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花楼里的客人多的快令人没了立足之地,不论商贾不论平民,更甚者还有些公家的都挤在了花楼里。也难怪,半个月前有传言,墨县琴姬月姑娘今日会现身金陵城的花楼。花楼老板知晓月姑娘在为墨县新出的美人,颇有名气,可哪知来了金陵城也是这般人气。

自然,来的人无非两种,有的为一睹芳容,有的为沉醉琴音。

秦月儿从窗缝看向楼下,来来往往形形色色,或许,墨茗公子今日也会来的吧。

秦月儿还在思索些什么,萦如歌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从背后抱住了秦月儿。秦月儿也不挣扎,反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胡子有些冒出来,扎手,该理一下了。

“如歌,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墨茗公子知道?”

萦如歌沉思有顷,深吸了口气,好似决定颇为艰难,眨了眨眼,才轻声道:“这几日吧,月儿,你说朱一诺的性子如何才能令他收一收?”

秦月儿有些惊讶,又皱了皱眉,那个小王爷么?他的性子,的确太过冒进太过自大,太容易吃亏,眨了眨琉璃般的眸子,道:“你还真是位好兄长,可是如歌,后天就是月无之夜了,你何时回暮寒楼?”

来金陵的这些时日他的确忘记了时间,这么快又是一月月无之夜,思索一番,答:“那就过了明日,便回去一趟。”

秦月儿对这回答颇为满意,又继续思索方才问题,突然从窗缝里看到了一人,这人不是墨茗,是二人正犯愁的金陵小王爷,朱一诺。

他今日怎会一人前来,墨茗又去哪儿了?

朱一诺衣着鲜艳华丽,没有佩那柄双龙宝剑,一进花楼就抬头张望,好似不是来凑热闹听曲的,就是来找人的。

那老鸨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来客尊贵,舞弄着那花了好几两银子买来的丝绢手帕迎了上去,谄媚奉承道:“小王爷今儿是来对了,也是小的不细心,没去府上送信通报,过错过错啊。”

朱一诺丝毫不准备去理会这老鸨,直接将一张镶金打造的请柬丢向老鸨,咳嗽了声,老鸨不再说话,低头看了眼手中请柬心中喜悦溢于言表,打开一看立马换了神情,问:“小王爷,这,这月姑娘的规矩······”

“难不成一风尘女子的规矩,比金陵王还大么?”

朱一诺颇为不屑瞥了眼老鸨,转身离去,撂下一句话:“明日申时,自会有王府四龙驹红鸾车前来相迎,届时不见月姑娘,唯恐子时失火误延至此。”

说罢,冷哼一声出门离去。

老鸨在后头不断诉苦叫唤,朱一诺头也不回,直到这人彻底离去了,老鸨收了演技抬头看向秦月儿房间。碎步匆匆,顾不得太多,便上了楼来。

轻轻叩门声,秦月儿一声“请进”,老鸨轻轻推开门,进入又回身关门。碎步走到秦月儿身前,一直低着头,见到萦如歌也在此,立马跪地,轻声道:“不知尊者今日至此,失礼了。”

萦如歌伸手,老鸨恭恭敬敬将请柬递上。

打开,两行小字刚劲有力“欲揽星辰闻天音,子期温酒候故人”,萦如歌微微一笑,这显然不是金陵王写的,更不会是朱一诺这二愣子写的。

秦月儿吩咐了几句,老鸨也就退了出去。

老鸨退了出去,萦如歌再次摘下面甲搂住了秦月儿,秦月儿笑声道:“如歌,看来你这兄长当真是迷恋琴音不可收拾。”

萦如歌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哪知他是兄长还是小弟,可不能单凭师尊一语就断定他是兄长。可怕就怕他迷恋的不是琴音,而是那双可摘明星可奏天音玉手的主人。”

秦月儿佯装生气用力拧了下萦如歌搂着她的那只手,直到对方求饶这才放过。萦如歌却呵呵笑笑没心没肺一般还蹲在了秦月儿身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皱眉,调侃道:“月儿,你近来是不是胖了些······”

这话一出,秦月儿哪会高兴,那纤纤玉手好似追魂夺命的白骨爪袭向萦如歌,萦如歌上串下跳就同林间的顽猴。见捉不到这萦如歌,秦月儿也是愈发生气,取出琴匣打开,里头是那把凤琴。

再看美人,双眉紧蹙,一脸愤怒,一脸认真。萦如歌依旧嘻嘻哈哈,却慢慢伸出手,抓起面甲,一个飞身,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秦月儿心头一惊,急忙探出窗去,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却不见自己的红衣情郎,含笑几句破骂也就关上了窗,坐回明镜前,继续梳妆打扮。

又听轻轻叩门声,再是传来一温文有礼男子声音,问:“月姑娘可在?小生墨玄荼。”

秦月儿不由勾唇微笑,这兄弟二人当真有趣,弟弟前脚才走,当哥哥的后脚便来了。开门,就见墨茗一身淡青衣裳绣了绿竹,一把扇子捏在手心,见门开了好似有些猝不及防,身子还往后小退了几步,颇为失礼。

“月姑娘,方才听闻一诺送信经过,自觉失礼,特来赔罪,望笑纳。”墨茗将背负的琴匣解下递与秦月儿,秦月儿好生奇怪,墨茗今日难不成是刻意来送礼赔罪,不是来听曲的?琴匣依旧在墨茗手里,她打开琴匣,不由将手抽回。

“不可,不可······”

墨茗却不容推托,硬是要把琴赠与秦月儿。

看着这把“凤回鸣”,秦月儿的思绪好似又回到墨县“香满楼”,二人初见场景。

说来有趣,头一次见到墨茗时候秦月儿皙白无暇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老鸨笑脸逢迎,还吹嘘墨茗的琴,朱一诺的笛那是无敌于墨县乃至临城的绝妙组合。

她颇为好奇,就微微拨动怀中琵琶“噌噌噌”,几声入耳,那墨茗果然被吸引。他眼皮微跳,察觉音气之中含似金戈铁马,音又不失为不纯。仰首看去,自己素衣长纱薄丝遮面静坐金匾“香满楼”下。

那一日墨茗为琴音促动心弦,再看轻抚琵琶的姑娘,十指纤细修长,肤白若珠,那眼睛黑白之外又如含秋水,细眉柳叶之形恰到好处。她梳一西施细刘发,人间娇人无数,千金博得美人笑,是不为过。

“凤娘,这姑娘是?”

“这女?新来的琴妓,化名月儿。”

“取我琴来。”宝琴入座,凤娘哈气擦拭,对这琴,凤娘毫不吝啬她那花了二两纹银换得的丝绢手帕。

墨茗撩裙席地,一手抚琴上七弦,另一手抚在面板上的十三个琴徵上,十指抚琴,一曲《潇洒云水》。

“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白衣少女人美声更甜,又听她赞叹,“曾有听闻,今日得见,不由赞叹。”

三尺六寸的“凤回鸣”奏出这一曲更为傲而切,疾而馨。墨茗十指而停,那一刹右手轻拍七弦,“瑶琴焦尾北辰当空,美人琵琶控诉花尘?月姑娘,人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又能大弦小弦交辉映。墨某不才,方才小试一曲,也请月姑娘一婉天上之曲为我凡人听。”

秦月儿唇尾微翘,白纱遮住,是看不到的。

“公子言笑了,奴家手拙,奏不出那朦胧幽美的天上仙曲。公子的琴又是世间珍品,哪是奴家手中这一客官花了三五两小钱相送的能媲。”

“四相十品,怎么不是好琴。”墨茗起身,开扇轻摇,“腕软拨头轻,新教略略成。四弦千遍语,一曲万种情。法向师边得,能从意上生。莫欺江外手,别是一家人。拨拨弦弦意不同,胡啼番语两玲珑。谁能截得月女手?插入重莲衣袖中。”

秦月儿也起了身,风过处,白衣翩翩,真如仙子。不过听墨茗这些言辞,当时还真以为也是个风花雪月惯了的浪荡登徒子。

“公子这般看得起,那奴家怎敢扫了大家的兴、奴家虽无那胡儿弹舌语,塞月恨边云之情,但也奢望公子不吝,同奴家共奏一曲。”

墨茗拨弦起调,秦月儿抚琴出音。

这般俊俏非凡琴艺出众的少年郎,哪个姑娘不喜欢?

楼里的姑娘误以为秦月儿也对墨茗动了心思,佯装好心劝说,什么别看那墨茗公子谈吐文雅,衣着翩翩又一手好琴,可千万别对他动了心,省得哪天动了相思,减了玉-肌。

秦月儿回应,墨公子琴音悠扬,应婉婉如一,怎会是一花心人呢?

那风尘女子依旧不饶,继续道,来青楼消遣的男人有几个会是专一的?别看他二十才几的,可也已是偷尽女儿心的贼啊。

秦月儿抿嘴,又辩解,这般男子,为他泪珠盈睫,也值吧?

那人见秦月儿心已定,难更改,只能叹气,回应一句,姐姐已经劝过你了,之后也已是你自己的事了。

扶桑若木本同根,洧盘白水应同源。

而家族天下,又怎会是一风尘女子所会知了?月女望着镜中的自己,似水无澜瓷器般光洁的面容,勾唇而笑。因为那镜中还照出了另外一张脸。

今日萦如歌来看秦月儿时候她笑说此事,她笑声如铃,说那些姑娘再怎么个沦落,毕竟也都是春心才出的少女,那点小心思哪里埋得住。

而说起墨茗,却是夸赞他清朗才俊之貌,披发如妖又不乏神气。剑锋双眉聚风云,无垠双目朗日月。

天资聪颖,儒雅风流。善言巧辩,精通音律,长于辞赋又才能出众。

他问萦如歌,你不觉得他很优秀吗?

思绪飘远,随着墨茗一声声”月姑娘“”月姑娘“,秦月儿这才回过神来。

纤纤玉手抬起,指尖缓缓抚过琴弦,微微几个音,好似能感觉到这琴无限旺盛的生命力,那是有多迷人。

秦月儿不再推托,但这琴,却也的确收不得,只好笑语轻声,道:“不如这般,公子将琴带回王府,奴家有幸,明日王府抚琴奏乐,为盛宴助兴,届时,可请公子将此宝物借与奴家。”

墨茗见已如此,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又是三言两语打发了墨茗,关上门,秦月儿不由吁了口气,正要回梳妆镜前,却觉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约摸过了三四个时辰,醒来时候,衣衫完整,躺在自己床上。

萦如歌坐在地上已经熟睡,那些来听曲的人是不是都散了?花楼可有骚动?

听到声音,萦如歌睁开了眼,神情凝重,不让秦月儿起身。

声音略带愤怒,却又难以掩盖关心,就听他言:“月儿,你是不是近期又弹奏过《竹妃泪》?”

秦月儿却摇了摇头,萦如歌微微不满,又不愿再责怪,给她盖了盖被子,声音也温柔了起来:“那这样,明日我就把曲儿寻来,让它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就万万不可再催动内力。”

秦月儿面带微笑,点头眨眼,意外俏皮可爱,看得萦如歌怒火瞬间消散,再生气,就是他小家子气了。

“唉,刀剑拳脚,不曾言败后退,在你面前,我却只能认输低头。”

秦月儿反而不满了,责问:“怎么了?你好似颇为不满?”

“岂敢岂敢,天亮后王府琴师的事情也就不必烦心,我已托人传信墨茗你身体有恙只能失礼,这傻小子还分外担心亲自上门,已经让老鸨打发了。”

秦月儿双眉微蹙,玩笑一般道:“墨茗若知道我是她弟妹,岂不是如晴天霹雳。”

萦如歌眼珠子一转,想了想,竟也好似恶作剧成功一般笑出了声,听他笑着说:“你一口一句,把我排在后头,颜啸哪里当真确定过,我与墨茗,谁为兄长。”

玩笑过后本想再仔仔细细看看月儿这张脸,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话说,为何这一月下来,我都不曾见过红红在你左右?”

秦月儿摇了摇头,微微皱眉,似有思索,轻声道:“我猜,他是去寻找有关他兄长的线索了。”

萦如歌皱眉看着秦月儿,秦月儿也自然明白,他不是在怨花少红的离去,反之,他更加关心这少年郎。秦月儿用手抚过情郎的脸庞,笑靥如花,柔声轻语:“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红红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山禽十三令他今时今日的能耐能催动几支,他自己哪里会不懂分寸。”

萦如歌伸手摸了摸秦月儿的头,满眼情意,声温柔道:“我萦如歌当真幸运,人生在世,有妻如此,还有何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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