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翎的话,徐宁儿更为纳闷,她也一度好奇仇家兄弟护送铜铁去洛城,买家是何人?当白翎说出寒城铜铁最大的买家是暮寒楼的时候,徐宁儿陷入了思维矛盾之中。

如若城主说的是真话,那又为何,暮寒楼还要派遣冷不语同夭妄这么两个尚算有分量的人来寒酥城,同城主谈论铜铁买卖的事情?

见徐宁儿一脸困惑,白翎为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满脸笑意,道:“宁儿,你可是在困惑孤为何要同暮寒楼做两笔买卖?”

徐宁儿点了点头,问:“一个江湖宗门,如何能消化这般多的铜铁?再者,他们又如何用这些铜铁去锻造器具,要彻底消化这批铜铁,匠人同场地可不好瞒住人。”

徐宁儿的思维没有错误,白翎点了点头,为她解释道:“鱼目混珠的道理你是懂的,如果从一开始孤和暮寒楼就做这么大一笔买卖,不说京州,单单别的势力,可会安分?”

“所以,城主的意思,是虚实相接,这是幌子?”

白翎点了点头,继续道:“暮寒楼还有你所不知的秘密,而这秘密,孤,也并算不得清楚。”

徐宁儿眉头更紧,那双美眸里头,尽是担忧,听她道:“那城主,你如何保证暮寒楼拥有了这么一批物资,不会有别的心思?”

白翎点了点头,随后道:“别的江湖宗门毁如何,孤不晓得。可唯独啊,暮寒楼,或许会有谋逆之心,可他们,没法有谋逆之行。”

这话出口,徐宁儿更为纳闷。

白翎提壶,给徐宁儿斟了杯茶,风轻云淡道:“因为啊,有位大邺的老祖宗,一直盯着暮寒楼。既然老祖宗没想过颠覆龙家,那暮寒楼,又哪来的胆子去忤逆这位老祖宗呢?”

“老祖宗?”

白翎点了点头,随后道:“暮寒楼的事情,你就无须担忧了。毕竟啊,我大邺的确需要一支人所不知的军队,等哪一天大邺真的乱了,至少还能有一股力量能去平息混乱。那擎羊之乱,也就不会历史重演。”

徐宁儿似懂非懂,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她信的,自然不是暮寒楼,她信的,是他们的城主。

白翎喝尽了杯中的茶,换了话题,道:“宁儿,那些死去的兄弟的尸首,是如何处理的?”

提及了这,徐宁儿的脸上不由换上了哀愁,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堆在一块,用火烧成了灰。后山那片林子又多种了些树,这些兄弟们,死了,也就只能作为这些新苗的养分了。”

白翎听后,也是不由一脸沉闷。他再度举起了茶杯,可他忘了,茶杯里的茶水,早被他喝尽。手紧紧握着慈悲,未松手,也不知再添些力道,是否会把这瓷杯直接给握碎了。

“把他们的军牌都埋到树下吧,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的名字,也会被人用文字记载。”

“那时候,我想给这些兄弟们立一块碑,一块两层楼高的碑,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刻在上头。”

白翎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如此,甚好。”说话,白翎起了身,他再度走回了桌案前,将先前没批好的文书拿了过来,递给了徐宁儿,随后道,“宁儿,你看看,催命寒风这提议,可行?”

听到有关内府闲人,徐宁儿有些纳闷,她接过了文书,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没一会儿,看完了上头的内容,一双玉手依旧紧紧握着文书,可眼里头,却是忧愁更甚。

“可有问题?”

徐宁儿摇了摇头,可随后又摇了摇头,这样子,可是把白翎给弄懵了。

徐宁儿叹了口气,道:“城主,这计划固然不错,可城主你可是忘了,催命寒风,他终究是京州的人。”

白翎点了点头,徐宁儿思虑的,也是他忧愁的地方。催命寒风固然能上报上去,让京州那边关注北齐边境战事,可,自此之后边境军事的主权可还会在寒城手中?甚而,寒城派遣过去的力量,可会被京州势力打压,甚而可否会被京州势力给收编?

“还有这处,催命寒风想的是寒城也成立一个类似内府闲人的机构。可城主你可有想过,这些人,听令于谁,奉谁之命?”

白翎嘿嘿笑了笑,随后无奈叹气,道:“可是,宁儿啊,若是一年后我带着你们离开了寒城,那这偌大的寒城,又何人掌管?这满城百姓的日子,可会有变化?”

徐宁儿打心底向往着那天,可她也在害怕那一天。

她期待,某一天随着城主同夫人归隐田园,青山绿水。可她忧愁,若是白翎离开了寒城,那新来的掌权者,可会让寒城变为寒城最初的模样?

那人人都吃人血馒头的年代?也是她徐宁儿少时的年代。

“城主,说到底也只是城主,于我大邺朝廷编织,孤也不过是一品大员,而非王也非侯。孤替大邺打理寒城,这一会热,孤算是寒城之主,可寒城,并不属于孤。”

理是这么个理,可徐宁儿越想,却又越不敢去想。

白翎摆了摆手,又给自己斟了杯茶,道:“宁儿,以后的事是以后的事,你再同孤说说,从那东离小鬼的嘴里,问出了什么?”17

徐宁儿也的确不愿再去多想,她点了点头,随后道:“在这个东离人的嘴里头,几次提及了东海。可是城主,东海能有乱世的力量,思来想去,除了段干家,可还有别的势力?”

白翎听后,不由放下瓷杯,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来想去,东海的确只有段干家。

“可有提到段干穷奇这个名字?”

徐宁儿有些纳闷,段干,穷奇?以凶手为名的段干族人么?

提到了段干穷奇,白翎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尴尬同羞愧,他再度举起瓷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道:“孤曾经年少时候,也轻狂过。可毕竟,情况,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晓得孤的代价是什么?”

徐宁儿听不明白白翎这话的意思,可字面想想,也应当是同这段干穷奇有关。

白翎也不卖关子,他俯下神,脱下了右脚的靴子,又脱下了袜套,露出了他的右脚。

他的右脚缠着白布条,白布条一圈一圈解开,露出了本来模样。

当徐宁儿看到白翎的右脚,不由睁大了眼,那触目惊心,令她有些恐惧。

白翎的右脚,有数不尽的细小坑洞。那样子,就好似是被蚂蚁不断啃咬过一般。

密密麻麻的坑洞,即便心性如徐宁儿,也是不由反胃,没能忍住,呕了出来。

徐宁儿也知她这样子不妥,可无奈,终究是胃里翻涌。

白翎看到徐宁儿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没责怪意思。他脸含微笑,又将白布条一点一点缠上。

等穿好了靴子,白翎坐正后,再度为自己斟了杯茶。茶水一饮而尽,静静看着徐宁儿在那止不住的呕吐。

等徐宁儿停住了呕吐,白翎也是为她递上了茶。

徐宁儿接过茶,并未喝下去。她就同才进这屋子里的时候一般,用这茶水漱口,随后吐到了废水桶里头。

徐宁儿一脸尴尬,又有些愧疚,甚而已不敢抬头同白翎对视。

而白翎则依旧一脸微笑,又为徐宁儿斟了一杯茶,随后道:“孤的右脚,你自己清楚就行,可莫让春生同小满知道。”

徐宁儿点了点头,就连她也不敢多看两眼,若是让春生同小满晓得了,那还得了。

“城主,你的脚?”

白翎嘿嘿笑了笑,随后道:“孤不敢说孤的本事如何卓绝无双,可要脱身白刃里,不单是孤,但凡得到允许外出历练的花家子弟,都可做到。可偏偏啊,孤年少气盛,不知好歹,同几个浪荡子一道惹了不该惹得家伙。”

徐宁儿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她问:“所以,城主你那会儿去招惹的人,是段干家的人?”

白翎点了点头,道:“何止是段干家的人,这人,唤作段干青犼,曾是段干穷奇之名的有力竞争者。”

“这人死了没?”

白翎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技不如人的不甘。随后,他又点了点头,继续道:“没死,纵然孤同另几个天之骄子一道,也没能要他性命。”

“那另几人,也同城主这般?”

白翎点了点头,道:“相较之下,孤算几人之中最为幸运。孤伤重濒死,但好在被送到桃花庵,虽说废了只脚,可性命无忧。另几人,死的死,残的残,也算为年少轻狂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那,那个段干青犼呢?”

提到了段干青犼,白翎睚眦难忍,可最终还是一脸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道:“他没死,一人独战我们一帮鸿蒙洪荒的武者,最后却是杀死或杀伤了所有人,潇洒离去。唉,这天下毕竟辽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孤也是那时才知。”

“如此人物,也不知怎样的人才能与之为敌。”

白翎再度叹了口气,可他细细想了下,随后道:“那西地蛮子仲西侯,或算一人。另一人,也只是些过分夸大的传闻,那个摧剑主令狐长空,若这人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或也能做到。”

提到了摧剑主令狐长空,徐宁儿不由想到了另一人。听闻这阿塞来的剑道天才曾出现在金陵王的夜宴上,而与这令狐长空一道的,是那墨家少主,墨茗。

想到了,徐宁儿直接开口问:“那,墨家少主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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