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世才去了司理府?”

“嗯,郎君小有推论,认为苏府闹妖之因,起自丽娘失踪。”

……

午后,通判府小姐闺园来客,乃荀舫主和高二姐。

二姐今早辞别三妹莫娘子,午时到达临安。

本欲见世才后送上莫家谢礼,不想他和怜云今日回门。

又从阿九口中得知‘公子正心’,甚是为弟欢喜。

后去东湖找寻貂儿,两人品茶论事,定下‘共办学堂’,同来通判府见世才。

听完怜云所述‘苏司理家事’。

高二明眸转动道:“世才善养君心,明察善断,他的推断应该准确。”

“那丽娘忽地不见了,留信告知自己是狐仙,我看蹊跷的很。”

“也许她是遭人杀害。杀人者毁尸灭迹后,怕人追查寻找,就指她为狐仙,捏造一封信。”

“必是苏府之人干的勾当。”

“世间假借狐仙之名害人、行蝇营狗苟之事的大有人在!”

“不如我等也去看看如何?”

李怜云、荀舫主相视一眼,倒想去一探究竟。

舫主道:“我等可去,但不宜插手,只在一旁看,一切以刘郎为主。世间因果纠缠难断,好心未必干的好事。”

李怜云轻点头。

高二笑说:“貂儿归世才后,倒是乖巧了。”

听她调笑,荀舫主瞥视说:“我等粗读诗书,不得真学,不养心术,怎比得上君子心性?”

“你所思,不过是世才说过的话,他所见比你更全面。”

“我既然归了郎君,自然要尊夫守德。”

高二收起调笑道:“这些我也知道,我此去就是想看看,世才如何用心明察。从中学习一二。”

“世才准许我入同道,我自不会贸然乱为。”

李怜云笑颜插话:“道理越辩越明,两位姐姐就在此论事,小妹先睡。”

貂儿、狐狸相视,转顾此女入床帐,飞进去与她戏耍。

片刻怜云神魂脱身,三女结伴去往西城苏府。

……

苏府内宅北园。

刘彦、通判一行连同苏司理、及其弟、府内管事齐聚在此。

此园一亩大小,东西双开园门,南北四房相对,中间园地栽种十五株茶树,是府中丫鬟、婆子居所。

据家人说,最先在此园撞见妖物,丫鬟婆子都见过。

刘彦对苏司理道:“可否请来园中家人一问?”

苏司理点头,招来一边排站的四个丫鬟、两个婆子。

刘彦问其中一丫鬟:“闹妖之前,此园可出过怪异?”

丫鬟低眉回话道:“此前并无怪异。”

刘彦又问:“妖物可曾叫你们踢皮球?”

丫鬟回说:“我等只见过一次,不曾被皮球打到,它们也不曾叫奴婢踢皮球。或许是……我等都不会踢。”

其他丫鬟婆子跟着点头附和。

刘彦不再问,苏司理挥手退去她们,思说:“莫非那两个妖物,只找善蹴鞠之人?”

“也未可知。”

高司户接言:“也许就因贵府之人善蹴鞠,它们才来耍戏。”

苏府家人面面相觑。

刘彦手指茶树问:“这些茶树栽种有几年?”

苏司理思量问兄弟:“我记得是前年栽种?”

其弟说:“兄长记错了,是去年开春种的,此茶树栽种没两天,丽娘便走了。”

“好像是如此……”

说着苏司理转顾奉义,不知他问茶树是何深意。

刘彦看着中间最特别的茶树,聊起种茶之道,夸赞苏府园丁茶种得好,问他:“家中几个园丁?可否请来一叙?”

苏司理说:“我府只有一个园丁,这些茶树都是他一人种。五日前被妖物皮球踢到吓死了。”

刘彦迈步绕一圈茶树丛,随口探问:“府中多少人被妖物皮球踢到?那人头是男是女?”

苏司理却没细算,家中之事多是兄弟来管。

其弟上前回答:“约有七八人被妖物皮球踢过,小人也问了,说是女人头。”

刘彦君心流光,神思明亮,停步道:“以小生所见,贵府茶园阴气颇重,土地也异常肥沃。”

“中间那株茶树,同是一年栽种,为何枝叶繁茂,高于其他茶树?”

此话引起众人留意,纷纷对比打量奉义所指茶树及周围几株,谈论异常之处。

李通判道:“世才所指茶树,位于群株中间,平日施肥难以顾及到它,它却壮过一园兄弟,确实怪异。”

吞噬

唐知州说:“异者为奇,怪者为妖。此地怪异,必定有妖,司理何不挖开一看。”

苏司理回神,呼来管事点指说:“召集家人,拔除茶树,挖开此地。”

管事领喏去叫人。

不多时十多个家仆、护院带着锄头、麻绳入园。

他们分成两股,用麻绳套住茶树合力拉拽,一株株拔除。

一会儿功夫就拔出六株茶树,拔到第七株时,有件瓷东西被树根翻出来,露出边角。

扒出来后是件白瓷枕,苏府管事擦去泥土,抱给主家、奉义、诸位大人过目。

见瓷枕白釉黑纹,四边凸起,中间略凹,枕面勾绘一副《二童子蹴鞠图》。

两个孩童衣衫飘逸,头梳双丫发辫,对脚踢皮球,笑脸开心,形神具备。

众人看罢没觉得有何奇异。

刘彦盯看少许,点指瓷枕面道:“司理仔细看,可认得枕面蹴鞠二童子?”

闻他一点拨,苏司理及周围人聚目复看瓷枕上的《二童子蹴鞠图》。

苏司理越看越觉得相识,勐地想起‘那两个妖物不正是两个童子踢皮球?’

此念一出,他看枕图上的二童神形更像所见妖物,问自家兄弟:“像吗?”

其弟脸皮发紧,点点头说:“像!”

苏司理又呼来丫鬟婆子认认。

众人皆说‘图上二童子与所见妖物相像,就连皮球都一样’。

李通判、唐知州等官家此刻也明白了。

通判道:“司理家中,就是此物作祟?”

刘彦说:“大概就是此枕图上蹴鞠童子搅闹司理府邸。”

众人无不称奇、称怪,不敢相信一个白瓷枕头,竟能成精成怪,搅闹家院害人。

高司户请教奉义:“我读过《道经》,经中说‘有智者开窍,有窍者成仙’,妖物也要有智有窍,方能成精成怪。”

“此枕只是一件器物,如何能够成精害人?”

刘彦先不答,与众人讲一篇名为《画马》的典故。

故事很简单,说的是:

某生拾到一匹骏马,能日行千里,不吃草料,不用喂水。后来机缘巧合发现,此马出自一副《骏马图》,乃是画马成妖。

典故讲完,刘彦道:“自古有画师,技法出神入化,笔下能凝灵韵。”

“此灵韵与神形结合,可赋予绘物‘真形’。”

“真形有道玄,神而明之,形如空壳,故而能吸纳天地精气。”

“精气神满即可成精、成灵。”

“我见此枕所绘《二童蹴鞠图》,妙笔灵韵,神形兼备,包含真形。”

“其成妖之理,与画马相同。”

众人闻听或多或少明白些许。

苏司理请教道:“此物该如何处置?”

刘彦眼眸扫过人群外荀娘子,说:“司理若肯割爱,把它予我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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