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从头再来(六)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谢蕊芬跟着车宏轩回公司取东西。

车宏轩没想到谢蕊芬竟然拉住他的手亲切地说:“老公,我想你了。”

即便两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谢蕊芬都很少拉手或是挎上胳膊,很显然这是她对家庭关系感到恐慌。他深深理解这一点,只不过感觉这个动作有些唐突,让外人看到有些不自在。

车宏轩觉得谢蕊芬手里有钱,不会因为经济关系才这样,那就是感情了,两人毕竟度过那么多幸福时光,对此她还是十分留恋的。

自春节前车宏轩北上黑龙江两人就没有任何联系,谁也没有主动地打电话。车宏轩想既然你把房子、存款都握在手里,那就随你便,自己再去挣。谢蕊芬想你既然不理我,我更没必要理你,就我的条件找个三十左右岁的都得任意挑,你算老几,别说出差,就是死了我都不会搭理!没想到后边发生的事改变了这一切。

车宏轩坐飞机上海南的那天,谢厂长突然给谢蕊芬打电话,说家里来了亲戚,是河南的远房亲戚,来借钱的,让她过去。谢蕊芬知道是谁来了,按目前的情况她已经不愿意搭理这些乱事了,可父亲有话,母亲等着呢,不好不过去,下班后就过去了。

来的是娘两个,母亲四十岁左右,女儿是位水灵灵的小姑娘。谢蕊芬知道这应该就是原先跟车宏轩说过的那位。

老娘正在跟母女两唠嗑,见谢蕊芬进来满脸堆笑说:“你坐下我跟你说,你可能都记不得了,我有个没出五复的堂妹,跟我处得最好,自小见天跟我在一起------”

谢蕊芬在医院工作养成了坏习惯,说话特别横,也从不考虑,她拦住母亲话不客气地说:“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是谁,小时候我去姥姥家跟我一起玩的小胜子就是孩子爸爸吧?”

谢蕊芬仔细地看着那位姑娘继续说:“我和她爸爸有过通话。”

老娘习惯了谢蕊芬这样说话,并不在乎,又心痛地说:“这孩子不爱读书,小胜子给人家开车又出事了,家里还有个双胞胎,挺难的,你得想办法帮一把。”

谢蕊芬看着中年妇女问:“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说:“我老公一直给人家开大货,刚刚出了车祸,虽然没什么大事,可老板说死不用了,现在呆在家里养伤再带孩子,想买台二手车跑出租,就想起了你,让我来找你。还有就是这孩子,叫娇娇,从小跟我们就像超生游击队一样从南窜到北到处跑,不是住工棚就是贫民窟,也没怎么上学,自从有了两个小的我们才到我娘家安顿下来,她也才上学读书。先前没有基础学习跟不上,这不高中还有半年毕业呢就不去了,想跟人到南方去打工。我哪里舍得呀,她爸说这事早先跟你说过,这次才来找你,麻烦你想想办法给她找个安稳的工作,不出什么大事我们也就放心了。要是去南方学坏了不白拉扯这么大了?我们村里有现成的例子,出去好几年了家里一分钱没见到,反倒被送进戒毒所了,那样肠子还不悔青?”

娇娇竟然不耐烦了,顶一句说:“行了,你别说起没完,谁爱听怎么的?”

老娘白了娇娇一眼,不爱听了,站起身说:“你们唠吧,我去准备饭。”

谢蕊芬感到吃惊,小小年纪,既没家教又有脾气,她知道原来因为考虑车宏轩的事曾经答应过有困难说话,也说过想请小姑娘过来,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了,怎么办?她觉得一下回绝挺对不起人的,想想,有了,便高兴地说:“孩子的事好说,我有个同学开修理厂,让她给安排一下,当个学徒工。”

娇娇看看谢芬芳,满脸不愿意地说:“我不喜欢,又脏又累不说,学徒工能挣多少钱?我想多挣点孝敬父母。”

谢蕊芬感觉这孩子太没管教,你谁竟然这样说话?不高兴地看着她说:“那得慢慢来呀,一口吃个胖子,哪有那样的好事?将来有合适的工作我再帮你慢慢找。如果你不想当学徒工,那就给她当保管员,跑跑腿,住在我家里,回来了给我洗衣做饭,我再给你份工资,这样总该可以了吧?我就这么大能耐,没别的更好办法!医院倒是缺人,那得专业学校的毕业生,你去不了。”

娇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那当然还是不满意,不过她知道自己想得太高也并不现实,只能不说话。

谢蕊芬问娇娇母亲:“钱呢,有多大缺口?”

中年妇女说:“怎么也得十万。”

谢蕊芬没想到狮子大开口,皱起眉头说:“干嘛需要那么多钱?你们一点积蓄都没有?”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超生罚一笔,这次又出了车祸,不仅没有积蓄,还有外债呢,要不怎么会大过年的就跑过来?真的难死啦!”

谢蕊芬没客气,脸绷得紧紧的说:“那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去年公司出了点事,手头现金都花光了,恐怕没办法帮你。”

母亲大失所望,她觉得这一切和丈夫说得不一样,估计是白跑一趟。

娇娇也瞪大眼睛看着谢蕊芬,一句话没说,脸色急得发白。

屋里空气开始沉闷起来。

谢蕊芬不会借钱给她,那是肉包子打狗,原来说帮忙,那是因为要给车宏轩办事,有所图,有求人家,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饭后,谢蕊芬将母女俩带到家里,安顿住下。

其实,谢芬芳说手里没钱倒是句真话。事情是这样的:她同学小刘在刚开始出现股票的时候买过一万原始股,几年过去发了大财,竟然卖到十七万,所以经常跟谢蕊芬讲自己这件辉煌的往事,劝她有闲钱买点股票。谢蕊芬原来投资的一百多万不能说和小刘没关系。节前B股上市,小刘将这个特大好消息告诉谢蕊芬,说千载难逢,不要坐失良机。谢蕊芬因为有一百多万套在里边,很谨慎,可挡不住天天涨停,看来确实是机会,钱能生钱,她历来做事干脆,一下又投里五十万,当天就赢了,算算有七千多进账,一天七千,十天就是七万,如果投里一百万,十天就是十五六万。再说,这会儿是千家万户都在炒股,自己怕什么?谁像车宏轩,还傻乎乎的办企业,累死累活的还承担很大风险。她决定把留着给孩子买房子的五十万再投里面,赚个几十万立即出来。没想到这五十万往里一投,连同原来的当天就被套住。按照小刘的说法,马上就会反弹,让她千万沉住气,没想到第二天开始连续几天跌停,跟着就是持续小幅下滑,一连二十多天,大盘从三千多点直降到两千点以下。这下谢蕊芬可傻眼了,手里钱被牢牢套住,所以她说没钱是真的。

为了借钱,娇娇母亲没有轻易放弃,春节没走,住在谢蕊芬家,吃在谢厂长家,每天母女俩把谢蕊芬家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厂长答应节后给张罗点,他说答应给张罗点,不过是等车宏轩回来先借点。

谢蕊芬见父亲都答应了,也说过了节给张罗点。她和千千万万股民一样,寄希望于春节后股市开门红来几个反弹,现在满社会都在讲春节后股市是牛市,如果回本了,打死她也不会再玩这个命了,难怪说股票赔了有人跳楼,这东西真是如狼似虎,杀人不见血,比抢钱还厉害。她计划回本后赶快把孩子的钱拿走,把别的提出来,买点基金什么的,决不能再玩股了。如果达到这个目的,她准备和父亲一起,凑到两万借给她们,否则自己食言,亲戚朋友说起来不好听,表哥也会伤心,况且父亲出头借的,不怕不还。也就是说,到这个时候谢蕊芬还没有崩溃,还寄希望于春节后牛市的到来。

小刘的修车厂初六就开业,娇娇在母亲的陪伴下跟着谢厂长来到修车厂上班,班上事不是很多,可一会买这一会买那也不得闲,中午还要给大家做饭,给多少钱也不便问,修理厂就一个破旧的休息室,一个开了花的长条沙发,露出的棉花全是黑的,没干净地方,什么人都进,几个修理工满身是油污,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蹭得娇娇身前身后好几块油污。妈妈一直心痛,娇娇怕妈妈上火,咬牙坚持,无论如何这也算有份工作了。下班后,母亲跟谢蕊芬讲,如果一两天还拿不到钱,就先借点盘缠她好回去,有钱了再联系,孩子就交给你了。

谢蕊芬只好答应了。

初六这天股票开市,在医院忙了一天的谢蕊芬回家什么都没心思干,立即打开电脑看股票,哪里有什么反弹,全盘继续下滑。

春节期间,上边的调子已经透露出来,收紧银根、平息通货膨胀是今年经济工作的重点,受其影响,股市没能够出现牛市。

谢蕊芬急了,蒙了,脑袋嗡嗡响,浑身发抖,泪流满脸,知道这下可闯了大祸,抄起电话就对小刘喊:“你可把我害苦了,我翻不了身了,这可怎么办哪?”

小刘并不知道谢蕊芬投里那么多钱,也怒了说:“你哭什么?大伙都去市政府闹事了,国家肯定得管!再说怪谁呀?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说你就信!再等等肯定有机会,说涨那还不容易,不就是几天的事吗?”

“鬼话!全是鬼话!你跟谁学的这么坏?你说哪天涨吧,你都害死我了!”

“我害你什么?你还在乎那几个钱?”

“你说什么?”

“你别气我!听说你家老车签了四五千万工程,你还在乎这点?”

“你听谁放屁呢?”

“你问问,大街小巷谁不知道?现在老车就在海南陪甲方呢,你能不知道?你傻帽呀!”

谢蕊芬恍然大悟,原来车宏轩是陪古明远去南方了,那说明古城市工程肯定有眉目了,怪不得老家伙这么硬气。经过再三思考,她认为留下车宏轩是唯一出路,可要想达到目的有件事是关键,那就是钱的问题,如果不能把钱的事搞明白,说什么都白费。经过再三考虑,她终于想明白了,不能回避,她太了解车宏轩了,最好的办法是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尽管他可能很生气,但绝不会出现更严重的后果。第二就是办好另外一件事,不能让金香兰把他带走,更不能让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他的,这样就需要一个人,一个既能把车宏轩拴住又能听自己指挥的人,她知道娇娇是最好的人选。

谢蕊芬已经对股票不抱有希望,仍然把经济翻身寄托在车宏轩身上。她关了电脑就去父亲家,吃完饭和娇娇母女俩一起回家。她认定娇娇除了五官比起香兰来有不足之处外,其余并不差,该丰满的地方都丰满,皮肤细白得能捏出水来,特别是还比金香兰年轻了很多,这是绝对的优势。

晚上,谢蕊芬跟娇娇母亲单独谈了此事:“钱的事想彻底解决,只能靠我老公,他很快就会签一个的工程,那时候就不差你这几个钱。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不过我们有过默契不分开,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孩子和我父母都不知道。你也不许给我透露了,这只是为了规避他经营风险。他手里有钱,我说句话就能借给你。他认识个大学生,搞文艺的,长得非常漂亮,两人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可我清楚那是早晚的事。我这么大岁数了,工作又特别忙,需要一个像娇娇这样的人来帮我,以前跟我表哥说的也是这件事。”

娇娇母亲很敏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感到脸红,回绝说:“那可不行,孩子还小,我舍不得。”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除了年轻,我看不出她还有什么值钱的!这样你借的钱就不用还了,今后也不会再缺钱,娇娇也会身价百倍,房子、车子、币子都会有,呆个几年她不过二十多岁,我承诺帮她找个像样对象成个家。我老公现在手里有四五千万工程,往少说也得挣个千八百万,将来企业会有很大发展,会有更多的钱。”

“真不行,你们都多大了!”

谢蕊芬感到很生气,想想说:“你别忘了,这种机会不是天天有的,如果你放弃了,我明天就坐火车去哈尔滨。我得罪过金小姐,可如果我当面去请,车宏轩回来我一个电话她就会过来,毕业了在这边安排个工作,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金小姐以后可能很难跟我一条心,从这方面考虑我才相信你们。我再告诉你,我老公他人特别好,跟我过了一辈子我还不清楚?孩子一步登天,绝对没亏吃。要不就那样,先让娇娇在我家待一段,看看情况再说。”

事情来得突然,娇娇母亲理不出头绪,不过她认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是晃晃头。

“如果她不行,你村子里还有别的漂亮小姑娘吗?不漂亮肯定不行,靠不住也不行,把条件跟她讲讲,我估计没有不同意的。”

“我回去帮你找找。”

“我哪有时间等你?不行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咱们亲戚还归亲戚!你是木头脑袋!我倒要看看将来娇娇是什么结果!”

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娇娇母亲说死要带娇娇走,谢蕊芬没搭理。谢厂长给拿了两千元,送上开往郑州的火车。

火车轰鸣着缓缓离开,母亲看着窗外两眼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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