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求不得

傍晚时分,宋廷煜从打坐中醒转,当他推门而出的时候,正看到李云涛用自己的匕首削制一件看不出什么作用的小木雕,而黑猫幻夜啧蹲在一旁指指点点。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如果换了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是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便和一只妖友好相处,甚至于建立起最初的信任感。

而黑猫幻夜竟然愿意指点李云涛用匕首的技巧,也很少见,这猫傲娇的很,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搭理都懒得搭理你。

李云涛听到厢房门响,转头看去便见到一双仿佛如猫的琥珀色竖瞳闪烁着耀耀光辉,仿佛光纤已经昏暗的正厅里亮起了两盏烛光。

“为何不点灯,你也不怕看不清削到自己手。”宋廷煜踱步走近,对幻夜招了招手。

“幻夜说要锻炼眼里,而且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没必要浪费火烛。”李云涛放下手里匕首,将那未完成的木雕送给宋廷煜看。

黑猫轻巧一跃,跳上他肩头,一只尾巴仿佛柔软的缎带绕过脖子搭在宋廷煜另一侧肩膀上。

“这削制的什么?”宋廷煜接过那半成品木雕,在手里转了两圈翻看,却没看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弩失的箭杆,幻夜说呲牙的牙齿可以用来做箭头,比寻常钢锻造的箭头更锐利而且有毒,不管是对邪兽还是对人效果都会更好。”李云涛说道。

宋廷煜听得脸色一黑,这猫妖怎么什么都说,这么早就和孩子说这种事。

“你这箭杆有些短了吧?”

“这是按照我特制弩机所使用的尺寸做的。”

“你还有特制弩机?”宋廷煜挑挑眉“这个尺寸倒是符合手-弩或者臂弩用,只是你爹一个边塞小镇里的捕快,会舍得一年的俸禄给你买这种精巧的...小玩具?”

致命的小玩具,他心里补了一句。

“我自己做的,可不是什么手-弩之类的小玩意儿,而且形制也和寻常弩机不同,不怕官府检查。”李云涛说到这里不自觉有些得意的昂起下巴。

老子作为穿越者,虽然没带着系统过来,好歹也是有金手指的。这十多年其他大事没做成,唯独这特制弩机,是堪堪做成的得意之作。

“好吧,你喜欢便好,等下我去见本地县令长官商议今晚破邪之事,你且回家与你父亲团聚。如果事情顺利,明日你便要与我离开。这是你们父子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你可明白?”宋廷煜摸了摸李云涛头顶黑发说道。

“江湖路远,有缘相逢,这个我自然懂得。不过以后该是还可以回来探望亲人的吧?”李云涛故作成熟的摆出了个江湖抱拳的拜礼。

“能回来自然最好。”宋廷煜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好了,这便动身吧。”

说罢师徒二人分头离开这厢别院。

说来也巧,李云涛找到老爹李砺锋的时候,老爹也正在寻他。他早从手下人嘴里听说儿子拜那游侠仙师为师。

仙师的本事有几分?至少与他同历生死浴血厮杀的自己心里是佩服的。

但要说就放心把儿子交托给对方,自己内心却又舍不得。毕竟是父子俩相依为命十多年唯一的儿子。

“老爹,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李云涛见到李砺锋时,看他被渗出许多血色的绷带缠了小半身,心中不禁涌出许多柔软的情愫。

“臭小子,来得正好,送你好兄弟张狗蛋最后一程吧,这便准备烧了。”此刻的李砺锋正站在柴堆边维持秩序,吉川人还是接受不了亲人无法保全尸身入土为安的事实,很多牺牲者的家眷都无法压抑心中情感巨大的撕裂感,在柴堆周边纠缠哭闹,甚至想把亲人的尸身抢回去。

这其中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张启明他爹最甚,张启明他爹是个说书人,平时就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在小吉镇里出名,此时因儿子的枉死,破口而出的那撕心裂肺般的辱骂更是花样百出。

一众受伤的捕快架着他不让他抢回自己孩子尸体,他便骂得更狠更恶毒,可偏偏众人又觉得心里有愧,都不好与他计较。

啪~!

李云涛笔直迎上去,大步上前一巴掌抽得张大白话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够了!你在这里骂,你儿子又能活起来不成?这里的捕快大哥与我爹为了保护这城中百姓,都豁出了性命和邪祟搏杀,你看看柴堆上堆得都是哪家儿郎的尸身?”

“张狗蛋死,只能怪他命不好,撞上邪祟袭击的当场,又没第一时间走脱!”他瞪圆了双眼瞪着那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中年男子,气势上却丝毫不弱半分。

“呸!我都听其他几家崽子说了,我家启明是为了帮你才没逃出来,不然其他几个小畜生怎么跑出来偏偏我家娃娃没跑出来。狗蛋他在这群小崽子里有多少水平,我这当爹的最是清楚。”张大白话呆愣半响,才仿佛抓住什么般猛地瞪眼骂回来。但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便不怕再说开些,你知道张狗蛋是为了帮我才留下没走,那你也该听说是谁将他们从邪祟嘴下抢出来的吧?”李云涛毫不示弱的踏上前一步瞪着中年人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说道。

“张狗蛋的确救了我一命,我也救过他不止一次,我又杀了邪祟与他报仇,说回来倒是他欠我多些。这个帐是这么算的么?”

“你和我说这账是这么算的嘛?!”

“咱吉川出生的英雄好汉,最讲的就是兄弟义气,哪怕他不救我不帮我,我仗着比他年长几岁叫的一声哥哥,也和该救他。其他几个小崽子不就是这般?

而张狗蛋还在生死关头救了我一回,这便是生死过命的兄弟情谊,我就是把这条命赔给他又何妨?

但现在就算我把命赔给他,他又能活过来不成?当下是分说这个的时候么?

我兄弟他躺在那里!我难道不想他全是下葬入土为安,来生投个好人家?

但是他被邪血污染,一时三刻便要尸变成那与邪祟无二的怪物,你这般阻碍,是要眼睁睁看他变成怪物,而后被这些叔叔伯伯乱刀看成碎尸才开心么?”

李云涛强势霸道得丝毫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张大白话只觉得站在自己身前与自己言语的其实是李云涛他爹,那条身上伤口渗出血水仍高大威猛的昂藏大汉。

他嗫喏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退了几步终于是站不问,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呜呜喑喑哭将出来,鼻涕眼泪止不住的滴落在地上,可怜得仿佛即将死去的老狗。

而张狗蛋她娘早哭晕在一边,现下醒了,也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躺在柴堆上仿佛睡着的儿子。

“你若下不去手,就让我亲自送自己兄弟一程。”李云涛叹口气,看着那方才还凌厉如猛兽的男子突然变得如此软弱,心里也不好受。

这些话本来不该摊开来讲的,可是看着一众受伤的叔伯被骂他的那么惨却没一人吭一声,心中便过不去那道坎。

“你...你...云哥儿......我再叫你一声云哥儿罢,启明有你这过命的兄弟,这辈子值了。是我这个当爹的无能,只会在这里像条疯狗一样狂吠,只会窝里耍横,但叫我亲自下手我实在...实在...”张启明他爹说到一半又哭得泣不成声。

“云哥儿啊,你去吧,送狗蛋最后一程。我家启明叫你一声哥哥,不亏。其他娃娃与我都说过了,这事怪不得在场的叔伯兄弟不用命,怪只怪俺家狗蛋命不好。当家的,你也别哭了,最后再看一眼孩子吧。”张母面色平静的走进前来,搀扶住自己丈夫。

李砺锋看出张母面上神色不对,对旁边两个兄弟使了眼色。而李云涛啧点点头,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火把,默默走到柴堆便。

本想再说些什么,当走到柴堆旁时,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叹息。他终是没说什么,讲手里火把干净利落的丢了下去。

夕阳如血,小吉镇紧邻大漠,西沉的落日更是将正片天空都染得一片血红。说来也怪,几日不息的荒风偏在这傍晚时分莫名其妙停了。

看着火把上的火源逐渐将干柴引燃,柴禾在烈焰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飞扬升腾的火星碎屑逐渐飘飞又熄灭,滚滚而起的黑烟渐渐凝成一道烟柱直往天际。

人死之后,不过一捧土,一把火而已。我死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看着通往天际的烟柱,李云涛忍不住想:张狗蛋是不是顺着这烟柱爬上了天国呢?如果真的有天国的话。又或是被牛头马面牵引着下了地府,去奈何桥前喝一碗孟婆汤然后转世投胎?

看着越发升腾汹涌的火舌将柴垛上的众人吞噬,周边尸体的亲属哭声越发撕心裂肺。

果不其然,那张母竟在这关头冲上去,想要跳进火堆和儿子一起去投胎。却被两名提前收到李班头示意的捕快狠狠拦住,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火焰完全遮住了身影,消失在熊熊的炽焰中。

捕快将张母交给张大白话,那男人接着自己媳妇便死死保住,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埋怨,埋怨她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即使不为自己这个丈夫想想,也要给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这孩子还没出生就要陪着娘去死,你是多狠的心?

妇人听丈夫说起肚子里的孩子,终于停止了挣扎,安静的有些痴傻的坐在地上,看柴火的火光逐渐取代远落的夕阳,成为夜幕下唯一的亮色。

一场火烧了大半个时辰,待火势渐息,黑暗早已将小吉镇拥入怀中,东城的家家户户开始挂上灯火,西城也有零星的窗户里亮起灯光。

但这一天,注定有许多家庭再不会亮起灯火的光辉。

柴火烧化的尸骨只是有可能感染邪血尸变的几人,而今天因一场邪祟灾祸死去的远不止这几个丁口,伤者更是倍数。

收敛了骨灰,再将火场收拾妥当,天已经黑得不见五指。今晚负伤的李砺锋没有任务,带着儿子徒步回家,父子俩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街道上整队全副武装的城卫军从东门方向踩着沉重步伐跑来,父子俩赶紧站在街边让路。这些城卫兵丁的伸手也许不如巡捕房的兄弟,但军阵的杀戮本领却是巡捕房的散兵游勇拍马也赶不上的。

“看来晚上有大动作,这是整个东门的守卫都调动......”李砺锋率先开口,正说着,北门方向和南门方向也响起整齐又沉重的脚步声。十来骑披甲骑兵策马自大路中央小步跑过,挂在马鞍一侧的长刀,泛着冷光的刀刃便有近二尺长。

“全城的城卫都调动起来了。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县太爷倒是有些叫我刮目相看了。”李云涛想起幻夜猫妖的话语,心里对县令多了些好感。

正这时,一名骑马的衙役打扮汉子勒停了跨下马儿,坐在马鞍上抱了个拳说道。

“李家大郎原来你在这里,我正要寻你。县太爷的吩咐,今夜巡捕房的兄弟和衙门里的差役就不要睡了,咱们得上城墙守城门去。

若是家里有壮丁护院的,也麻烦李家大郎你出面去分说一二,借出人手来守城。今夜城卫军要随仙长出城除祟,小吉镇成没人守御实在不像话。”

“原来是衙门里的陈侍卫,如此我这便去召集人手。”李砺锋赶紧抱拳回答说,这陈侍卫是县太爷身边负责保护的近卫,别看穿着衙役的服饰品级与诸人相仿,地位却比秦师爷也不低,而且他也是小吉镇数得上的好手,有衙门里的人说,陈侍卫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手底下的功夫怕是比李大郎还要高出几分。

李砺锋与陈侍卫照过几回面,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是一把好手,只是没上手试过,也的确不敢说自己就能比对方强了。

“正事要紧,你自己回家休息,明日事了,我再与你分说今天的事。

云涛,你自小便有自己想法,当爹的我也不知自家孩子与其他人家孩子有何不同,只知道你打小就比其他家崽子懂事,这一次与邪祟搏杀,干得漂亮!”

李砺锋回转头伸出手本想去摸儿子头顶黑发,半路改成拍了拍他肩膀。

见这边李砺锋与身边儿子嘱托,陈侍卫便知此间事了,于是策马离去。

“好叫满城百姓知道,我李家又有豪杰儿郎长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李老爹咧开嘴笑得有些丑,却是让人能轻易感受到他那份质朴的喜悦。

“爹你有正事尽管去,等下我回家拿了家伙,也来城头上帮忙。我再去二叔家割两斤猪头肉,打上壶酒,不然守到半夜肚里发饿,要被这荒风冻透了。”

“行,还是你小子想的周到,记老子账上就是。回头来西城门寻我。”李砺锋爽快的答应说。

父子二人就此作别,看儿子慢慢离去,李砺锋牙齿在嘴里摩擦,腮帮子上下鼓动,脸色逐渐难看。而后他举起双手猛的在两边脸颊上拍打一气,当手放下时已经是一副笑脸。

“又得去当孙子了,怎好叫这小鬼头看见。”说着李砺锋转身往东城大户住的街巷走去。

话说李云涛回家张罗诸般事宜,待再与父亲在西城头重逢时,已经晚间八点以后。

夜色下的小吉镇城头李云涛还未上来过,今天算是第一次,刚上来便被晚间那比白日里冷冽的多的冻气劈头盖脸教训了一把。赶紧将包裹里带的厚衣服套上一件。

李砺锋戍守的这段西城门城头都是巡捕房和衙门里的兄弟,由于人手有限,只能每隔二十米左右站一人。巡捕房原本两班二十人的编制,经过前几日和今天白天一役,剩下能动的兄弟加上李砺锋自己总共九人,这段三百米长的城墙倒是加上县府衙门来的五人支援才堪堪照看得过来。

所以李云涛一来,便被李砺锋支使着给那五人送了一壶酒一斤切片撒了酱料辣子的猪头肉。

这么一来自己这边还剩下三斤肉两壶酒和自己兄弟分。巡捕房的弟兄倒也不是全无准备,各自掏出家里婆姨给准备的烙馍、酱菜,肉饼,一个个笑呵呵的交给李云涛放在城门楼里炉子边上烤着,约好半夜饿了再一块吃喝。

李砺锋见九人就两壶酒怎么好分,便叫儿子又去找那便宜量多的小烧打来一大葫芦。没办法,谁让李云涛带来的三壶酒是那又贵又少的桂花酿,那小小的酒壶比老爹李砺锋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不过桂花酿味道醇厚,芳香留齿经久不散,而且后劲足却不上头,守夜的时候喝上一壶既能暖身又不耽误事。李云涛带桂花酿倒也不算错。

这也就是临时拉上城头守城,又没那督察官督管,若是寻常城卫军的兵丁,哪敢半夜这般明目张胆的喝酒取暖?偷偷喝上一口还要躲在远远的城墙转角垛口里。

夜幕下的小吉镇灯火渐息,黑暗笼罩大地以及这座边城,偶尔有簌簌的荒风吹过,也只是撩拨得插在城头的东煌军旗慵懒的抖动两下。

父子二人站在城头,遥遥看着已经远去西北方向,只隐约能看出些轮廓的火把长龙。一人擎了一壶桂花酿喝上一口便说上几句。

主要是李砺锋说,李云涛听着。老爹从把儿子从娘肚子里剖出来说起,说他被冠上天煞星的恶名,同宗族人厌恶趋避。

说他小小一个人儿要吃奶要换尿布,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懂这些?当时麻了爪,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倒是街角卖豆腐的孙家姑娘仗义,伸手帮了一把。

又说他自小与众不同,有自己的主意,总喜欢鼓捣些奇怪东西,自己看儿子没娘疼没娘管,便就放任他折腾,只要不闹出事来都由着他。

再说到练武,老李笑得分外开心,说是像极了自己,是把上好的材料。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老李一边喝着酒一边和儿子回忆这些年的往事回忆,唏嘘感慨,往日里那顶天立地豪迈不羁的外衣不知不觉中悄然褪去,留下了一位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不敢问,但如果今晚事情顺利的话明天我就要走了,所以我觉得还是现在问出来的好。老爹你和我交个底,都说我克死了我娘,你心底不恨我么?”李云涛待李砺锋说完一段话,沉浸在往昔生活回忆里的时候,咬了咬牙开口问道。

李砺锋的眼睛不知何时充满了血丝,他一掌按在风化得已经没了棱角的城砖上。细碎的石砺自他掌下簌簌而落,他五指用力揉捏着城墙,却不知心中此刻揉捏的又是何物?

“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恨你。”

李云涛将手里喝了小半壶的酒壶递了过去,换下老子手里已经喝空了的陶瓷酒壶。

“每年我生辰,你都要出城去族地待上半日,想来你是去见我娘了。你俩感情该是多好,这十来年都过去了你仍放不下。而且你从不曾在我面前说我娘,我便能察觉到你心里其实是有个门槛迈不过去。”李云涛硬下心,张开嘴,用自己一口白牙生生撕开父亲心头的伤疤。

李砺锋的眼睛更红了些,他深吸口气,呼吸粗重得仿佛破旧的风箱。一口将儿子换给自己的大半壶桂花酿饮尽,自嘴角溢出的酒液浸湿了胡子。

“没想到竟被你察觉到了,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他痛快的呵出一口酒气,擦了擦嘴角,将酒壶轻轻搁在城墙上。

“你又不是女人,哪来那么好的演技?”李云涛倚在城墙边说。

“有些事说的太清楚,不好。”

“但不说清楚,心里不安生。心里不安生做事便不能顺意,我走也走的不痛快,你活也活得不自在。”

李砺锋瞳孔皱缩,毫无征兆的一拳挥出,直到拳峰抵达额头,李云涛才反应过来,想躲却已经晚了。二人离得太近,被一位武夫近身,便是法力护身的仙师也要掂量,何况自己这个功底才练了一半的半吊子。

啪~!

疼,但又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疼。李云涛抱住额头蹲下身来,眼角挤出些泪光。

临到最后,老李只用一个弹指就打发了儿子。

“将你从她肚子里剖出来,是我动的手.....若说谁害死了她,那也只能是我。

我的确恨你,没有你她不会离我而去,也恨你在她离去之后又折磨了我十多年。

知道么?臭小子,你的眉眼与我一点不像,倒是和你娘像到了骨子里。你越长大,我内心便越受折磨。而你又是她给我留下的最宝贵的礼物,在我咽气之前都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

说到头来,其实我最恨的因该是自己吧。”

老李凄凉的一笑,嘴里呵出的热气,在静谧的夜空里凝成尤为显眼的白色水汽。他昂着头,看向无月亦无星的天空,眼角在旁边火盆的光照下,有几点晶莹闪过。

“老爹...对不起。我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我以为你...”李云涛看着父亲眼角的水光,内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最后只留下说不出的歉疚和惭愧。

为了让自己走的心安理得,他偏要撕开相依为命十几年的父亲好不容易藏起来的旧伤。

就在父子二人沉默的时候,西北远处,一片大火升腾而起,火势先是远远看去仅盘桓了地平线边缘短短的一线,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火舌无声的直蹿上了半边天空。

赤红的火焰撕开了这冷寂沉凝的夜,将目之所及的小半画面染得通红透亮。

那边的变化引来城墙上一众捕快衙役的注意,纷纷指点,遥遥呼喝询问。

“那边动手了。火势如此猛烈,想来事情多半是成了。”李砺锋一锤城墙,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儿子:“你个小屁孩懂个球的感情?等你说了婆姨给老子生了孙子再来说这三个字。现在的你,不够格。”

“你既然说要做天下第二的大侠,那就去做。老爹我不会拦着,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做不到天下第二,便不要回来见我。你走之后我便娶了你孙姨,她虽没你娘水灵,却是真心对我好。而且那屁股蛋大,胸脯又沉甸甸的,回头生他十个八个大胖小子都不愁吃。你若不回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儿子,反正你马上就要滚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老李又在李云涛胸口上锤了一拳。

“哼!就知道你瞅上了那孙寡妇的胸脯,你别说那家伙怕不是有西瓜大,我看了都馋。”李云涛被老爹一拳锤在胸口薄薄一层胸肌上,疼得呲牙咧嘴。这一下可比刚才那一弹指重多了,他都能听到身体内里的回响。

“那是你后妈,你不许馋,馋也是老子和你未来的弟弟们。这叫规矩,懂么?”老李把眼睛一瞪,活像只豹子。

“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老子拳头大,老子说了算。”

第二日

昨夜出城作战的二百城卫武卒回来了一百七十又三,另外二十七人战死,就地火化,只带回了骨灰。至于伤者,据说过半。

他们回来的时候其实天还没亮,现下已经在武官安排下回营休整,至于战报,邀功,伤亡名单,器械折损等诸般细节则由县令和武官共同商议细节,出具向上呈报的文书。

一场酣战也许只要一夜,但事前筹备和事后收尾则需要数日。今次虽然是小吉镇县主动出击,以有心打无心,面对的又是智慧明显低下的邪祟怪兽,但因事前准备仓促,动手时计划制定的也不够周密,损失才会这般大。

按那武官后来的说辞,若是多一日商议如何出击如何动手,几种应对策略,死去的这二十七个弟兄兴许便都能回来。

然战事无若是,邪兽也不会等你多一日。

西城门口

此时天刚蒙蒙亮。

“这次邪兽集群而来,不仅组织分明而且还有纪律约束,实在事出蹊跷,我必须深入荒漠内部查明原因,这件事耽搁不得,诸位,就此别过,江湖路远有缘自会相见。不必远送。”宋廷煜抱拳环视一周,将新得的斗笠戴在头上,潇洒一跃上马。

“江湖路远,有缘再会。”李云涛双目赤红,泪水已经噙满了眼框,他强硬的忍住哭泣,抱拳跨上张大白话送的枣红马。

城门口来送行的,老李家几个血亲兄弟,一众并肩作战过的捕快、衙役、城卫兵丁。还有被仙师救得性命的几户西市百姓。加上被李云涛救了命的一众小伙伴和家人。

少年穿着一身崭新的行头,背上交叉斜挎着造型怪异的弩机和一柄剑鞘朴素剑柄线条修长典雅的长剑,留下个略显稚嫩单薄的背影,夹紧双腿以双脚轻敲马腹策马跟上了先走的师傅。

两骑孤单的身影,渐渐在马蹄腾起的尘灰中,往西北方放眼一望尽是萧索枯寂和黄土沙砾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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