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站成一排见六人在此,一人便对为首者说道:“大哥,他们六个人,我们三个人,而且看上去他们武功都不低,怎么办?”

那为首者冷笑道:“你没看到他们还有三个女人拖累,怕甚么?一鼓作气,干掉他们!”说罢,三人便抽出兵器,亮出三把钢刀。这架势早把客人吓得四处逃窜去了,茶小二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躲在最远的一张桌子后默默观望。

而那三人来势虽猛,却武功平凡,柳缘君银枪未动单凭拳脚,只三两下便将三人打翻在地。先前气焰嚣张的三人如今却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和脑袋打滚哀嚎。

洛白衣便上前踩住一人小腹,那人便连连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我且来问你们,若是你们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便折断你们的四肢!”洛白衣威胁道。“是是是,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人连声求饶道。

洛白衣便撤到一旁给刀雪客让出位子来:“老刀,你问罢。”

刀雪客便也不推辞,冷着脸上前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何门派?”三人答道:“我们三人,是从陌山府来的,我们并无门派,只是一群江湖散人......”

“你们去一叶剑门所为何事?”刀雪客又问道。

为首者喘着粗气回答道:“昨日一叶剑门通过不同方法,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各门各派汇聚一叶剑门,共赴一叶剑门门主接任仪式。我等虽未受到请柬,但早已闻听此事,江湖盛传,楚云山身死,游晋文迎娶楚云山之女楚轻安,接任一叶剑门门主。他们将在明日举行婚礼和仪式,随后大摆三天的宴席,招待往来宾客......我等,也想去赴宴......”

洛白衣不屑的说道:“就凭你们!”说罢还踢了一脚,又对三人说道,“还不快滚?”三人便翻身而起,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感谢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多谢大侠不杀之恩!”说罢,便又起身,翻身上马,仓皇逃去。

众人便看向刀雪客,等待他做出决断。

刀雪客却摇了摇头,苦笑着坐回了桌边。

众人忙将他围住,洛白衣说道:“你还在等甚么?老刀,你不去一叶剑门么?”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去找她么?”刀雪客轻声说道。

饶梦璃拉住刀雪客跑向了一旁,洛白衣方向去追,却被柳缘君拦住,柳缘君轻声说道:“让小璃去劝劝他罢。”几人便又坐回茶摊,那小二也松了一口气,又忙活起来,招呼新来的客人。

“小璃,你拉我到这里作甚?”刀雪客问道。

饶梦璃看了看远处的柳缘君等人并未跟来,便对刀雪客说道:“雪哥哥要放弃了么?”

刀雪客闻言脸色大变,不禁低下头说道:“此言何意?”

饶梦璃苦笑着哽咽说道:“自我八岁那年,雪哥哥来到父亲家中之时起,我便倾心于雪哥哥。虽然雪哥哥那时也只有十二岁,和洛哥哥一般年纪,但你二人性格却截然不同。洛哥哥生性好动,仗义豪爽,口直心快,无话不说,他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而你不同,小时候你就沉默寡言,虽然你一直不愿意说,但小璃一直能感受到哥哥其实很痛苦。直到昨日我才知道原来雪哥哥儿时经历过那些事。我有时候很自责,自责自己不能替雪哥哥分担一点痛苦,从小我就想离雪哥哥的心近一些,可是至今都没能如愿......”

刀雪客闻言有些不知所措,想伸手去抱饶梦璃,却又有些犹豫,手臂将举不举,停在半空,最后又垂回身体两侧。

饶梦璃接着说道:“直到楚姐姐的出现,雪哥哥才渐渐开朗起来,这种细微的变化恐怕是雪哥哥自己也没有发现,你早已在潜移默化之中被活泼的楚姐姐改变。你二人从相识到相知,相爱相杀,但我知道,那时楚姐姐表达情感的方式,或许在雪哥哥还未察觉的时候,我已然发现楚姐姐对你的感情。别忘了,我也是个女孩子啊......”

刀雪客再也忍不住,轻轻按住饶梦璃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嘴唇微动,轻声说道:“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妹妹。”说实话,刀雪客也不是傻子,他早已感受到饶梦璃的真情实意,奈何感情之事如何强求?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生怕伤了饶梦璃的心,不敢承担,不敢面对,更不敢点破,故而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一种尴尬的情况,二人皆心知肚明。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之中,刀雪客已然伤了多少人的心,而饶梦璃也渐渐摆明了自己的位置。

饶梦璃闻言双眼微闭,却挡不住那决堤的泪水,颤抖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我知道雪哥哥的心意,我更知道,楚姐姐,才是最适合雪哥哥的。如今你二人因为误会而暂时分开,待真相大白之时,定能再团聚。而如今楚姐姐即将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她是何等的痛苦,如果雪哥哥再不做些甚么,那你二人的感情将万劫不复。你们都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你们都没有放弃,如今却要恩断义绝,岂不可惜?”

“这话倒与师姐说的有几分相像。”刀雪客笑着说道。

饶梦璃却是一脸严肃,轻轻推开刀雪客,仰头看着他的双眸说道:“我喜欢的雪哥哥绝不是会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懦弱之人。或许楚姐姐正在等你。”

刀雪客闻言豁然开朗,他也不想轻易放弃这段感情,只是他认为楚轻安说的话过于绝情,这才险些退缩,如今饶梦璃点破了他的心思,便点了点头,向柳缘君奔去。

来到柳缘君身前,刀雪客便说道:“师姐,借你悲鸣踏雪一用。”柳缘君便知道其意图,领他去解了缰绳,刀雪客翻身上马,柳缘君仰着头对他说道:“千万小心。”刀雪客便点了点头,攥紧缰绳,踢动马镫,悲鸣踏雪扬起脖颈一声嘶鸣,便载着刀雪客向一叶剑门方向奔去。

洛白衣等人也聚到了柳缘君身边,望着刀雪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木之间,洛白衣不禁问道:“老刀这是要到哪里去?”饶梦璃与柳缘君一齐说道:“一叶剑门。”说罢,两人皆有些吃惊,相视一眼,会心而笑。洛白衣见二人微笑更加疑惑了,便对着饶梦璃说道:“小璃,你究竟对他说了甚么,方才他还消沉至极,如今却又只身前往一叶剑门?”

饶梦璃闻言嫣然一笑,红唇之间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祝清秋略显担心的问道:“雪弟弟他一人单枪匹马身赴一叶剑门,会不会有危险?”任山淮闻言笑道:“非有如此,不可显出雪公子的诚意,好叫楚姑娘回心转意。”柳缘君也点头说道:“这件事是他们两人的事,我们若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惹出麻烦,还是交给阿雪自己去做罢,我们要相信他。”

“那我们该何去何从?”洛白衣问道。

“还是去遥叶府。”柳缘君回答道,“我们也要加快脚步,待到遥叶府之后,设法与阿雪会和之后再去客雪山庄。”众人便离开茶摊,继续向西进发。

这天很快便过去,只见那林木茂盛之间,一条窄道之上,一人一马,迎着红日西沉之处奔去。刀雪客一路未歇,一夜不眠,已然快到遥叶府境内。而今夜的楚轻安也不曾入睡,明日即是游晋文接任门主之日,也是他们大婚之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嫁给游晋文。

夜色如水,燥而寒凉。夏夜的微风扫尽了夜空中的每一片云,一无所有的夜空之中只剩下了一牙弯月,寂寥的挂在天边。楚轻安正如那孤独的月一般,斜倚在采剑崖八角亭便,抬头出身的看着这夜色,只是连连叹息。寒鸦鸣叫,平添忧愁。夜色漫长,微风阵阵,情思绵绵,若蚕丝不绝,又乱作一团麻。楚轻安怀抱着折雪剑,又垂头静思。

难得能静下心来思考,自她遇见刀雪客之后,风波难息,一难接着一难,但总能绝处逢生,逢凶化吉。楚轻安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只知道在经历了这许多事后,他们的感情早已刻骨铭心。她原以为他们能相守一生,但天不遂人愿。

楚轻安也知道,刀雪客与十鬼堂杀害楚云山的事毫无干系,可刀雪客与萧无痕毕竟亲如父子,自己的杀父之仇又不可不报,一叶剑门与十鬼堂之间必有一场大战,与其到那时两人再闹得不可开交或是犹豫万分,不如现在当断立断,斩断情缘,免得越陷越深。楚轻安不仅是在为自己考虑,也是在为刀雪客着想。奈何她又不能将自己的心思明说,只得自己承受这份苦楚。她的难处,他人又怎会知晓。如此想来,多了几分期盼,也多了几分愁怨。

可是如今她就要嫁给游晋文,消息也早已传遍江湖。想必刀雪客也早已知晓。而如今的楚轻安却是十分纠结,她有些希望刀雪客能上山来找他,却又害怕他真的上山,自己却无法面对他,只恐会做出甚么对父亲不孝的事来。如此想来,多了几分期盼,也多了几分愁怨。

“轻安。”

身后一声呼唤,楚轻安恍惚之间以为是刀雪客,便欣然回头喊道:“雪哥哥......”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游晋文。楚轻安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随着微风,渐渐消散。游晋文面色如水,看不出有甚么表情,他的城府似乎也越来越深,渐渐不再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

“原来是师兄。”楚轻安强笑道,只是那语气之中,难掩三分失望。

游晋文既不生气,也不点破,只是背着手看着月色之下美若天仙的楚轻安,轻声说道:“天色已完,为何还不歇息?明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时,若是精神不好,岂不是叫各门派取笑。”

楚轻安便起身走出八角亭说道:“师兄说的是,我这便去休息了。”当楚轻安走过游晋文身边之时,游晋文却猛然抓住了楚轻安的手腕,楚轻安猝不及防轻声惊叫一声,仓皇问道:“师兄这是作何?”游晋文便徐徐说道:“待明日之后,你我便是真夫妻,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楚轻安夺出手腕,慌忙跑回了自己房中,掩起房门,吹熄灯火。游晋文则是独自站在采剑崖上,暗自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三个字:“刀雪客......”

一夜难熬,叫多少人暗自心碎。

天方大亮,三声鸡啼刺破宁静之后,那锣鼓之声便响彻一叶剑门上下。众弟子们点燃爆竹,红烟阵阵,好不喜庆。鸣锣响鼓美乐笙歌,乐师们吹拉弹奏,增添气氛,已然有人开始上山拜贺,各门派代表皆手提贺礼,前来祝贺。游晋文早已穿好大红喜服在大殿门口恭迎道贺之人,殿上正在准备宴席。

游晋文转身对心腹弟子说道:“你们要多派弟子,在各处关隘山门把守,巡逻的人手也要增派,务必保证继任仪式和婚礼正常进行。但凡见到可疑之人,你们可先斩后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绝不能让刀雪客和十鬼堂的人混上山来,搅乱大事!”

“是!”众弟子领命而去,游晋文安排妥当,自视哪怕刀雪客敢上山来也定能将他捉住。

先是东西南北四方剑派的掌门前来恭贺道喜,一进门来便齐声高喊道:“我等前来恭贺游少侠大喜,恭贺游少侠接任一叶剑门门主之位。”游晋文便谦卑的躬身说道:“晚辈不才,多谢诸位前辈前来赴宴。”四人放下贺礼便迈步进入大殿。

随后又是锦绣阁,伏龙寺,烈马帮和麒麟山庄的代表前来祝贺。伏龙寺的住持空武上前拜道:“阿弥陀佛。”游晋文便回礼道:“原来是空武住持,晚辈有礼了。”

空武和尚微微一笑便说道:“老衲无心凡尘诸事,本不愿来参加这场宴席,只是门中僧众皆劝说老衲赴会,游少侠年少有为,继承楚门主大任,想来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游少侠笑道:“主持过奖了,晚辈年纪轻轻,才疏学浅,虽是师父亲传,但也只学得皮毛,故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奈何师父先去,这才扛起大任,尚有不足之处,还望诸位前辈指点。晋文不敢说定有一番作为,只求能光大门派,不辜负先师遗愿。”

“游少侠过谦了。”空武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沉吟片刻,又是摇头叹息。

游晋文便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空武便回答道:“恕老衲冒犯,大喜之日本不该提及此事,奈何此事事关重大,老衲也不得不问一句。”

游晋文坦然说道:“住持请说。”

“江湖上盛传楚门主身死,却不知是因何而死,又是死于谁手?是否与那玉佛有关?”空武合掌问道。游晋文面露悲伤,长叹一口气便回答道:“实不相瞒,家师乃是死于十鬼堂,萧无痕之手。今日乃是晚辈大婚之时,其余事晚辈实不想说,请住持见谅。”

“阿弥陀佛。请游少侠节哀。”空武又合掌说道。

又过两个时辰,宾客已然坐满大殿,吉时临近,游晋文扫了一眼,便看出有多少门派前来赴宴。先前参加玉佛大会的门派除了乾坤派,十鬼堂,诸葛世家,其余尽皆到场。诸葛家先前在玉佛大会与游晋文结下仇怨,故而不肯前来赴宴,十鬼堂更不可能前来,而乾坤派久未出现,游晋文也不担心。

而此时游晋文在大殿上招待宾客整理贺礼之时,楚轻安正呆呆坐在自己房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周围三四个丫鬟伺候着她,为她梳妆打扮。一侍女捧着那红锦金丝凤求凰喜服说道:“吉时将近,还请小姐换上喜服。”楚轻安看了一眼那红艳艳的喜服,金线纹绣凤求凰,珍珠镶嵌做襟裳,凤冠彩翎耀夺眼,可惜女儿渐心凉。

“哦。”楚轻安轻声应到。

四位侍女便侍候她脱下衣衫,换上喜服。当浓妆艳抹的楚轻安戴上凤冠盖头之时,她有些恍惚,一名女子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穿喜服却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那是何等的心酸心凉。装扮完毕的楚轻安手捧折雪剑,独自坐在房中,一声不响,静候吉时。

而此时那侍女便来到大殿之上,对游晋文耳语几句便退到殿后,游晋文闻言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想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剩这最后一步,他的心愿便能完成。

殿上宾客分作两列,坐在大殿之上,桌上也都摆满了丰盛的佳肴酒肉。中间空出一条路来,便是为了迎接新娘,而大堂之上便是一个大大的喜字,喜字之下是一张枣木桌,桌子上摆满了花烛贡果,当中便是楚云山的排位,上书一叶剑门先去门主楚云山之灵位。桌旁是两把交椅,意在供奉先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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