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昊能从石头上看见某些事物,之前又是两次接触到红玉箫,为什么没借助这种能力查看到沈钰的信息呢?

这也正是李昊的不解之处。

只要他凝神,只要他想看,没有一块儿石头上的记忆是他看不到的。

可令他奇怪的是,天眼竟然穿不透沈钰的那把红玉箫。

百思不得其解下,李昊便想再瞧上一瞧。

行至崇文馆的小树林处,李昊勒住了马缰绳。

“那个,本宫认识不少制作玉器的工匠,兴许能从字体上辨认出个一二三来。那首诗若是真的存在,本宫倒想看上一看。”

“好哇。微臣也正有此意呢。”

正在猜想‘光弘’是不是傅明轩呢,李昊就向自己索要红玉箫。趁着这当口,沈钰便想借着李昊的天眼帮自己查一下有关光弘的信息。

李昊伸手,沈钰便毫不犹豫的掏出那把红玉箫递了过去。

猛然,沈钰又把递过去的玉箫扥了回来。她想起了之前的画面。

既然什么也逃不过李昊的天眼,那自己是女子的秘密岂不露馅了?

碍于这点,沈钰便打消了从玉箫上找光弘的念头。

“这怎么还抻回去了?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微臣脸皮薄,有些害臊。”

沈钰忌惮什么李昊自然清楚。借着由头,便想逗弄一下沈钰。

“怎么,刚中了状元,中书令就安排陪房丫头了?”

“正是。微臣忌惮的就是这个。房中事,不为外人道嘛!”

正愁没什么说辞呢,李昊便提了个醒,沈钰岂能不乐?就势便撒起谎来。

她又哪里知道,李昊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子之身,眼目前正在与自己玩笑?

沈钰越是这般,李昊就越觉得沈钰有趣。但是拿不到红玉箫也是件头疼的事情。于是,李昊便哄骗起沈钰来。

“本宫的眼睛可是上天赐予的,很神圣的。那种事情,断是看不见的。别寻思了,快拿来吧。”

“……不,还是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都说了本宫的天眼有过滤功能,不该看的绝对看不见。真不骗你。”

“算了吧,殿下可别拿沈钰开涮了。视觉还带自动过滤的,没听说过。事关微臣体面,恕微臣不能从命。”

“我说你……”

原本就是解个惑,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一递一接的事情,谁料沈钰却这般的执拗。一时间,直叫李昊无可奈何。

“子曰:君子坦荡荡。本宫思无邪,念无淫。岂是你想的那般龌蹉!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息怒,微臣断没有僭越之意。事关微臣廉耻,还请殿下将心比心。”

“你们这帮子文人骚客,开口闭口竟是强词夺理。还将心比心呢,本宫叫你说的一无是处,你可曾想到将心比心过?”

“微臣……微臣……子曰,君子……”

“得了!别子曰,你曰的了。你忌惮,本宫还怕脏了眼呢!本是看不得有缘之人天涯海角、对面不识的,本想帮你一把,好心竟喂了驴肝肺了。”

沈钰听的很明白,李昊索要玉箫是为了助自己找到光弘。

虽然意味颇讽,暗指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比起这个,自己的身家性命则更加的重要。

“哎!小人就小人吧,爱咋想咋想吧。反正玉箫绝对是不能叫你看见便是了。”

虽然也想知道光弘的事情,虽然也觉得遗憾。但哪头轻哪头重,她沈钰还是能掂量得出来的。

“殿下如此宅心仁厚,真乃社稷百姓之福。微臣的家务事,实在是不敢劳烦殿下费心。心意微臣领了,在此谢过。”

违心的道了个过场,沈钰冲着正在挑着眉毛看着自己的李昊,颔首抱腕。

“天色也不早了……傅少师他们想必等着也急了,殿下还是回吧。”

“……即是这般,那本宫就不跟你操心了。”

激将法没奏效,总不能上去抢吧。沈钰既是铁了心的不叫自己碰那把玉箫,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老话说得好,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还就不信了,沈钰能整日整夜的支着眼皮。

想到一会儿沈钰就得乖乖的跟自己回寝殿去,李昊便心花怒放,也没多说,便回身驱马而去。

正应了沈钰的说辞,此时的傅明轩还真就是坐立不安。

同是男人,同是喜欢着沈钰,李昊与沈钰独处,他岂能不急?

可急归急,他傅明轩可是有身份的人,方法还是得讲究些的。

看了看案几上的美食,傅明轩花瓣的嘴角微微勾起。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硕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味美,需则两个烤架!”

“哈哈哈哈!爵爷可真是幽默!说的白某肚子都饿了!腹有诗书气自华,却是缺点酱醋茶呀!是不是呀诸位?”

“可不是吗,饭菜都摆了半天了,殿下怎么还没回来呀!”

傅明轩这一架拢,一众学究们立时骚动起来。

“哎我说爵爷,殿下能不能回寝殿了?”

“不能不能!王富贵、勾乙都还在,他回东宫还不得饿肚皮啊?不过,这桃园离得也不是很远,只葬个玉,按理说也应该回来了。”见一众上套了,傅明轩又是一番推波助澜。

“就是呀!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就是走,也走回来了!嘶~能不能……”

“白兄所忧,是不是刺客的事情?”

“哎我说,昨晚上出了那么大事,能不能有漏网之鱼呀!”

“嘶~桃园本就是禁地,听闻又加派了东宫卫。应该不能吧。”

“不能?东宫哪天不是戒备森严,还不是叫刺客钻了空子?依我看呐,定还有同伙!”

提起刺客,气氛登时紧张起来。继而,傅明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番,謄録白启之率先站了起来。

“大总管,殿下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应该派人去迎一迎啊!”

“就是啊!昨夜之事尚且还没查个水落石出,若是还有漏网之鱼,殿下岂不危矣?”

“事关重大,还望大总管速速找寻殿下!”

“还望大总管速速前去!”

“还愣着干嘛?赶紧找去啊!”见此,傅明轩也插了一句。

王富贵虽然知晓李昊是因为什么还没回来,但是一众忧心储君安危,他断是不能岿然不动的。就是做个样子,也得走上这一遭。继而,便引着一众宫人急急出得崇文馆。

“哎我说,王翁都出去了。你怎么还在那坐着?”见勾乙像没事人似的,大盘二坐于景逸旁边,傅明轩立时阴着脸子吼了一嗓子。

“是是是,小的这就找。”

勾乙最怕傅明轩那两道透着杀气的眼神,这一对撞,又吓得个激灵。忙避开眼神,仓惶跑了出去。

“切!不就顶着爵爷的头衔吗!装的什么呀!要不是老子遮着掩着的,你以为你那些个风流韵事阁老会无知无觉?我呸!见个美人就挪不动步!早早晚晚,你小子逃不过花柳脏病,浑身溃烂而死!”

打前早上起傅明轩就没给勾乙好脸子过,他勾乙能痛快吗?要不是昨晚上知道了沈钰的秘密,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哼!老子收拾不了你,有人收拾你!敢往殿下脑袋上抹绿,我看你小子是嘚瑟大劲儿了!”

一众慌作一团,景逸却连个眼皮都没挑过。自始至终都在那安安稳稳的坐着,凝神听着沈钰的心跳。

他听见了沈钰的忐忑不安,也听见了偶尔的雀跃欢腾。

沈钰随李昊这一个来回,所有的心情他都了然于心。

喜、怒、忧、思、悲、恐、惊,可谓听了个遍。

但是这七种不同的心境变化,他听得最多的则是那个‘忧’。

“你担心的人里面有我吗?哪怕只一个念想,我也心满意足了。”

虽然知道沈钰对自己的情感不是男女之情,但是景逸还是心存了那么一丁点的奢望,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切她,视她如命。

他庆幸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李昊没把沈钰怎么样。

可是他深深的知道,自己担忧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李昊可是东宫之主,想得到一个女人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那一刻若真的来了,自己该怎么办?是关闭了视听,还是冲过去杀了李昊?

他无奈,无奈自己是个卑微的下人。且不说资格不资格,就连最基本的保障他都给不了她。亡命天涯,相濡以沫,不是他想给她的生活。

沈钰回来了,就在门外。听见清晰的心跳,景逸终于灵动了眼睛。

从景逸欣喜的眼神中,傅明轩也意识到沈钰回来了。与此同时,他还获知了景逸眼神中流落出来的情感。

那是比自己还要甚的爱意。

这个下人深爱着自己的主子。

而且还是刻入骨髓的爱。

“怪不得对本爵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原来你小子也……”

获知了景逸的心思,傅明轩登时冷嗤了一声。

在他的眼里,景逸连与他做情敌的资格都没有。于他而言,景逸只不过是一个廉价的再也不能再廉价的低等下人而已。

“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随着一众的雀跃,李昊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沈钰与王富贵、勾乙一众,紧随其后。

“臣等恭迎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等了半天,想必也都饿坏了。客套就免了。这里没有太子,只有学生。都随意吧。”

说实话,虽然在东宫就职,可这一众还是头一次与李昊共同进餐。礼数自然也是不能少了。

虽然李昊有命,令一众用餐。但是他李昊不动筷子,谁敢动这第一筷?

太子用餐可是马虎不得,得先试毒。折腾了好一会子,李昊这第一筷可算落了下去。

“这谁做的,味道不错。赏了。”

许是心情的关系,李昊吃嘛嘛香。几乎道道菜都喊着打赏。

“午膳时,叫你们给沈太师做的水果汤做了吗?”

“都布办妥当了。怕凉了,奴才还特意架了个明火炉子,那不,还冒着热气呢!”冲着沈钰的案几努了努嘴,王富贵冲李昊殷勤一笑。

“王翁啊,一会儿去趟雅苑,把沈太师的物品全部搬去内宫,以后沈太师就在内宫就职了。至于那个保镖嘛,暂时叫他回沈府吧。”

“这……这样不妥吧?”

想到沈钰是个女子,王富贵提醒起李昊来。

“殿下可要顾全大局啊!”

“哎!本宫也是没办法啊。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着实是不放心呐!”瞟了一眼傅明轩,李昊低声与王富贵道。

昨晚上的事情,是够惊人的了,傅明轩居然想在李昊眼皮子底下偷走沈钰。

兄弟俩争一个女人,传出去对沈钰可是万分的不利。

即便沈钰没那个心思,可一个女人横在兄弟两人中间,难免会落得个居心不良的嫌疑。

既然李昊认定了沈钰为太子妃,就应该考虑周全,日后的皇后可是不容许有丝毫污点的。

“要不殿下就明说了吧,本来就已经触犯了律法,再落得个离间兄弟的嫌疑可就更不好说了。”

“本宫说什么?本宫为什么要跟他说?本宫喜欢谁,还得跟他商量?笑话!”

王富贵考虑的,他李昊不是没考虑过。关键他把傅明轩当亲人,他傅明轩把自己当亲人看过吗?

自己曾经喜滋滋的与他说,自己终于找到姻缘了。可明知道是自己喜欢的人,他傅明轩为什么还要与自己争抢?

既然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毕竟还有阁老那面儿。殿下……”

“舅父若是知道了,也会站在本宫这面的。这一点,王翁大可不必忧心。”

意识到傅明轩正在瞄着沈钰,李昊皱了皱眉头,撂下碗筷。

“这样吧,从明儿起,崇文馆上下做个规划,把经史子集全部给本宫注解出来。此事就由傅少师领办吧。翻译出一本,送去本宫的内宫一本。打明起,本宫就在内宫与沈太师专心做学问了,就不打扰大家了。一寸光阴一寸金,距离成人礼没多少时间了,本宫也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道上。”

李昊言毕,一众登时目瞪口呆。

尤其是傅明轩与景逸二人,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昊轻描淡写的说要发奋学习倒是没什么,关键沈钰就得宿职内宫了。一个女子与李昊独处内宫意味着什么?

“景逸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通融?”

“既是不情之请,就不必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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