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骑风卷而来,渐渐的,骑士们的身影从重重黄沙中透过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侯在两侧的少年少女们昂着头,好奇地回头看着。

就在众骑奔驰到离他们仅有三百步远时,只见他们齐刷刷向两侧一移,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然后,一辆漆成黑色,却无处不显得舒服奢华的马越众而出,显现在众人眼中。

看到那辆马车,耿将军脸色微变,而众少年少女,同时激动起来,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更是再次向后退出一步,安静了许多。

隐约中,卢萦听到阿缇急急提醒道:“阿萦,快下车。”

她的声音才落下,便听到萧燕说道:“阿缇你操什么心?你忘了阿萦的身份?”

这话一出,阿缇恍然大悟。

这时,众少年少女已快速地爬出自各的马车,恭敬地侯在一旁。

卢萦也下了驴车,她走到阿缇身后时,听到一个姑子战战兢兢问道:“要问侯么?”

回答她的是王尚,只听得他压低声音向众人警告道:“你家人不曾提醒你么?见到这位郎君,便装作不知他的身份。另外,他如果不亲口说出,一律三缄其口,只管行礼便是。”

“是,是。”

听到四周小心翼翼地回答,卢萦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的来历,原来是下了缄口令的。

就在卢萦抬头之际,她看到站得笔直如风的耿将军,那薄薄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不过那冷笑转眼既逝。待她再看时,这人又恢复了冷心冷口的模样。

骑士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的,那辆漆黑宽敞华贵的马车。奔驰到了众少年身侧。

就在众人同时低头时。那马车晃了晃后,竟然停了下来。

卢萦陡然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都急促了几分。

马车停下,车中人慢慢掀开车帘,朝这边望来。

就在众少年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时,耿将军上前一步,朝他抱拳道:“原来是阁下驾到。有礼了。”声音冰冰冷冷,态度不见客气,也不见傲慢。

“是么?”马车中人低低一笑。磁沉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在这种小小的地方也能见到耿将军,还真是幸会了……却不知将军为何而来?”

这人的笑声。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仿佛世间事都可戏谑可讥嘲,却偏偏又温柔无比。

没有想到这个贵人会开口,当下,王尚等人小心地抬起头来,好奇地朝着两人打量而去。

卢萦也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那贵人俊美无畴的面容。

卢萦看了这贵人一眼,见他微笑地盯着耿将军,似乎不曾注意到自己。不由松了一口气。

面对这贵人的调侃,耿将军的表情依然严谨得无懈可击,他沉声道:“听说汉阳多匪,特意带兵前来看看。”

“联将军好忠义!”

在贵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时,耿将军不卑不亢地抱拳应道:“报效朝庭。本是份内之事。”

“报复朝庭么?”贵人轻笑一声。又道:“耿将军果然忠义!”

这话真是不阴不阳。

就在卢萦暗暗嘀咕时,却见那贵人目光一转。竟是向她看来。

“……”他看我了,他居然看我了!

卢萦心中格登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人了,她虽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却一直很清楚,只要他随便说句什么话,自己的命运便会彻底脱离轨道。

卢萦霍然抬头,她乌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对上贵人,她认真的,警惕地看着他。

在卢萦的目光下,贵人似乎想笑。于是,他也认真地看着她,四目相对中,只见他形状完美的薄唇扯了扯,在慢悠悠地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后,嘴唇掀动,便要开口唤她的名字。

不行,不能让他唤出来!

卢萦双眼微眯,几乎是突然的,她朝前走出一步,朝着那贵人深深一揖后,在一阵惊愕和安静中,朗声说道:“卢氏阿文,见过主公……四下无比安静。

仿佛没有注意到一双双目光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卢萦行了一礼后,大步走到那贵人的马车旁,恭敬地说道:“小人不知主公前来,有失远迎,还忘主公不要责怪。”

说罢,她头一低,单膝跪下,朝着马车中的贵人,如一个正正经经的幕僚仆人一般,行了一个端正的下属见过主公的跪礼……四下还是很安静。

就是太安静了,直是呼吸声都被刻意压抑着。

阿缇王尚文庆,以及耿将军等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卢萦。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这么一个正正经经的姑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这个贵人行下属礼,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少年,真当成了他的幕僚……她这是欺瞒,还是经过了那贵人的允许?

世间诸罪,对上位者来说,欺瞒之罪,永远是排在前几的重罪。很多时候,这个罪代表着不可饶恕。

在一阵压抑的呼吸声中,贵人盯向卢萦的双眼眯了眯,好一会,他磁沉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卢氏阿文?”

瞧瞧,他才多久没有见她,她就又改名字了!

这可真是要不得……

卢萦面不改色,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贵人声音中的嘲讽,严肃地应道:“小人在。”

贵人向后一仰,懒洋洋地说道:“这个……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

卢萦依然面不改色,她认真地回道:“主公说阿文叫什么。阿文便叫什么。”语气无比忠心,可惜面孔太过冷漠,一点也不够狗腿。

贵人扯了扯唇角,他懒洋洋地说道:“过来。”

他要她过去干嘛?她已经跪在他的马车前了。再过去。岂不是要上他的马车中去?

卢萦霍然抬头,她对上这人含笑的眸子,乌黑的眸子盯了他片刻后,卢萦低头,“禀主公,阿文不想!”

竟是说得斩钉截铁。

四下隐隐有惊呼声传来。

贵人慢慢欠身,他低着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卢萦,一袭银白色长袍下。少女秀发乌黑,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那修长白皙的颈项,还有那长长的。轻轻扑闪着的睫毛。

不用抬头,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必然是粉唇抿紧,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状……

盯了她一会后,贵人懒洋洋地说道:“行了,启程吧。”

一句话落地,好几十个声音同时应道:“是。”然后马车启动,众少年于呆呆愣愣中,也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萦等贵人的声音一落,便动作标准而利落地站了起来。然后,十分自然十分坦荡地走向自己的驴车,然后坐上,然后垂下眸子,如往常一样。拿起一个书简翻看起来……这个时候。连耿将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卢萦了。

王尚呆了一会,不由与众少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实在。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在这个人的面前,也能如此坦然,如此不畏不惧的人。

这人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多少人是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便不敢起身,生生跪了几天的?

阿萦,应该是无知者无畏吧?

因有了这个贵人的加入,车队安静下来。连最喜欢说话的阿缇,这时都老实行缩着头。

只是,虽然有人畏惧,却也有更多的人用敬佩而渴慕的眼神看着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看着马车中那个自顾自浅饮慢酌之人。

陈术沉默了会,凑近陈震,哑声说道:“二哥,你觉得,以这位的性格,会不会只要中意了阿嫣,便不再在意她做过什么事?”

这话一出,陈震大惊,他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低声喝道:“阿术,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想用陈氏一族的命运作赌么?我知道你疼阿嫣,可疼妹妹也没有这个疼法!”

陈术转头看向卢萦的驴车,反驳道:“我不是作赌……你看他对这个卢氏女,他当着几百号人胡言乱语,肆意编造也罢,她想当男人也罢,她不顾礼节,一再拂逆也罢,他都不介意。二哥,你我都知道,到了这位的地位,只要他愿意,世间的规矩礼节都是笑话。”

“你疯了!”张震根本听不进,他不耐烦地瞪着弟弟,冷声说道:“阿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把阿嫣叫回来,看看能不能入这人的眼。你真是疯了。”手一挥,召来几个护卫后,他低声命令道:“看好四郎,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是。”

几个护卫走向陈术,看到他们近前,陈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挣扎,只是转过头看向卢萦的驴车。

盯着卢萦,他双眼眯成了一线。那细小成丝,偏执如狂的眼眸中,透着缕缕恨意。

他不喜欢卢萦,他总觉得,正是因为卢萦的出现,才导致妹妹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无法接受,这个长相不及阿嫣,才华不及阿嫣,女儿家的温柔手段也不及阿嫣的破落户,能够凭借眼前这位的青眼,攀上那极致的荣华。而他那美丽无比,又可怜可怜的妹妹,却从此落寞一生。

更重要的是,他这么厌恶一个人,竟然因为忌惮而不能报复!更让他害怕的是,他怕她从此平步青云,让他永远都没有报复的机会!他想,一定要让那位对她失去兴趣,一定要有个什么姑子来取代她,这样才算公平。

这时,几个护卫已来到了陈术的牛车旁,他们拉下他的车帘,高大结实的身板,完完全全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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