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老板这样一说,任八一才发现前面的这条路确实安静的异常。

随之,问题也来了。

据闻太子是个混蛋,从来就没有礼数而言。尤其对老师们甚是反感。既是那般,太子老师的府邸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的排场?

猛然,任八一想起了沈辰邺。

“沈府?老哥口中的这个沈府可是当今的宰执,中书令沈辰邺的府邸?”

“正是!”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不麻烦了,老申就在这下了。”

沈辰邺清正廉明,任八一在越州便有所耳闻。但是据闻沈辰邺这个宰执做的甚是憋屈。

有傅梨棠压着,他沈辰邺还能威风成这般?

难道传闻有误,沈辰邺并非悬丝木偶般的存在?

基于如此,任八一便下了马车,想见识一下当朝宰执的府邸。

就在任八一站在沈府门前诧异的对着简陋的四合院感慨时,景逸回来了。

离老远,景逸便见大门口站着一人。

就在他行至近前,刚想问道任八一时,猛然听见了消失了十多年的心跳声。

“她?她还活着?”

还没等任八一转身,景逸就已然从心跳中认出了她。

没错,任八一便是生养了景逸又狠心抛弃他的那个女人。

此时的景逸可谓思绪翻滚,百感交集。

一瞬间,甚至还想过喊她一声母亲,与她抱头痛哭,述说一下离别之苦。

可是他没有。

失散和抛弃是两码子事。

都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唯独这个女人。

他恨她,恨她给了自己地狱一般的人生。

自己从来没怨过出身卑贱,食不果腹,天当被地当床的流离生活。怨只怨这个喊了七年的亲娘,狠心的抛弃了自己。

记得她生病时,自己曾经对她说过,再过几年自己就会长大,学成了本事就可以挣钱养活她了。

还说自己从来就未曾怨恨过她的打骂与诅咒。全当是替自己那个淫贼父亲恕罪。

自己也曾不止一次的哀求过她,求她千万不要抛下自己,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她是他的母亲。

可是,一觉醒来,她还是如释重负的撇下自己离开了。

那时,自己只有七岁。

还曾傻傻的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叫她失望了。

因此还没日没夜的练着走绳索,梦想着她能回来好博她一笑。

想起过往自己受的那些个非人的遭遇,景逸便更加的忿恨面前的这个女人了。

“什么人?站在这干嘛?”

“哦,那个……老申只是赏赏夜景而已。打扰之处,还请这位小哥海涵。”

对视了一眼景逸凌厉的目光,任八一迅速的垂下眼睑,解释了两句,便端着板正的身姿离开了。

十几年来,这个苦命的孩子容颜大变,任八一已经认不出他了。

对着恶魔的背影,景逸钢拳紧握,真想追过去掐死她。

可是,他下不去手。毕竟是她给了他生命。

揪心的叹了口气,景逸扣响了沈府的大门。

“景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公子呢?公子怎么样了?”打开大门见是景逸,门童沈峰诧异的问道。

“公子没事。老爷夫人呢?”

“夫人去了乡下,老爷在书房呢。打回来连口饭都还没吃呢!”

“……”

沈辰邺哪里是这顿没吃?打昨早上到现在一粒米都没沾过。

昨日早朝沈钰得罪了秦朗,昨晚上又遭到了刺杀,他还能吃得下?若不是又收到傅明轩的箭书,恐怕都得急疯了。

说傅明轩心思缜密一点不是吹捧。怕沈辰邺担心,凌晨他就命郝兴给沈辰邺通风报信,告诉他沈钰安然无恙,叫他放宽心。

虽然知道傅明轩站在自己一边,但是傅明轩毕竟是个毛孩子,真的出了事,恐怕他也是无能为力。故此,沈辰邺白日里便把夫人李氏送往乡下,先行避祸去了。

“大人,景逸回来了。”通报了一声,沈峰便退下了。

听说景逸回来了,沈辰邺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快说,钰儿怎么样了?”

“回老爷,公子与太子相处的十分融洽。没什么不妥。”

景逸懂事得很,这当口怎么能给沈辰邺添堵呢?所以他并没有把沈钰入内宫宿职的事情说出来。

“午后,公子与太子比赛射柳,竟然赢了太子。太子还服服帖帖的穿着女装绕场跑了三圈呢!”

“呼~真是不让人省心呐,一天天的净捅娄子。”听说沈钰与李昊相处的还算融洽,沈辰邺呼了口气。

“景逸啊,知道老夫为什么没收你为义子吗?”

“小的不知。”

“你对钰儿一往情深,老夫早就看在眼里。若没有避讳,早就给你们成了婚了。”

沈辰邺的这番话,简直令景逸难以置信。

他万万也没想到,沈辰邺竟然把沈钰托付给了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这当口沈辰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呢?

难道是托孤?

“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老爷!景逸何德何能,怎配得上公子?”

“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适合钰儿的了。你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老夫若是有个什么,钰儿就拜托你了。”

还真叫景逸猜着了,沈辰邺还真就是托孤。

“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老吉人自有天相,佛祖定会保佑您的。”

“哎!老夫一生清廉,没有半点有愧于社稷百姓。若是老天开眼,就保佑我沈氏一脉平安无事。”

说到这,沈辰邺紧蹙双眉,哀叹了一声。

“明日老夫便会上劄子告老还乡。你且悉心保护好钰儿,待钰儿躲过这一劫,便也辞官隐退吧。”

沈辰邺此时是无奈加无奈。

沈钰若是被拆穿了性别,即使不被杀头也会引来血雨腥风,到时候可不是他沈辰邺一族能担当得起的。

景逸虽不善言辞,但是心里却是有数的很。他很清楚,晋宗断不可能准了沈辰邺的劄子。

收了沈辰邺准予沈钰与自己完婚的手书,景逸跪地郑重其事的给沈辰邺叩了个头。

“若是公子愿意,景逸定不相负。”

沈辰邺虽然把沈钰许配给了自己,但是景逸却并不快活。他清楚地知道,此事绝非那般简单。

回到自己的卧房,景逸掏出了那把红玉箫。他得看看上面的凹凸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他看到落款光弘的那首小诗,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泡影。

看来李昊是势在必得,沈钰与自己恐怕此生是无缘了。

景逸揪心的当口,沈钰已然随李昊入得内宫,正在李昊的寝殿与李昊讲着资治通鉴。

“晁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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