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煜城郊的草舍中,穆烟与胭脂相对而坐。

胭脂还是头一次看到墨煜领人进他的草舍,更何况领的还是一个女人。

说起胭脂,她陪在墨煜身旁也有好几年了,为墨煜洗衣做饭磨墨打酒,偶有拌嘴,却闹不出多大的事来,只因墨煜脾气好,顺着她。

她不是墨煜的婢女,以墨煜那靠说书得来的些许赏钱也就够他打酒喝了,哪里还请得起婢女。她也不是墨煜的妻子,更谈不上恋人或是红颜知己。

不过是几年前机缘巧合,墨煜及时救了一心寻死的胭脂一命,胭脂无处可去,墨煜怕她再度想不开,又看她懂事乖巧,便将她留了下来。一杯清酒,封存了她的记忆。

胭脂盯着穆烟看了许久,穆烟略抬了下眼皮,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胭脂,似在探究什么。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胭脂问。眼前的女子红衣黑发面若桃花,与记忆中那身着华服依在龙袍加身的男人身侧媚态百生的美人相重合。

她是认得她的,就算不相熟,也必定是见过的,胭脂想。

“你是谁?”胭脂笃定道,“我在静安公主府见过你!”

可她为什么会去静安公主府呢?

那是将近四年前的事了吧?胭脂记不清楚,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跟着墨煜置身于世外,连何时换的皇帝改的年号都不清楚。

胭脂按着隐隐发痛的头,拼命地想要将那些零碎的记忆拼凑到一起,却如何都不能。

穆烟似是看出了端倪,亦在端详面前的娇俏玲珑的胭脂,忽忆起四年前的那桩旧事,难道是她?

四年前,静安公主大婚,新郎是京都第一才子孟研修,若说是第一美男子也不过分,可谓是才貌双全,千古难得的良人。

可那也是胭脂的未婚夫。

报恩寺那一场大雨,阻了往来行人的去路,原是来上香求姻缘的静安公主,与前来避雨的孟研修在佛前邂逅,静安公主对孟研修一见倾心,此后百般讨好,费尽心思招为驸马。

这一番波折经天启城百姓几番传扬,竟成了一段佳话,人人都说,静安公主殷玉芙和驸马爷孟研修实乃佳偶天成,佛祖赐的缘分。

是吗?

大婚那日,廉帝亲临主婚,穆烟相随。满城挂彩,一派喜庆。

前厅婚宴未散,胭脂的突然闯入并着后边护卫的叫喊声惊了在座的宾客,胆小的女眷们纷纷躲到男人们身后。穆烟被廉帝紧紧护在怀里,京武卫赶来大喝:“保护陛下和娘娘!”

四五武卫横刀架住了胭脂的脖子,她也不惊,目不转睛地望着座上身着大红喜炮的新驸马孟研修,还有他怀中惊得花容略有失色的静安公主。

眼中满满的情谊,叫谁看了都会心颤。

穆烟拨开人群走至胭脂跟前,左右瞥了执刀的武卫一眼:“一个小姑娘而已,也需惊动这么多人?”

“娘娘,她形迹可疑,属下只是担心她对公主对陛下和娘娘不利。”武卫解释道。

穆烟挽起胭脂的手,略带嗔怪道:“要来见我自可大大方方地来,别再叫人轻瞧了去。”

“娘娘……她……”

对于武卫的质疑,穆烟不予理会,回身冲廉帝莞尔一笑,道:“陛下,她是臣妾儿时的旧友,许多年未见了,怕是过于惦念臣妾,才会擅闯了公主府。”

旁人或许不知道,而廉帝心系穆烟,怎会不知穆烟这是有意要放胭脂一条生路?所谓儿时的旧友,不过是随口编出来哄人的罢了。

“容臣妾同她叙一叙?”看似在同廉帝商量,事实上只是告知他一声,不论他允不允,胭脂她救定了。

犹记得当日,穆烟只同胭脂说了一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同静安的新驸马是什么关系,那都是从前的事,过了今晚,你就不该再出现。”

那之后,胭脂当真没再出现过。她原想一死了之,甚至留了遗书,却被墨煜给救了。

胭脂望着呆呆出神的穆烟,印象中,她的眼睛是精亮的,是勾人心魄的。而今却看不到一丝生机,枯竭得什么都不剩。

墨煜在里屋忙活了许久,端着个托盘出来,看到四目相对却不言不语的穆烟和胭脂二人,心中不免生出疑惑来。

墨煜将托盘重重地放置在桌上,瞪了一眼胭脂:“傻病又犯了?去,给先生我烧壶热水来!”

胭脂回过神,冲墨煜做了个鬼脸,哼哼着钻进厨房,这个墨煜老喜欢使唤她,可她也是心甘情愿被他使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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