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晚光绪皇帝的模样,看起来,他也算是一位颇有仁德,胸怀百姓的皇帝,只是一想到他最后会被囚禁于瀛台孤苦十年,直至中砒霜毒而亡,这般一生郁郁凄怆的下场,心中实在有些沮丧。

光绪皇帝还真是倒霉,本该是一位富贵贝勒,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却生生摊上了皇帝运,还是在大清气运将至的时局,既无天时,也没地利,仿佛是上天注定他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说实话,经过上次被白歌的一番摆弄之后,我现在面对清朝的发髻、妆容、旗服还有许多沉重的首饰,心里真是怕极了。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都觉得并不太好看,正经打理起来,更是一点不会。早上刚睡醒,就又被白歌和一众小丫鬟们各种张罗摆弄着,在我极力的抗拒下,她们只盘了一个还算简单的圆满髻松松地固定在我头上,发鬓两端点缀着一对蜜花色水晶发钗,正好迎上窗镂间漫进来的清亮阳光,水色中隐隐约约透着几丝乳白色,竟也能显出人几分娇巧雅尘的气质,钗间几条细细的流苏垂下,微风吹过耳边时,便会低低地发出一串清脆响声。

白歌左右看了看我,笑道:“五姑娘肌肤白皙,戴这蜜花色果然好看。”

我摸了摸垂在耳边的流苏,朝白歌问道:“今日你们把我打扮的这么精致做什么?”

白歌一脸喜色回道:“奶奶身边的丫鬟刚过来传话,说等会儿要过这边府邸来看看四姑娘和五姑娘。”

我一怔,在这里也住了几天,确实还未见过这位长叙夫人,她是志均和志锐的身生母亲,也是这个家族里的原配,大家都叫她“奶奶”。

我微笑道:“好久没有见过奶奶了,也不知奶奶身体可好?”

白歌回道:“等会儿五姑娘看到了,不就清楚了?”她又拿过两件缎锦袍举在我的面前,笑问:“姑娘今日想穿哪一件?”

我一目扫过,看见左边的霞色袍子上绣的是彩云攒着翔鸟,右边的黄色袍子上绣的是蝴蝶迎春翩翩。

我低头想了想,一会子,抬手指着右边的袍子道:“这个吧。”

半晌后,打扮停当,我才知道清朝的女子有多遭罪,为了表示对这次见面的看重,毕竟算是长辈,不能随意应付,白歌从里到外足足给我穿了有四五件衣服,其中有两件的料子还不太透气,即便是秋天,捂个一时半刻,我也觉得身上无比的闷热。走到客厅时,子玉已经坐等在一旁的莲纹镂金凳子上了,神色自若悠然。我满头大汗地看着她问:“四姐,你不觉得热吗?”

子玉打量了我几眼,掩嘴笑道:“现在深秋将至,不过五件衣服而已,有这么热吗?”

我坐在旁边,一面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一面道:“果真是热,奶奶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要中暑了。”

子玉皱眉问:“中暑?”

我忙道:“就是中暍的意思。”

子玉听后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中暍啊,”叹了叹,“中暍就中暍,中暑又是从何而来?”

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她,中暑是现代的说法吧,只好胡诌道:“西学里是这么讲的。”

正说着,就看见帘子挑了起来,一人鱼贯而入,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

穿着一件略显朴素的藕白色的长缎衣,上头像是用浅灰色的丝线绣出了一块块苍苍白云,而丹红色的丝线则是在白云下盘出了一朵朵凌寒盛开的梅花,外头披了一件深棕色的系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在光亮下如水一般的波光流动之感。

我暗暗赞叹,奶奶年轻时必定是绝美的。

奶奶看见我,目光里尽是和蔼慈爱,嘴边噙着笑,又转开视线看向子玉,满屋子的丫鬟仆妇都俯下了身子,我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俯下了身子。

奶奶微笑着扶起我和子玉,说了句:“都起来吧。”丫鬟仆妇们起身后,才又笑着对我和子玉说:“让你们等久了吧,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

子玉笑了笑说:“奶奶且忙,我们无事,等着就是。”子玉看了看我,我忙跟着点了点头。

奶奶坐定后,丫鬟服侍着擦脸、洗手,子玉则转身出去,吩咐外头的丫鬟传膳,我在旁边仍站着,只感觉当下规矩甚大,实在不敢乱动。

奶奶嘴角一直挂着笑容,看上去像是有些累了,半闭着眼睛养神。子玉进来后,微笑着说:“可以开始用膳了。”

奶奶“嗯”了一声,挣了挣眼睛,看着我笑问:“子兮是越长越好看了,你小时候就是爱调皮的性子,再跟着你伯父在广州无拘无束的长大,这下被选入宫中,我心里还真是为你担心,”低了低声音,“到底不知进宫于你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我回道:“世间之事,大多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奶奶不必为我担心伤神。”

奶奶道:“长大了,快别站着了,坐下吧。”

我点点头,和子玉一道坐下,席间,奶奶时不时和子玉笑说几句话,我则是在一旁默默的吃着。

奶奶道:“今儿我来主要就是想跟你们姐俩说说入宫的事,选秀也过去不少日子了,再过两天,宫中恐怕就要来人教授你们宫中的礼仪和各类规矩了,到时候礼部衙门会同内务府指派一大群近支的宫眷、太监、嬷嬷来宅子里,还是需要人来好好打点一番的。”

我心里一惊,道:“这么快!”

奶奶道:“这还算快么?”

子玉道:“一般后妃入宫,学习礼仪都有半年之久。”

我看到子玉满面的喜悦神色,而我却一点都不开心,叹气道:“来这么多人看着我,岂不是不能再见志均、志锐和志锜了吗?”

奶奶道:“是。”

我蹙眉道:“这样的话,日子得有多无聊啊!”

奶奶盯着我笑道:“才说你长大了,如何还是那副老样子,看看,不担心你怎么成?入宫后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凡是都要多存个心眼,”又看了看子玉,“子玉也是一样,这皇宫,看上去金碧辉煌,可却是个真真切切能吃人的地方。”

我好奇问:“奶奶见多识广,可知道皇上是个怎样的人?怎样的皇帝?”

奶奶面露遗憾道:“我再见多识广,也终是一介妇人,如何有机会能面见天颜,更别说知晓圣上是什么人品手段了。”

我泄气道:“我一点都不了解皇上,怎么能安心嫁给他嘛!”即便是七夕那晚偶然见过光绪皇帝,却也只能看出三分人品气度,其余七分便一概不知,况且仅仅一面之缘,寥寥几句话,根本做不得十分数。

奶奶疑惑的看着我问:“选秀时,你们不是面见过老佛爷和皇上么?”稍想了会子,又道,“按理说,冷眼看着听着,旁观谈吐作风,应该是能瞧出几分气度的,何至于如此担忧?”

子玉道:“子兮不是前几日从树上摔下来了么,大夫说她磕到了头,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诊断说是,惊吓过度引起的暂时性失忆症。”

奶奶蹙眉道:“暂时性失忆症?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症候?”

子玉道:“原来奶奶也是第一次听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奶奶问:“是什么大夫,医术到底如何?”

子玉道:“是伯父请回来的,想来医术不会错的,据说那大夫曾跟着西医学过几年西学,这个说法就是西学里的说法。”

奶奶点点头道:“下次还是要再请个中医大夫来看看才安心啊。”

我忙道:“不用,我除了一些事情记得不太清外,其它的都觉得挺好的。”

奶奶看着我,担心说:“忘了什么不好,偏偏把这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停了一下,想了想,继续道,“不过就你这毛躁粗心的性子,就算记得,恐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来,只好等日后进宫再慢慢了解,”一会儿,又瞪了我一眼,“你自己瞧瞧,都是快要进宫的人了,还要在府中爬高上梯的,可是不是太过胡闹了?”

我微微颔首,一脸愁苦道:“奶奶,你就别再说我了,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奶奶无奈的盯着我,叹出一口气来,摇头说:“只希望你入宫后能收敛收敛你这性子。”又略坐了一会儿,婆子在门口问:“奶奶今日可歇在这里吗?”

奶奶淡淡说:“不用了。”

一炷香后,等奶奶一走,我立即放松下来,小跑嚷嚷着叫白歌赶紧给我换下衣服。子玉一面笑看着我,一面从袖子里盈盈抽出锦帕,帮我轻轻扇着,“我怎么不觉得有你这么热呢?方才奶奶穿得比我们还多呢!她也不热啊!你可真是火烧心!”

我笑嘻嘻地无奈看着子玉,不说话,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觉得热,只能说或许她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渐渐地,就习惯了。

奶奶出了府,子玉还有丫鬟婆妇的脸上都挺开心,看起来好像只有我是满心寂寂,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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