。

“简单。赔钱!纹银一万两!”

“你这是敲诈!”司徒风怒不可遏。

“呸!老子这叫碰瓷,搞清楚专业术语好不好。”林问归摸了摸自己厚比城墙的老脸,暗自得意。

“你……”司徒风就要拔剑,却被杨引拦了下来:“你想碰瓷?那我成全你。只要你能接我一掌,给你一万两又如何。”

林问归倒是没有想到这点,适才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这老家伙当真?那么问题就来了,华山派真的有一万两吗?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同一个店小二立下这种赌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华山掌门想借机一掌打死自己。林问归一挑眉毛,满脸笑意地说道:“既然如此,请掌门出掌吧。”

杨引一愣,这家伙真拿命在赌?自己好歹是位内功大圆满的高手,这一掌下去还不把他拍成肉泥?管他什么了,既然他敢接,我还不敢打么?杨引气沉丹田,催动起华山独门内功“返虚功”,精湛的功力逼得他一双肉掌泛出青色,莹莹如玉。

“接掌!”

林问归不闪不躲,任由杨引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他感觉一排巨浪翻江倒海般冲入自己的身体,却被一股更加澎湃的内力阻挡下来。如果说“返虚功”是巨浪,那么林问归体内这股内力就是汪洋大海,任你巨浪滔天,最终也被海洋吞噬。

两股内力以林问归的身体为战场在纠缠、冲撞,逼得林问归后退两步,浑身的肌肉酸痛到不行。再看杨引,这老头却被反弹出去,犹如一支断线的风筝飞出了酒楼之外。

“不行,身体负荷太大了!不到万不得已,这种事不能再做。”林问归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感觉五脏六腑都有种移位的感觉。

“不可能!”杨引嘴角含血,疯了似得冲了进来,“我华山的返虚功独步武林,你就是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绝不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你一定是舞弊!”杨引运足了气,又是一掌朝林问归拍去,“我不服!”

“还来!”林问归的身体是真的承受不了再一次这样的冲撞。

“飞龙在天!”轰的一声,杨引再次犹如断线风筝飞出君山酒楼之外,整条大街都荡漾着他杀猪般的尖叫:“降龙十八掌!这不可能!”

“跳梁小丑。”君山整理整理自己的青色长袍,打开手中山河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东家!”李秀才见到君山出现,激动地快哭了出来。

“君叔!”林问归笑嘻嘻地对刚刚被华山众人扶进来的杨引说道:“饶你奸似鬼,也喝了我君叔的洗脚水。”

“你你你……等等,君山酒楼,你是君家公子?”华山掌门强行咽下喉咙的鲜血,他已经深受内伤。

“正是,义绝君生是我父。”君山缓缓挽起衣袖,“华山掌门在我的地盘上要杀我的人,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不敢,既然是小公子的人,此事就此作罢吧。”

“你倒想得美。我这个小伙计说得有理,你们砸坏的桌椅碟碗,赶走的客人的饭钱,可全都得算在你们头上。我君家向来诚信,绝不讹人,以上这些零零散散整合起来一共纹银三百两,你再倒贴我这两个伙计各一百两的……呃……精神损失费。你看如何?”

君山说话的时候轻轻迈出一步,说完后又收了回去。一个雕刻清晰深达三寸的脚印印在青石板之上,足见君山内功之深厚。

杨引心知这是在警告自己,如果自己不从,他就要动武!也罢!遇上这样旷古烁今的高手,自己也就认了!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足够份额的银票交给了君山,随后带着一众华山弟子灰溜溜地离去。

“师父,您这是?”司徒风感到不解。

“住嘴!混账徒弟,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回去华山自行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你可知君生是谁?那是五绝之义绝,前任武林盟主,降龙十八掌便是他的绝学。在降龙之下,我……没有胜算。而且那个小公子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五绝后人现世……这个江湖又要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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