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碧绿平缓,白云漂浮回还。冬尽春来,万物复苏。细草抽新芽,大雁朝北来。百姓耕耘忙碌,朝出晚归。

百帝城内,冬日里停掉的机关瀑布,两日前又重新旋转起来。

柳唐月刚刚铺开一张前朝焱王墓里出来的归山云深图。据说这是百年前著名画家李维的最后一副画作,没有流入市集之中,看过的人屈指可数。李夫人死后,李维便将这副画做了她的陪葬之物。

一个帝王落幕,另一个帝王拔地而起,有人为了利,掘了李夫人的墓穴。才使得这画重见天日。

柳清悬走进来,便看到柳唐月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别看了,这画是假的。你就算看出个洞来,也没什么名堂。”

柳清悬捋了捋胡子,气呼呼的自顾自的寻了个坐的地方。

柳唐月闻言,不禁皱眉:“假的?不应该啊,这画用的是金丝滑线封的边,卷轴内部是胡垂白玉所制。用料考究,纸亦是李维那个时候才有的灯软宣纸。而且这样的神作,似乎也只有李维能做的出来。”

柳清悬笑道:“目光短浅,思绪停滞,你可知道什么叫做狸猫换太子?李维所有的画,都是用金丝滑线封边,用胡垂白玉做卷轴,也就是说,他家里肯定有许多诸如此类,相同的画卷。归山云深图确实是李维最后一张画卷,这画作于李夫人死去的前一天。第二天就听闻了李夫人的死讯,你觉得李维可还有心思看画?”

柳唐月有所领悟:“你的意思是…这画在那个时候已经被调换了?”

“然也,世人只传李维,却忘了那个时候和他形影不离的挚友。那位朋友一直住在李维家中,日日一同写诗作画。李维的画作,他又怎么可能画不出来。李维爱妻如命,李夫人死后他便再没出过手,从前有的,只要在自己手上的,全部被丢尽了墓穴中陪葬。这也是为什么李维的画作如此金贵。”

柳唐月闻此,叹了口气:“看来又白忙活了,不过他这个朋友还真是不地道。想必这样的事没少做吧。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李大家的画作都是有价无市的。”

“巧了,这个人就在辞陆城,他们家也确实是因为这个起的家,后来族中又出来了好几个头脑灵敏的。如今也是能称的上名号的。”

柳唐月闻言,眼神一亮,好奇的问:“辞陆城内?到底是哪家?”

“孟家,孟子堂,他便是李维的至交好友,只是现在后辈如何,便无从知晓了。”

柳唐月回顾了一下,她在辞陆城内,待了不足半月,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有哪个名气大的孟家。

“对了,我让你办的事,你可办了?”

柳清悬敲了敲桌子,终于开始说正事。

柳唐月撇了撇嘴,捏着头发,漫不经心的答:“怪不得人家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您都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还跟我玩这个。自己不好意思见人家,便派我一个晚辈去查探,您倒是乐得清闲,这得罪人的活可全都让你孙女儿我干了。日后您要真死了,仇人找上门来,我可怎么办。”

柳清悬闻言,忍住笑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是成了,不亏是我柳清悬的孙女,你怕什么,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能活到这个年岁,我已然占了便宜,如果哪天真的去了,你也别担心,元凌之内,所有的柳家书院都是你的后盾。”

柳令植刚打算跨进屋子,便听到柳清悬笃定的话语。他停了停步子,随即笑着有了进去:“爹,您这是哪里话,不光是柳家书院,还有整个柳家都是唐月日后的后盾。您放心吧,儿子绝对不会让唐月有一点儿不如意。”

“大伯,你来了,快坐!”

柳唐月见到来人,赶紧起身,笑着让出坐来。

柳清悬立刻板了脸:“你不去前院忙,老来后院做什么?莫不是太过清闲了?”

柳令植刚坐下去,问声赶紧起来,恭恭敬敬得道:“没有,爹,只是唐月刚回来,我怕她缺什么东西,所以特地过来问问而已。”

“这里是她的家,缺什么少什么,唐月可以自己去找管家,至于你,我瞧着最近确实清闲,难不成过了个生辰,听上几句恭维的话,便真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了?”

柳令植赶紧低头:“爹!儿子错了!儿子并非是这样想的,儿子这就去书房!”

还未等柳清悬说什么,柳令植已经一溜烟儿,跑的不见身影。

柳唐月见此,摩挲着下巴:“喂!你这么严肃做什么,那可是你的亲身儿子,大伯如今也是过了半百的人了。又是咱家一家之主,问问能挨的住你这样训?”

柳清悬叹了口气:“你大伯沉静内敛,凡事都压在心中。遇到大事优柔寡断,不能手起刀落,说到底他不是做家主的料,你二叔又是个混账的,倘若你爹在,我便能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了。我这样是在锻造他,兴许日后不会让柳家在他手里没落了。”

通往风雷寺的林间小路上驶过一辆马车,这路坑坑洼洼,没有人修理。颠簸的很。

不过三刻钟,马车便到了山门口。

莫颜兮下了马车,便和风起扇沿着一旁的小路往上走。

将近半个时辰后,莫颜兮喘着粗气和面色如常的风起扇到了尽头,迎面能够看到的,便是一座茅草屋。草屋大门禁闭,似乎无人在家。门口站着一位少年公子等着主人归来。

“苏大公子?”

莫颜兮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苏长卿问声,转过头来,眼神之中,有三分惊喜,三分惊讶。

“莫姑娘,风姑娘,真没想到,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我瞧着屋里没人,我们怕是要等一段时间了。”

“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既然许老先生不在,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等等也是应该的。”

“里面有人。”

莫颜兮话音未落,等在一旁,双手抱刀的风起扇已经说了出来。

莫颜兮听了,皱了皱眉,顺着屋顶看去,果真能看到一点一点,冉冉升起,随风飘散的炊烟。

“看来,许老先生今日不待见我们。”

苏长卿双手背后,眯了眯眼睛。

莫颜兮莞尔一笑:“恐怕 他不是不待见我们,而是不待见麻烦。”

苏长卿心领神会,他们二人来此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可不就是一团又一团的麻烦吗!恐怕在上山的时候,已经有人前来报信的。

主人不待客,他们再怎么着急也无济于事。今日的太阳光线强烈,出门的时候,樱娘和香雪怕她冷,特地嘱咐她穿了许多。这会儿没有风透进来。莫颜兮热的满头大汗。脖颈痒痒的。

半个时辰后,依旧不见动静,莫颜兮感觉自己晕晕的,烦躁不安。终于,心头一股气儿上来。莫颜兮目光一冷,道:“起扇去把门砸了。”

苏长卿闻言,目光瞪的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风起扇面色依旧淡淡的,闻言跨步上前,瞬间拔刀朝着门挥去。门栓落地,恰逢一股难得的清风,将柴门慢慢吹来。露出庐山真面目。

里屋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碎成两半的门闩,面色一沉:“哪儿来的无知小辈,竟然做的出这么有违君子的恶劣之事!”

莫颜兮一行三人面面相觑,随即弯腰作揖行礼。

“许老先生果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小辈们慕名来往,在这儿等了将近两个时辰,都不见您的身影。知道的说您专注坚韧,不知道的…怕是会嚼舌根,说老先生故意晾着我们几个呢。”

许一白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我是什么人,用得着为难你们?如此野蛮,牙尖嘴利,你是哪家的?”

“晚辈是哪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来此的目的。”

许一白眯了眯眼睛:“哦?是吗?既然有事儿还如此粗野,我瞧着应该是乡间的野丫头,不懂规矩,成何体统!”

“许老先生,破门确实是晚辈们的不是,可是青天白日,老先生身在家中,却禁闭柴门。属实有些不正常,听闻最近辞陆城内盗贼盛行,图财害命,什么都做的出来,辞陆城内已经有多家遇难。晚辈在门口等候多时,敲门不见应答,最后经过深思熟虑,这才选择破门。不过您放心,这门我们一定会帮你修好的。还请老先生见谅。”

苏长卿语罢,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有理有据,无可挑剔。

许一白扫了扫众人,沉默了半饷,这才松了一口气,冷淡的说:“巧舌雌黄,罢了,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什么花来!”

屋外的日头太过强烈,虽说只是春日,但是感觉就像身处热炉之中。

莫颜兮三人得偿所愿,终于和许一白见了面。

正堂里屋内,四人相对而坐,桌上有刚刚煮好的眉山观音。性凉微甘,正适合这个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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