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四更天,阴山外的深谷响起鸡鸣,天上明月隐于云内。

崖壁两扇大门打开,刘彦高二踏香火而出,春燕翠莺身后相送。

这一幕映照在给孤园厢房薛娘子铜镜上。

此时,薛娘子斜靠在罗汉床,一手持镜观看, 一手捏杏入口,身后两丫鬟挤着旁观。

她手中这面圆宝镜,唤作‘天目镜’,背面有一只‘金睛’。

此眼能与他人神念相接,借他人之眼窥看他人之所见。

春燕在小园设宴之前,就将自己一点神念落入宝镜金睛, 并与娘子缔结同心,一切所谈之言, 娘子也能听到。

从‘小园待客到给孤城游赏’, 这位阴山之主一直在看,虽然身不在场,却能全知全闻。

“春燕,别忘了把丹药给公子,叫他每日服一粒,十日内魂体便可康复。”

“娘子如此关心他,不如你认他当兄弟。”

春燕神念话音从镜面传出。

薛娘子微笑不言,只盯着镜面看。

见刘公子与高氏狐乘一叶舟船遁去后,她吃下手中红杏,对身后丫鬟道:“你们出去吧,叫春燕来见我。”

“是……”

两丫鬟领命离开。

片刻春燕乘风潜入闺房, 到薛娘子身边,捏一颗杏入口。

“娘子以为刘世才如何?”

那娘子玉手拂过宝镜, 散了镜光, 牵手她落座身边道:“刘公子言行如一, 品性如玉, 我以为可以结交。”

“你想认他为弟, 刚才何不送送?”

“他有狐仙内姐相陪,哪轮到我去送?”

春燕嚼着红杏,端起茶思量说:“其实,我还没想好认不认这个弟弟。”

“当时好像鬼使神差一般,不知怎么冒出那么一句话。”

“不过话已出口,我就结此善缘。先不深交,只做寻常往来。”

“我看他那狐仙内姐颇有心计,进城时暗中试探我。”

薛娘子回想问:“那狐精如何试探你?”

春燕用口茶道:“她知咱家有雷泽,知道阴雷可助修行,又见我魂体单薄,于是试探问我‘何不借此修炼?’”

“我巧言化解,岂会告诉她,我俩另有身窍在雷池内修炼?”

薛娘子浅笑捏杏喂她,说:“我看你是多想了,那狐精不过随口问问。”

“她修鬼仙,见雷泽之气自然而然想到修行。”

“倒是雷池之事,你我要小心谨慎。”

“你与刘公子结交我不反对,但要守好口风。”

“那两具身炼成之前, 绝不能与任何人透漏。”

“如今世道不古, 人心叵测,家里只你我两个女流,还是小心一些。”

春燕点头,眼眸坚定说:“当年天魔之难,我历历在目,等那两具身窍炼成,我俩就可以入世找寻相公了。”

二女闺阁细说密谈。

百里外,明月下一叶舟船。

船房内书生狐仙并肩并坐,面前一张香桉袅袅升烟,拂面护体,阻挡阴风。

高二道:“那春燕肯定没说实话。她家山中既有雷泽,岂会空守宝山?”

“此女想与贤弟认亲,我看多半也是虚的。不必和她当真。”

刘彦说:“当时只是话赶话,世间最难修的便是人情和因缘,岂有一见面就结交兄弟姐妹?”

“今日我在河中熬炼心性,正心后领悟颇多。”

“我过去很多时候用心不全,此番回去后当细细磨炼心性。”

“万一将来卷入争端,亦或遭人算计,也好有心计防备一二。”

“姐姐说呢?”

高二柔心对视,点头道:“君子不做妨人利己之事,也要提防被他人算计利用。”

“我最担忧就是贤弟心肠过直,不懂防备他人,最后一身基业被毁。”

“眼下世道,小人横行,伪君子更多,想要成就大业,就要有些心术!”

“我闻《庄子内业篇》、《管子内业篇》以及《鬼谷子本经》,皆有心学要术。”

“回头姐帮你寻找几卷真经,你无事通读,磨练磨练心窍。”

“兵家谋圣之书也可以读,诸如《孙子兵法》、《太公六韬》……”

刘彦感姐家情义,笑道:“我现在心智不够全,只怕修读兵家之术有误,误解先圣之意,最后成了纸上谈兵。”

“小弟已有打算,等临安灾疫过去,便拜相君门下,向他讨教心学。”

高二颇为惊异,问起‘相君师承’。

得知东湖君乃开朝大儒司徒明的弟子。

她赞同说:“我闻司徒夫子乃心学大宗师,其心术修达见神境地后,可以请心神入窍,化一心为二用,绝学十分高深。”

“只是他后代弟子不成器,无人能够继承真学,导致绝学中断。”

“你得相君赏识,继承他家绝学,我想夫子在天之灵会很高兴。”

“我回去后也当用功,先得鬼仙之境,再寻一家结缘……”

刘彦不知她所说‘结缘’具体指什么。

高二讲说:“结缘就是投身他家做儿女。可以转世投胎入家门,亦或借尸还魂入家门。”

“还有一种结缘,乃阴神夺舍,强占肉身,道家称之为‘炼法易形’。”

“此手段极其恶劣,一旦被发现,必遭天谴。”

刘彦闻听神思一激灵,暗下思量:“我穿越到此,算不算夺舍他人之身?”

“今日河中明心见性,我隐约看到胎光之内,书生本相显现……”

“还是说,我俩神魂合二为一了?”

想着,他趁机向二姐请教‘阴神夺舍,炼法易形’其中奥秘。

高二乐意与他讲。

她很喜欢这般并肩说话,望着船外星月,心静而身暖,比过去有情郎相伴更舒心。

就这样两人船内攀谈,不知不觉小船行至临安虚空,落在刘家后院。

院里阿九、玉娘、书玉子、于成业正在说‘公子此行’。

二女各有担心,狐鼠二书生却觉得‘先生此去必成’。

随着舟船落地,他们纷纷见礼。

阿九一眼瞧出公子魂体清瘦不少,眼眸关切问:“公子伤到魂儿?”

刘彦自视笑道:“阴山沸河滚烫,初下水时不能承受其中苦,被煮消一些魂念,不过事已成功,小。不必担心。”

“我回来时,阴山之主赠了十颗养魂丹药,服用几日即可康复。”

说着,他安排阿九取一碗清水化丹,摆袖穿门入书屋,还魂归窍。

这次他魂归肉身,未遭六神阻拦。

神魂落入身壳刹那,刘彦便以河中所悟‘明心见性法’,借文光映照三魂,天魂胎光合明,明光透出魂儿。

身壳六神一见主公胎光,随即开放温柔乡,请正主归位。

而刘彦见性之时,再次从胎性之中照见书生之相!

此时,他心中彷佛有一面镜子,心性越明亮,那书生相越明显。

刘彦心思一沉,看着胎性中的‘自己’,回想前世身貌……

他竟想不起穿越前的样貌了!

陡然间生出大恐怖和大明悟!

“原来如此……”

“原来我不是强占他人身壳,亦非借尸还魂。”

“而是,穿越到这里后投胎出世,因此我不记得前世之貌。”

“书生本就是我!我即是他。”

“只是降生之后,我便堕入所谓‘胎中之谜’,前世种种皆被封入天灵中!”

“二姐说‘胎中谜’乃鬼仙转世最大迷障。”

“佛家称之为‘住胎之昏,隔阴之迷’。”

“此迷如瘴雾,遮蔽前世功,若转世后不能跳出胎谜,那前世积攒之功将尽消!”

“凡人鬼魂不经地府转世,也会落入胎中之谜,如饮孟婆汤。”

“除非经历生死大难,在生死中看破胎中迷,否则绝无可能逃出迷障。”

“高三小姐投胎后,四岁得一场重病,后而跳出胎中迷,找回前世之功,明白自己乃狐仙转世。”

“我应该是徐州那场重病,使我游离在生死间,因而解了胎中迷。”

“谁救得我?我又是如何转世刘家?”

“我是直接穿越落入母胎,还是有人助我投胎?”

他看着身性本相,努力回想出生前的事,却只能想起前世种种。

想了片刻,刘彦不再纠结。

能明白‘他即是我’,那便是本次‘见性’最大收获。

“沸河苦厄明心性,今日方知我是我。”

“好!这场明白来的及时!”

“我自徐州重病醒来,恍如庄公梦蝶。尽管知晓前世之身,但心性受这书生本性影响。”

“他是我,但少了一点真灵,加之痴读书养出愚直胎性,导致我聪明心窍后仍用心不全!”

“若非此番明心见性照见他,我永不知道此事。”

“二姐说,阴神炼法易形,夺舍他人肉身之后,第一时间即是抹去所占身窍胎性,以免其性影响道心。”

“我不通道法,唯一更换本性之法,即是修炼心学心术,存心养性向相君求教《君心化龙术》!”

“此术可以变换本心本相,由内而外洗练一番,我必须把‘书生相’化为‘真我相’。”

“此书生的根性留不得,否则我今后修学都会受其根性所累,难成大才。”

“而且时间一久,我心思受他根性熏染,就变成他了……”

“那时枉费一场明白,等同再落入胎谜!”

思定,刘彦隐去胎光本性,不再看‘书生相’。

睁开眼挺身坐起,才觉浑身发冷汗。

他擦拭额头下床,推开房门呼吸爽气,身心通达愉快之感不亚于当日花舫入学。

二目环视众人,见二姐、玉娘、书玉子、于成业他们众貌有变,但又似乎没变。

刘彦心里明悟,这是自己看待众人的心性变了。

此刻乃‘见性之后见众人’,看的角度不一样,更清澈通透了。

“于成业,书玉子,从今起你们就随我修学。”

“百日后如果通过考核,可为我记名弟子,留在我身边。”

“记下了吗?”

狐生鼠生一眼相视,不知先生为何忽然收自己,无不喜悦,行礼领命。

“弟子记下。”

“回去吧,明日起重修《诗经》,下元节后我考你们。”

说着,刘彦挥袖送走他们,接过阿九递来的丹汤,闻了闻清香入魂,喝一口端着回了书房。

玉娘有感公子气度变化,疑惑探看屋内。

高二迈步跟进,回眸说:“世才在阴山沸河苦炼心性,渡河后明德正心,见了胎性本相。心性有改再正常不过。”

“玉娘阿九随我入扇叙话,不要打搅贤弟他思悟。”

……

第一时间更新《聊斋狐婿》最新章节。

武侠修真相关阅读More+

儒侠英豪

道侣助我长生

口袋修仙:我一掌便可轰碎修仙界

长生:我当了千年捕头

半仙

人在凡尘,俯视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