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哀家的不是,让太嫔想起了过往。”墨浅裳叹了口气。

宋太嫔还真的毫不含糊,冲着墨浅裳便拜倒在地,“还请娘娘成全,能够赐嫔妾一个女儿。”

“太嫔的心意,哀家明白了。”墨浅裳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彩鸳,“彩鸳,带宋太嫔去看看宁辉公主吧。对了,说起来哀家还真有一件事情要请宋太嫔帮忙。”

墨浅裳话音一落,宋太嫔登时反应过来,止不住的眉梢处跃上一些喜色,当下就将额头久久抵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嫔妾定当谨遵太后的吩咐,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哀家就知你是个通透的玲珑人,只消些提点就能明白。”墨浅裳唇边挽起朵笑花,瞧着宋太嫔,怎么看怎么满意,“此前哀家已打点过了何林遥,往后你带着公主,一旦哪里短了你们的吃穿用度,尽管找到他的跟前,好声说一句就是。再不济,找哀家说说也行,哀家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宋太嫔走时,眉上那点笑意啊,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墨浅裳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掰着指头算算,日子也不短了。

宋太嫔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外,不多时,便有宫奴回禀,墨婕妤来了。

墨雪澜进了门,一眼就瞧着墨浅裳正一心一意的伏在几子上,一双明眸正在挑选着花样,好像在做什么东西。

墨雪澜向墨浅裳行了个礼,“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墨浅裳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

墨雪澜自然记得之前太后娘娘是如何给她下的脸子,她这次来,也是有心想要讨好她。

见墨浅裳没搭理她,她默不作声、乖乖巧巧地立在一旁,也不说话。

待墨浅裳寻思着许久,终于犹犹豫豫地挑出了一张花样后,墨雪澜这才小心地笑起来,陪着说话道,“这花样倒也美,不过,却是个怪冷僻的样式。像一般绣娘,怕是怎么缝,都缝不出个好看的样子来。”

墨浅裳扫了一眼墨雪澜。

之前的事情,倒是没认真和墨雪澜生气,不过就是让人敲打敲打。

这两日虽然宁辉公主事忙,她却也不忘了让人盯着墨雪澜。

听闻她乖觉了不少,似乎想通了,墨浅裳也没认真为难她。

墨雪澜低头,笑着道,“不过,就算再手巧的绣娘,也没有太后娘娘手巧啊?是嫔妾糊涂了,娘娘勿怪。”

墨浅裳将东西给了彩鸳,这才用细长的棍拨了拨炭盆里的碳火,问道,“天这么冷,怎么又过来请安了?哀家不是说过免了吗文安。”

墨雪澜忙用眼神示意着春蝉将带来的食盒递给初桃,“而且现在正值正月十五的当口了,过来看几眼倒也算得上是件美事。妾身还特意下厨弄了点儿元宵,刚好送来给娘娘尝尝。”

“你亲手做的?”墨浅裳看了一眼眼前热气腾腾的元宵。

初桃端了来,让张嬷嬷检查了一遍,才送到了墨浅裳的跟前。

“知道你乖顺,不过,心意到了就成了。哀家在这宫中,总不至于吃不上几个元宵就饿着了。”

墨雪澜听墨浅裳这样说,险些没绷住又跪下来。

彼时殿内的碳火已渐渐冷却了,有点寒气灌了进来。

初桃忙手脚利索的拾起盆,就要去吩咐下头里添新的碳。

“妾身来拜访娘娘的路上,听得些风声,说是宋太嫔接了那孩子。”

墨浅裳点了点头,“哀家想着,哀家可能在这宫里头,待不了多久了。”

墨雪澜悚然一惊,忙道,“娘娘这是说什么话?”

墨浅裳看着墨雪澜,没解释多少。

“这宫里头,冷血的人太多了……却没几个,为了自己活着的。”墨浅裳淡淡看向墨雪澜,“雪澜,你想要自由吗?”

自由?

墨雪澜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用力到星星点点的血迹在雪白的帕子上染开,仿佛沁着点点鲜血。

“娘娘是为了宁辉公主的事情才伤心难过的吧。您何苦胡思乱想。”

她抬眸看了一眼墨浅裳,“不过,日子都是往好的过的不是。往后啊,公主都将有娘娘的庇护,日子也算是好过起来。”

墨浅裳勉力笑笑,不置一词。

慈宁宫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正说着话,就听着初桃掀了帘子进来。

墨雪澜便紧紧低下了头,站在了一旁。

初桃进来之后,觎着墨浅裳的神色,“陛下之前找了奴婢,和奴婢吩咐了一些事情。”

初桃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墨雪澜。

言下之意很明显,希望墨雪澜,能够退避一下。

“哦,”墨浅裳瞥了一眼墨雪澜,淡淡道,“说罢。”

初桃思忖着,实话实话道,“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陛下是让嫔妾来问问,娘娘可要让奴婢给墨雪澜和其他几位娘娘在城郊安排住所?”

墨雪澜浑身一抖,愕然抬头,看向了墨浅裳。

墨浅裳点点头,“你可做好准备了。”

“当然是早早的就将此事计划好了,奴婢购得了城北的郊区宅院,不会太过于冷落几位娘娘,又不会让人瞧出些端倪。派侍的下人全都是些经过奴婢刻意的挑选过的,保准家世清白,没有一点坏的心思。另外,身份户籍也做的差不多了。”

墨雪澜这时候,终于听明白了墨浅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初桃做事儿从来没有丝毫的含糊,娓娓说着,不仅仅是汇报,更是……想打消墨雪澜的顾虑。

“初桃,你做得好。”墨浅裳先是夸赞一句。

随即,她沉吟一阵,又问道,“墨婕妤怀孕之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墨雪澜已经抢先跪在了地上,“娘娘……此事只有嫔妾知道……还有个婢女,是墨家派来的人,奴婢一直收押着呢,随时可以交给初桃姐姐……娘娘,您听奴婢解释。”

墨浅裳闭了闭眼睛,不耐烦地打断,“你不用解释。”

墨雪澜顿时哑了嗓子。

“哀家现在做的,只是开春后,善后的事情。”墨浅裳温懒地道,“墨雪澜,你若一直忠心,你、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流苏、何林遥,不管你们信不信,哀家都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出路。”

墨雪澜跪了良久,这才抬起头,眼含热泪轻轻笑起来,“阿姊,谢谢你。”

是叫阿姊,不是再叫太后。

那层天然的敬畏,如今,又有了浓厚的亲情。

墨浅裳没再理会墨雪澜,看向初桃。

初桃道,“娘娘,您放心。除了些几位嫔妃自带的婆子、丫头外,这件事啊,不该知晓的人皆是不知。另外,那个婢女奴婢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墨浅裳勾勾唇,颔首道,“可以。”

墨雪澜仍然跪在地上颤抖着哭泣。

她深知从来都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能够在这后宫浮沉中全身到如今,全是墨浅裳护着。

而墨浅裳的庇护,只是出于她对人的尊重。

而她这几日竟然还动摇了。

“在这后宫中,真情的真相大抵如何,其实都不重要。”墨浅裳淡淡道,“雪澜,你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是……”

就好像,墨浅裳肚子里的孩子,说是先帝遗腹子,那便是县第一斧子。

“近些日子不太方便行动,等过了年,你们就可以出去了。”墨浅裳笑了笑。

墨雪澜稍稍沉了下心,擦干了泪水,点了点头。

既明白了墨浅裳的计划,无论如何,她都会跟着墨浅裳。

“事情还不急,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总归是没有错处的。”墨浅裳慢慢道。

墨浅裳又看向了初桃,轻声问道,“这几日,何林遥的身子休养得如何了?”

“回娘娘,何嫔娘娘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初桃说着,面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喜色,反而几不可见的眉间含点忧虑,“只是,她的情绪到底是怎样都振作不起来,整日郁郁寡欢。唉,妾身真的是没什么办法了……”

墨浅裳点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墨雪澜眸光闪烁,“娘娘,何姐姐的身子彻底垮了,想要生养几乎不可能了。她和嫔妾不一样。嫔妾到时,大不了找那个王八蛋,找不到的话,就自个儿养孩子养下去。可是她不一样,她历经那般苦事,就算出了宫。往后想于京城中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亲家都难了,当然会难解心中郁结。”

“妾身觉着,”墨雪澜抬起眼,一脸真挚盯着墨浅裳,“倒不如臣妾去问问何姐姐,她自个儿有什么打算。嫔妾隐约记得她说过,如果能出宫,她想去个无人注意的僻静住处住下来,也不寻什么人家了。”

墨浅裳点了点头,“可以。”

“娘娘,这京城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嫔妾想着,若是嫔妾将来出宫,是决不能整日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总有一天,我们仍活着的事情会传到他人的口中。”

墨雪澜深吸一口气,纤纤玉手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娘娘,若是您到时候也出宫,谁来护着我和那一干子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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