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想说甚么便请说罢,女儿在听。”邱黎见邱天仇迟迟不肯开口,便率先问道。邱天仇这才开口问道:“爹爹方才和你云禄叔在屋中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邱黎抹了一把眼泪,冷冷的回答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爹爹既然做出这种事来,就该知道,总有一天会被他人知晓。”

“都怪爹当年一时糊涂,和那赤燕谷谷主做了交易,谁知不仅没能治好你娘的绝症,也害了冷家。致使如今你与冷弃珠那孩子不能完成婚约,爹爹有愧于心,有愧于冷家,更有愧于你娘和你啊!”邱天仇面露愁苦,唉声叹息,拍着胸口说道。

邱黎见他如此自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也有些不忍,便柔声劝道:“事到如今,还有甚么可后悔的。大错已然铸下,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爹爹该想着如何补偿那冷家,而不是整天活在回忆与自责之中。”

邱天仇遂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爹爹这便派人给冷家送去一箱金银。供他衣食无忧。”可转念一想,又背过身去,负着双手,自言自语道,“可那孩子颇有傲骨,有似他爹,顽固不化,只怕他不肯接受那金银。可除此之外,他有想要甚么呢......”

可邱天仇沉思一阵,忽然想起了甚么,便回身望着那邱黎,上前说道:“倘若他有心,爹便成全你二人的婚事,你看如何?”邱黎本该欣喜,可如今她只当自己是冷弃珠要寻找的仇人,愧疚与负罪感便充溢心头,心结难解,全无成亲之意。沉吟片刻,却扭过头去说道:“无论爹是出于甚么原因,毕竟是爹害死了冷伯伯,即便冷公子不知爹爹就是他日思夜想,想要亲自手刃的仇人,可我却已然知道。我又怎能心安理得的嫁到冷家,又怎能向过去一样平心对待冷公子?”

“都怪爹!都怪爹!”邱天仇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无力地瘫坐在一旁。邱黎见状,忙劝慰道:“爹,你休要再如此了。事到如今,只得尽力补偿冷公子,以弥补我们邱家对冷家犯下的过错。”

邱天仇忙问道:“此事爹都听你的,你说如何,爹便如何?”邱黎便说道:“既然明着送金银冷公子必然推脱不受,那便在成亲之时作为嫁妆送到冷家,如此一来,想必冷公子也没有理由再拒绝。明日冷公子便要上门提亲,爹爹还需好生待他。”邱天仇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可是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微微一愣,便笑着说道:“上门提亲?好你个丫头,原来都在你算计之中。”

“我计划好了一切,却没能计划到,爹爹曾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邱黎双眸之中饱含哀怨,那眼神仿佛要穿透邱天仇,看得他毛骨悚然,冷汗直出,便起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罢,爹先去了。”说罢,便仓皇快步逃出了邱黎的卧房。径直走入内堂,又启动机关,进入那密室之中。

望着冷不语的灵位,邱天仇百感交集,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便又上了三炷香,连连叩拜,望着灵位在心中说道:“冷兄,如今黎儿与弃珠那孩子就要完婚了,我终究还是迈过了那一道心坎,完成了当年的婚约。我们即将成为一家人,他二人的结合也会化解两家的恩怨,日后我一定用心对待弃珠,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还望你在天之灵,宽恕我的罪过。”

又虔心叩拜,祈求内心的一丝安宁。

而此时在烟州府城外,冷弃珠家中,沈墨鱼等人将冷弃珠拥簇在当间,看着他取出一块花锦布绸子,将那已然写完的两卷小说包在当中,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背在胸前,便要去邱家提亲。“提亲焉能不带聘礼?”白星泪问道。

冷弃珠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胸前那包裹,笑着说道:“这便是聘礼了。”四人闻言皆有些吃惊,沈墨鱼满脸诧异,难以置信的问道:“就两本破书,也能算是聘礼?”

冷弃珠却摆手说道:“非也,非也。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便好,又何须如世俗那般庸俗。一来,我家家徒四壁,唯有书籍富裕,并无金银珠宝作为聘礼。二来,邱家甚么都有,更不缺金银。这第三,这小说虽然不入流,可却是我心血倾注,世间独一份,总有金山银山也难换来,如此说来,我这份聘礼,岂不是颇为贵重?”

“如此一说,倒也有些道理。想必那邱家家主也是个明理之人,希望他能懂得你的用心良苦。”裴镜年说道。可白星泪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皱着眉头便说道:“可邱家毕竟权大势大,家中更有黑白双卫这样的人物,虽说你是去提亲,可万一邱家家主不允,反倒对你赶尽杀绝,以断了邱姑娘的念头,这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们陪你走一趟邱家,也好暗中保护你。”

沈墨鱼闻言也附和道:“对对对,如此最好了。也要有个照应,应对不测。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在二人再三建议下,冷弃珠终于妥协,便领着四人进城而去,直奔邱家。路上,白星泪问道:“冷公子可知邱家所在。”冷弃珠笑着点头道:“自然知晓,我曾去邱家与邱天仇员外谈论取消婚约一事。”

不消片刻,便来到邱家门外,邱家人多半也认识冷弃珠,似乎早有准备,两名门口的侍卫便上前迎道:“我等在此恭候冷公子多时了,老爷正在堂上等候公子。”众人面面相觑,皆未曾料到有此一招,便凑到一起,白星泪小声问道:“莫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在屋中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我们来此,来个请君入瓮?”

“不会不会,我与邱家无冤无仇,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我思量着,该是邱黎今晨一早便先回到家中打点好了一切,才会有如此阵仗。”冷弃珠分析道,众人遂在那两人的带领下走入邱府,只是白星泪与裴镜年警惕心从未放下,见家丁仆人皆立在两旁,见冷弃珠走过便一齐下跪拜道:“恭迎冷公子。”

“好大的排场啊。”沈墨鱼也不禁赞叹道。

待五人上了外厅,只见两旁早已摆好桌案,案上奉了香茶糕点,新鲜瓜果。邱天仇端坐主位,见冷弃珠到来,便朗声大笑,上前迎道:“贤侄,好久不见。”冷弃珠也颇知礼数,当即跪下叩首拜道:“晚生冷弃珠,拜见邱员外。”沈墨鱼等人也都一一行礼,只是并未下跪,只是拱手,以江湖之礼拜见。邱天仇见了也颇为吃惊,虽还礼却仍问道:“不知这几位是......”

冷弃珠便解释道:“哦,这四位乃是晚生方才结识的江湖朋友,因颇为投缘,故而也想前来拜见员外。”白星泪推开挡在身前的沈墨鱼,微微躬身,拱手笑道:“早就听闻邱家员外侠名远播,我等既是江湖中人,又是晚辈,路过烟州府理当前来拜会。还望员外宽恕我等唐突之罪。”

“无妨,无妨。来的皆是客,老夫不会怠慢的。”说罢,又叫人摆上四副茶具,沏上滚烫清香的茶水,摆上瓜果,叫众人入座。沈墨鱼毫不客气的抓起那糕点便往嘴里塞,吃的青筋暴起满头大汗,伸长了脖子,满嘴的残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恨不得将这几日饿的肚子全都补回来,又生怕日后再吃不了如此好的糕点。

白星泪见他的模样实在可怕,颇为失礼,便暗自用剑鞘捅了捅沈墨鱼。沈墨鱼这才稍有收敛。邱天仇抚须笑道:“贤侄此行之目的,老夫已然从邱黎处得知了。”冷弃珠闻言,急忙起身,转到大厅正中,对这邱天仇便单膝跪下,拱手说道:“此事本该由晚生提起,说来也实在惭愧。”

“哎,都是老夫当年一时糊涂,你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事,老夫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你取消婚约一事。不过你与黎儿缘分未尽,正所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望你二人日后一定要相互扶持啊。”邱天仇叹了一口气,面色柔和,语重心长的说道。

冷弃珠连连点头:“多谢员外,晚生记下了。今日晚生便是来下聘提亲,等定下了日子便来迎娶邱黎。”说罢,便解下了背在胸前的包裹,双手捧着,缓步走向那邱天仇,将聘礼双手奉上,并说道,“小小聘礼,不成心意,还望员外不要嫌弃。”

“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焉能不知冷家如今的情况?又怎会嫌弃自己早已定下的贤婿呢。”邱天仇笑着解开那包裹,露出两本青蓝封皮先装的书册,封皮上正写着“冷月飞剑”四字,脸上露出疑惑地神情,开口问道,“此为何物?”

冷弃珠如实答道:“回禀员外,此乃晚生这几年在家中撰写的武侠小说,虽说是不入流的玩意儿,却是晚生心血倾注,或许在员外眼中,它一文不值,可于我而言,却是金山银山也难买到,世间独此一份,还望员外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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