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围了不少人,身着大红喜袍的李令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的花轿里坐着的应该就是郭采苹了。

到底是吏部尚书嫁女儿,虽然郭采苹在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花轿后头的送亲队伍也拖了好长,面子上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所以跪在前头,瘦弱纤小,满脸泪痕,穿着粗布麻衣和已经烂了底子的布鞋的女子,就被衬的无比的可怜。

李令拧着眉头,板着脸,似乎有些慌张,指着地上的女子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何攀诬我?”

那女子痛哭道:“李郎,你进京赶考所用的路费都是卖绣品攒的,你穿的衣服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制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一直勤勉地照顾爹娘……你,你怎么能够……”

穷困潦倒的夫妻,妻子辛苦做工供丈夫读书考取功名,结果丈夫高中之后娶了官家小姐,抛弃糟糠之妻,这算是说书人说烂了的老故事了,此时围观的人见了这种事,也都先入为主的认为事实就是这样,在一旁对着李令指指点点。

“你攀诬朝廷命官,可知该当何罪!”李令听着身边那些人的指责,额间冷汗直流,可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要是旁人都传他私德有亏,言官再在朝堂上骂一骂他,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奔头了……

好在郭崇德嫁女儿,到底还是派了尚书府的人跟着的,此刻有人几个强壮的男子从后面走到前面来,强行将那女子拖走。

走在花轿前头的胖婶子也不知是郭采苹的奶娘还是媒婆之类的,挥着帕子凶巴巴地对周围围观的人道:“走走走!都当是听说书呢还是看话本啊,世上哪有那么多痴情婆娘负心汉呀,这摆明了就是见我们大人玉树临风又前途无量,故意跑来想赖上我们家大人!要是今个儿真的有人信了,那改明个儿你家姑娘成婚,老娘也跑你家姑娘姑爷面前骂去!”

她也跑人家面前说什么抛弃糟糠之妻?她这比男人还粗壮的腰杆像是那种吃不饱穿不暖赚钱供男人读书的“糟糠”吗?

围观的人群哄笑起来,这时郭府的家丁又开始赶人了,大家闹哄哄的也就散了。

有几个家丁塞住那闹事女子的嘴巴,将她拉到一边,等迎亲的队伍走远,围观的人也跟着散了后,那些家丁才把她给放了,还威胁道:“我们家小姐可是尚书大人的女儿,我们姑爷也是堂堂探花郎,你再敢闹事,小心没办法活着离开京城!”

警告完了,又狠狠将她推倒在地,几个家丁扬长而去。

那女子咬着下唇,低着脑袋,双肩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有些好奇心重的路人本想上前扶起她打探消息来着,却又被身边的人拉走:“郭尚书府上的人还没走远呢,你小心惹祸上身!”

于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叹息走开。

柳平乐望着不远处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突然开口对安歌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是一开始恨柳平乐夺走了李令,可后来冷静下来后便一点儿都不怪郭采苹了。我只怪自己当年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而且直到现在每每想起当初他刻意在我

面前表现的温柔,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安歌看向她:“你现在是想……”

柳平乐点点头,突然笑了,对安歌眨了眨眼睛:“国子监女学的事不急这一日两日的,这事放放也成。今日这么巧遇见李令成婚,我们送他一个大礼,如何?”

“都听你的。”安歌也笑了,在对待朋友方面,她还是相当护短的。所以柳平乐要做什么,她也会全力配合。

柳平乐往那女子面前走去,俯身将她扶了起来,那女子见面前的二人衣着光鲜,又怯生生地低下头,害怕地道:“谢……谢谢二位姑娘。”

“别谢我,我最瞧不起这种飞上枝头就忘恩负义的男人了,走,我们帮你讨回公道。”柳平乐想到李令,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冷色。

那女子有些害怕,又仔细看了看柳平乐和安歌,踟蹰良久,最后连连摇头:“不……不用了……我又不认识你们……”

“你!”柳平乐有些着急,安歌忙拉着她劝道:“平乐,人家不认识我们,有防备心是正常的。”

说完,安歌又看向那女子道:“姑娘,这儿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我们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姑娘跟我们一起去马车上仔细说说,如何?”

安歌见她还是戒备,又劝道:“马车就停在路口,来往都是人,若我们俩是坏人,你大声叫喊便是。”

那女子目光再次在安歌和柳平乐之间游移片刻,估计是觉得这两位看起来也弱不禁风的富家小姐没有做坏事的能力,终是点了头。

三人一起坐回马车,安歌先是将自己和柳平乐的身份告诉了她,又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方才在队伍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么?你真的是李令的……妻?”

女子咬着下唇,愁眉苦脸地道:“小……小女名叫蔡馨儿,与李探花大人原本都是蔚县下一个村的人,小女与李大人自幼便有婚约,后来小女爹娘早逝,小女一人孤苦伶仃,十三岁便被公婆……也就是李大人的爹娘接到了李家,一起过日子了。小女虽然与李大人尚未完婚,但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且两个月前李大人回去过一次,小女……小女那一次也有了身孕,所以才逼不得已,进京寻李大人,期盼能与李大人尽快完婚,可哪里想到……”

说到后面,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痛哭了出来。

柳平乐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那李令早就在家中有了妻子了!

而且两个月前,那不就是李令刚和郭采苹定下婚约的时候么?他这边约定要娶郭采苹,那边还回去和蔡馨儿同床共枕,还令她怀有身孕……

真是太可恨了!

柳平乐猛地一拍车厢底,对蔡馨儿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李府,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他这幅嘴脸!到时候看郭采苹还愿不愿意嫁给他!看朝廷怎么议论他!”

蔡馨儿吓了一跳,害怕地看着柳平乐:“若是真这么做了,李郎会不会有事?”

“这个人渣,你还管他有没有事?我跟你说不把他给……”

安歌连忙拉了一把柳平乐,示意她闭嘴。

这蔡

馨儿现在还看不出对李令的憎恨,方才提到揭露李令的嘴脸时,她满脸都是担忧,可见她心里还是护着李令的。此时要跟她说明李令日后会遭到什么,她肯定就不去了。

安歌淡淡地看了一眼蔡馨儿,道:“你也知道了吧,他娶的可是朝中二品大官工部尚书家的女儿,娶回去做正妻的。而且不是我吓唬你,那郭采苹什么德行,我以前与她相处的时候见识过,惯会惹是生非,背后挑拨。你若是还存着等李令完婚后,你也嫁进去当个妾侍的念头,我劝你别妄想了,郭采苹不会同意你去的。”

柳平乐此时也转过弯来了,跟着安歌一起吓唬她:“就是,而且李令攀上了这么个老丈人,以后仕途全都靠他了,可不得把他的女儿捧着供着,还纳妾?你以为他敢开这个口吗?”

蔡馨儿眼神里写满了无助和害怕,紧咬着下唇,手又抚上自己的小腹。

安歌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叹了口气道:“更何况,你还有个孩子呢。你要是个女儿也就算了,若是个儿子……哎,这大家族里啊,最惹人讨厌的就是庶长子,庶出,还占了个长。”

柳平乐帮腔道:“是啊,郭采苹不会让你带着孩子入门的。”

蔡馨儿想到孩子,咬咬牙下了决心:“那……那要怎么做?”

她这次知道李令娶的是大官家的女儿后,想的就是做个妾就可以了,但如果妾都不让她做,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还带个孩子,怎么活?

“直接去李府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你的事告诉所有人。李府今日定是去了不少朝堂中人,你只要把你的事情说出来,郭采苹在那么多人面前,定是要维持她大家闺秀的名声,大大方方地接受你。”安歌轻笑一声,拍了拍蔡馨儿的手道,“你放心,我和平乐也陪你一起过去,不会叫你有事的。”

蔡馨儿依然有些害怕,但一想到今后自己和孩子可能就要孤苦无依,还是重重地点了头。

于是,马车便改道往李府去了。

她们到的时候,没有赶上观看拜天地,朝廷赐给李令的这座李府只是个简单的四合院,并不算大,院内开了十桌左右筵席,基本上全是男子,应该都是李令的同僚。门口虽有小厮把着,但把的也不严,安歌只说自己曾经是新娘的同僚,小厮便让她们进去了。

不远处,李令正在一张桌子上敬酒,安歌正要回头叫走在身后的蔡馨儿跟上,直接去找李令说话,可回头一看,却发现蔡馨儿不见了。

她刚要开口问走在自己身边的柳平乐,却发现她正望着李令出神。

“……平乐!”安歌猛地拽了她一下,“都这个时候了,你该不会发现自己还对李令有想法吧?”

柳平乐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我今个儿就是来拆穿他真面目的!对了,蔡馨儿呢?”

她也发现人不见了,回头看去,到处都是宾客,哪里还有蔡馨儿的影子?

而此时,距离庭院最近的一个房间里,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恨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蔡馨儿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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