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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劣迹斑驳的老院墙,阵阵郎朗的读书声从墙后传来。一座老式学堂,被四周的绿树红花簇拥着。

秋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炽烈,却足够温暖。阳光透过木窗,照在台前夫子雪白的须髯上,照在堂下天真活波的学童脸上,平日里本该昏昏欲睡的孩子们,今天却显得格外精神。

阳光还照在学堂外的围墙上,刀械枪戟划过的痕迹愈发清晰可见。这座位于缙县的学堂,已有二十余年的历史。

这座位于惠州西北的小县,绵延了近三十年的战火。

由于惠州所处地理位置特殊,与相州接壤,北连淮河,西接湘台。自五十年前诸侯混战以来,便为兵家必争之地。各方势力于此交战不断,这片中南的土地上,浸透的不只是士卒的鲜血,更埋葬着无数无辜百姓的冤魂。

启封前年,宁州中部的武学世家杨家出了个怪胎,长子杨炳不爱舞刀弄枪,却独钟沙场点兵,在这一年率领府上亲兵,向四部扩张,以战养战,以燎原之势,攻城略地,在两年时间里一连拿下了包括惠州在内的九个州。在两年后于如今的国都永昌称帝,国号为梁,年号启封。惠州这才免于战火的洗礼。

一晃已是启封十九年,惠州的百姓已然二十年不曾受到战争的践踏。

学堂内的夫子抚了抚胡须,在念过一段《诗曰》后,清了清嗓子,示意孩子们散学。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冲出了学堂,看的夫子连连摇头,这三个月来,似乎每到这几天,孩子们的热情就格外高涨。

片刻功夫,学堂内就只剩下寥寥三人。两个少年站在门口,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个坐在靠墙的课桌,正不停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小胖子冲着坐着的少年催促道:“陈昔,你在磨蹭什么呐,动作快点!”

被叫做陈昔的少年应了一声,却没起身,继续翻着。

小胖子急的跺脚,喊道:“你再这么拖拖拉拉,待会儿抢不到茶楼的椅子,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陈昔闻言一滞,猛地一拽,顾不上找的东西,抓起包便匆匆向门外冲去。三个少年一路狂奔,终于到了茶楼,顾不上喘气,径直走了进去,却发现乌泱泱的人群望不到边,本就不大的茶楼人满为患,哪里还能找到空位。

小县的茶楼有如此火爆的生意,这还得归结于茶座前说书的刘先生。

三个月前,回春堂的余老郎中外出采药,遇到一位老先生昏倒在一旁,救醒后得知老先生姓刘,是外乡的说书人,途经缙县时突然犯病,若非适逢余老郎中,恐怕已是不测。

死里逃生的刘先生感激不尽,执意相报。余老郎中生性醇厚,且年事已高,膝下儿女又都已成家,并无之意,一时犯了难。在县里开茶楼的女儿听说此事后,有了主意,亲自登门,希望刘先生可以闲暇时于自家茶馆说上几段。老先生当即同意,便于月中三日,登台说书。

说那武林的波澜,道那江湖的壮阔。引得小镇四方纷至沓来,茶楼的名声也愈发显扬。

小胖子姓顾,名源,家父是镇北的土财主,极大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欲,一年四季,荤食不断。不过十五的年纪,却已双百来斤,同学堂的孩子们戏称他为“顾球”。

见到茶楼内的景象,顾源皮球般的圆脸微微颤动,下一刻便要出声指责一旁的罪魁祸首,突然窜出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女,冲着三人连连招手,四人于人群中七绕八拐,终于在茶楼西处的角落里寻到了位置。

待四人落座后,小姑娘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瞪着边上气喘吁吁的三个少年,小声埋怨道:“你们三个怎么回事?婆婆妈妈的。若不是李大哥家中有事,将位置让给了我,你们仨就准备爬到屋顶上听书吧。”

姑娘是他们的同窗,姓孙,单名一个倩字。

顾源张望了一会儿,冲孙倩问道:“刘老头讲了多久了?”

“算你们运气好,刘先生今日耽搁了会儿,正起了个头儿。”

小声交谈后,少年少女们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先生,模样比起在学堂里,不知认真了多少。

“今日我们便说一说那江湖中名头最盛的正派——谢家,”台上的刘老头一身墨色长衫,半眯着眼,于方寸之地来回踱步,入情非常,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至各处。

“谢家在百余年前崛起于沧州瀚庭,以剑立宗,门下剑士侠客不胜其数,稳稳坐住了江湖第一大派。其中,更以宗门内寒霜剑池,享誉天下。”

“江湖有言,‘十里剑池,百年寒霜;万剑归宗,千古流芳。’足可见,这座有着天下九数名剑的剑池,对武林人士有着何种的致命吸引。名剑之上,便称神剑。江湖十柄神剑,谢家独占其四。这也是为何百年间宗派层出不断,唯有谢家立于剑道之巅,巍然不动。”

“谢家开宗,以剑为本,以人证道。门下强大的剑修,不在少数。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二十年前的谢家家主谢宏儒,于不惑之年,跨过了那道绝大多数剑修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门槛,臻至乾坤境,那一代的剑道魁首,当之无愧。”

一位麻衣草履的庄稼汉转头向坐在一旁的年轻男子问道:“小兄弟,这老先生说的‘乾坤境’,是个什么说法?”

年轻男子闻讯,笑着说道:“老哥你是第一次来吧?就好比文人有秀才、举人、进士等,相应的武人也有四个境界,层层递进,分别是‘内甲、折跃、通玄和乾坤’。前两境锻体,后两境炼神。内甲淬体魄,折跃修气力。普通武者,内甲大成,寻常刀剑便进不得身;折跃九重,便可力敌万夫。不过唯有到了通玄一境,才算登堂入室,真正迈入了修士的大门。通玄境可感知天地元气,存于气田,待破镜之时,化为己用,便是乾坤。”

年轻男子忽地停了下来,望着一旁的庄稼汉,笑而不语。庄稼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兄弟,不怕你笑话,若是论砍柴种地,老哥我敢拍着胸脯说,这镇上没人比我更在行。可这些‘天地元气’什么的,我真是一头雾水,只能干着瞪眼,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诶。”

年轻人连忙摆手,说道:“大哥你这是哪里话,咱们本就是寻常的市井小人,不懂这些也是正常。说也惭愧,我也是死记硬背,才堪堪记下这些,只为了回去后能跟我那帮兄弟吹吹牛皮,好显摆显摆,又哪里能知晓其中的缘妙呢?咱们这些最不足道的人,一辈子也望不到修行的边啊!”庄稼汉点头称是,二人又交谈了一阵,场中说书声不停。

“谢家声望如日中天之时,有一无名剑客曹崇亮,登门拜访,与谢宏儒战于谢家道场,交手百招,不分胜负。事后,谢宏儒更是将神剑之一的‘流光’相赠与他。一时江湖掀起轩然大波,曹崇亮也一步登天,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流光殿殿主,风头一时无两。而谢家在此役之后,趁热打铁,广发拜帖,邀天下豪杰,于正月十二那日,举办武林大会!”

台下之人莫不伸颈吊额,等着下文。刘先生笑了笑,悠悠说道:“唉,老头我年纪大了,才讲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唇干舌燥,各位看官可比我强多啦!”

台下一片喧笑。一魁梧大汉粗着嗓子喊道:“老板娘,还不赶紧上茶,这么没眼力见儿?”老板娘闻声从前厅走出,颇为轻车熟路地依次给客人添茶,遇上熟人便打诨几句,气氛火热。

刘先生看在眼里,脸上笑意更甚。在这个偏僻小镇,他俨然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名人,这可是在自己家乡所没有的待遇。先前点头,仅是为了报恩,可如今想来,似乎留在这里也是极为不错的决定。

待茶水添置完毕,刘先生接着说道:“说是武林大会,不过是谢宏儒次子谢正阳与水月宗宗主之女蒋新雪的婚礼,在婚礼途中会让谢正阳与江湖豪杰砥砺剑道,实则立威,大婚后谢正阳继任家主也是板上钉钉。谢宏儒更是承诺,无论何人,只要能胜过谢正阳,便能获得同为神剑之一的‘青花’,同时奉其为谢家的永久护法。此言一出,整座江湖为之疯狂。”

“正月初瀚庭各城便有大批武林人士蜂拥而入,上门拜访的更是踏破了谢家的门槛,祝寿贺礼整整堆满了七座别院。谢家府前美酒佳肴的马车,从清晨赶至傍晚。江湖各派皆以收到谢家拜帖为荣,仿佛接不到邀请,便是低人一等一般。”

“正月十二日如期而至,谢家上下,便是府中杂役,也皆着喜衣,大红灯笼挂满了府中各个角落,盛况空前。”

刘先生低低赞叹了一声,接道:“大婚当日,谢宏儒依诺与礼堂外设擂,谢正阳上台接战。虽说彩头之重,让台下不少人跃跃欲试,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大抵是那海底弦月。谢正阳武道通玄,剑法又得门内长辈倾囊相授,胜之谈何容易。谈笑间谢正阳已连败数人,其轻描淡写之势,令台下众人更高看几分。”

“渐近尾声,异变陡生。只见谢家本家弟子中走出一年轻弟子,身着青衫,五官棱角分明,眉下一对桃花眸子却似利剑一般,极为潇洒。见他缓步走上台,于众人前面不改色,躬身施礼道:‘弟子叶城,望与少宗主一战。’”

“满座哗然,谢正阳脸色微有不虞,本家弟子以下犯上,实为不智。众人并不看好这个叫叶城年轻人。可接下来,叶城只一人一剑,便将整个谢家捅了个通透,整座江湖亦为之颤栗。在此后的十余年间,叶城之名,响彻大江南北。”

“预知后事,来日再解。”

说书之声戛然而止。茶楼内一片哄闹,更有数人扯着脖子嚷“再来一段”,刘老先生只是抿了口茶水,并不说话。说书之人的留白,最为撩人心魄,也最是讨厌。

有一人起头,便有雪花般银钱飞向台前,连延不断。老板娘弯腰把钱拾入袋中的风姿更是令空中的铜钱更为猛烈。背过身的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每月中三日的收入,足足赶上了以往茶楼数月的流水,让她深感欣慰。

人群渐渐散去,只余下稀稀拉拉三两人。陈昔坐在角落,小脸微红,明亮的眸子闪着光亮,小镇的少年有了念想,梦里都是那座令人魂牵梦萦的江湖。

收拾完的老板娘,看到傻坐着发愣的陈昔,微微一笑。对于这个身世凄苦的孩子,她也极为怜惜。

陈昔自小便没有父亲,外乡的母亲怀胎数月来到这座小县,不知惹来多少非议,却仍咬牙把孩子带到这般年纪。陈昔也丝毫没有同龄孩子的顽劣骄纵,待人接物像极了学堂的夫子,邻居街坊鲜有不喜欢的。

走到陈昔跟前,老板娘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怎么,是没听够吗?要不晚上跟大娘回去,让老先生亲自给你说上几段?”

陈昔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冲着老板娘鞠了个躬,便出了门。门外,顾源和孙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个高个少年靠在柱子旁,少年叫许南国,是陈昔的同窗,与陈昔自幼相识,关系极为密切。

陈昔出来后,便和许南国一同回家。在路口二人道别后,陈昔的脚步便又快上几分。

途中路过不少铺子,陈昔在魏老板的酒窖提了六两陈酒,卖菜的刘婆处挑了些新鲜蔬菜,杀猪的李大哥那要了半斤上好的胸脯肉。满脸稚气的少年郎,却活像一个持家有道的小丈夫。

小县东头有一户老宅,上一个主人二十年前主人染病去世,直到十六年前,一位远道而来的外乡姑娘,花光了所有盘缠,买下了这座旧宅。

推开那扇已有年岁的木门,陈昔望着园中那道忙碌的身影,高喊道:“娘!”喊声里满是少年的喜爱和依赖。

女子回过头,清水芙蓉的脸上很难看出她已是一位十六岁少年的母亲,看着门前的翩翩少年,眼神中满是笑意。

女子名叫陈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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