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皓猛然抬起头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岑昏已然奄奄一息,泪眼朦胧,啐了一口唾沫,大吼一声道:“你这妖女,今日老子就和你拼个你死我活!”白无寿见他起身欲上前动武,连忙将其拦住,忙劝慰道:“老四,不可鲁莽!”可方在溪也站起身来,将白无寿推开,指着那岑昏哽咽着说道:“二哥!这妖女从不把我们当人,只把我们视为杀人的工具!如今大哥就要被她所杀,若再不出手,我们兄弟四人都活不成!”

“如今她正在分身,若我们三人联手,攻其左侧,既能救出大哥,也能将这妖女杀死,到那时,便再不用受她摆布了!”朱皓全然不顾白无寿的劝阻,弹出那玄铁钩爪,挥舞着冲上前去,方在溪也挥舞双枪直刺金玄上主,白无寿万般无奈,眼看着兄弟们皆欲拼死一搏,重重叹了一口气,甩开铁锁钩爪也向那妖女扑去。

两旁的剑侍与护卫见此一幕,愣在原地,待回过神来之时一个个抽出兵刃就要上前阻拦那三人。可三人皆是金莲绕凤楼的天王护法,武功高强,岂是寻常护卫能阻拦的住?朱皓一爪拍翻了一名剑侍,又将一人踹开,锋利的钩爪刺入其胸膛,飞起一脚,将其踢翻在地。方在溪双枪刺入一护卫两肋之中,踏住胸口奋力一扯,便将那人活生生撕成两半。

白无寿最为果决,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是杀招。扯住铁锁,挥动右臂,左手攥紧向后一拉,那钩爪便回旋飘荡,白无寿飞身而起,钩爪落下之时,扫过七八名剑侍,将他们拍翻在地,胸口和脖颈处皆留下了三道血痕,血肉模糊,汩汩的鲜血涌出,当场气绝身亡。

片刻之间,那些剑侍与护卫皆被白无寿三人杀得一干二净,他们深知此时已然难以回头,若是认输服软便是束手待毙,必死无疑。唯有奋力一击,尚有一线生机。眼看着岑昏已然放弃挣扎,命悬一线,三人齐心协力,一齐向金玄上主左侧扑去,满面杀气,凶神恶煞,咬牙切齿,双目血红。

而那金玄上主见此一幕,微显怒色,轻咬贝齿,半仰着头轻蔑的说道:“看来你们四人是铁了心要造反,竟然敢联手杀我?只不过蚂蚁终究只是蚂蚁,再多也只不过是乌合之众!”说罢,便又将左袖一挥,旋转的衣袖之中迸射出一股强劲的内力旋风,向其冲去的三人便如遭雷击。

朱皓最为心急,自然首当其冲。鲜红的锦袍炸开,露出银亮的软甲,可朱皓面如土色,呕血不止,那软甲也蔓延出几道裂痕,眨眼间便化为一堆碎片,朱皓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已是半死不活。而方在溪也被那内力旋风波及,撞中胸口,好似凹陷下去一块,显现出一朵金莲般的刀刃,血肉模糊,正是被那劲风气刃所刻。

白无寿武功乃是三人之中最高,当那红袖挥动之时便看出其中门道,劲风打出的一刹那,左然猛然一蹬,轻身跃起,在半空中又连踏数步,空翻一个筋斗。那劲风气刃蹭着脚底而过,正撞中那身后的翡翠屏风,屏风瞬间崩裂,化为无数道星点,随风消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老三老四!”待白无寿平稳落地之时,却发现方在溪与朱皓已然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心中怒火燃烧,将下唇咬破,渗出殷红的鲜血来,轻轻拭去唇上血迹,白无寿咬紧牙关抛出钩爪,飞向那死死攥住岑昏脖颈的右手。金玄上主微微一笑,随手将已然没有呼吸的岑昏丢在一旁,竟从那宝座上跃起,一掌落下,将那钩爪拍得粉碎。

内力震荡,气波炸开,强劲的冲击又将白无寿击飞,撞在墙壁之上,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金玄上主见四人都已没了呼吸,便叫人将四人拖出楼外就地掩埋。而金莲绕凤楼的弟子们只是将四人的尸首草草埋在出楼往东一百余步的一处丘陵之上,按照金玄上主的吩咐,极为随意的掩埋,也没有立碑设供,便扬长而去。

谁料那夜天降暴雨,冬雷滚滚,极为异常,连串的雷声自天边传来,若战鼓隆隆,震耳欲聋,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大团的如墨般的乌云纠缠着,翻腾着,割裂着,凝聚着,眨眼间并凝聚成一座云山,下一秒又似泰山崩塌,烟消云散,随后便是瓢泼似的大雨倾泻下来,将枯枝打断,雨水如箭,万箭齐发,在那松软的泥土上砸出一个个雨坑。

而那滂沱大雨也将丘陵之上新添的泥土冲散,那渺小的土包被雨水冲开,显露出四具残破带血的身躯。一具躯体的手指略微动了动,似乎还有气息。大雨落入凡尘,汇聚成一条条水流,打湿了身下的泥土。岑昏从那陷坑之中挣扎着探出了手,耳畔皆是雨声与雷声交杂,震动心神,五指死死的陷入泥泞之中,强提一口气,奋力爬出了陷坑。

出坑之时无意间顶了一下压在身上的白无寿,那白无寿的躯壳也随着泥水向下滑去。岑昏踉跄着爬起身来,颤颤巍巍,摇摇晃晃,摸了一把满脸的泥水,那脖颈之上紫红的勒痕还依稀可辨,出神的抬头去望那若漩涡一般盘踞于头顶的乌云,耀眼的蓝白色闪电穿梭其间,将云分割成几块,雨水便从其间倾落,打在脸上,岑昏已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脚下一滑,便向前栽去,大头朝下,再度陷入泥中。手脚并用,在泥潭之中徘徊,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那死不瞑目的朱皓与方在溪,两人的裸露的胸口上皆已血肉模糊,大雨将凝固的血水冲刷干净,借着雷光却能依稀看出两人临死前满脸的惊恐,透过那残絮般伤口,隐隐约约能望见森森白骨与内脏,令人作呕。

即便如此,岑昏还是不死心的去探二人鼻息,见果然没了呼吸才相信二人彻底死去。倒吸一口凉气,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再度栽入泥中,眼泪如雨水般涌出,与泥水混在一处,岑昏的脸上,头发上皆是泥水,血水与雨水的混合,岑昏就这样趴在泥潭之中嚎啕大哭,任那雨水冲刷,仍不肯离开,跪在兄弟的尸首前痛哭。

“大哥......”忽听闻身后响起熟悉而虚弱的呼唤声,岑昏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猛然回头。只见那先前滑落在一旁的白无寿,竟然躺在泥潭之中望着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方才正是白无寿的声音。岑昏慌忙爬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躯壳,喘着粗气便挣扎着来到白无寿身旁,又擦了擦模糊的眼睛,半张着嘴,有些难以置信。

白无寿又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可却牵动伤势,呕出了几两献血,岑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扶住白无寿的肩膀将其扶起,欣喜的说道:“兄弟,大哥对不住你们......”情到深处,又是泪如雨下,两人在雨中抱头痛哭了一阵,便回到朱皓与方在溪的尸首前下跪叩拜三次,才相互扶持着向南走去。

“大哥,我们去哪......”白无寿虚弱的问道。岑昏仰头看了看那诡异的天气,轻叹一口气。两人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衣衫早已被浸透。岑昏见白无寿伤势颇重,若再不医治,只怕也命不能久。再三思量之下,便说道:“我们先去最近的州府,为你寻个郎中,治病疗伤。等你恢复后,再去投靠我一个老朋友。想必,他能收留我们。”

可白无寿还有些心事,回首眺望那隐没在月色中的金莲绕凤楼,目光闪动,眼泪还未流出便被雨水冲散,面露难色,开口问道:“可若主上派人来追,只怕你我皆难逃一死。”岑昏便说道:“不会的,主上定会以为我们早已没了性命,不会起疑也不会派人来追。”可出于谨慎心理,两人顶着暴雨与严寒,将朱皓与方在溪的尸首又再度埋好。这才敢离开。

一路南下,两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满身脏污泥泞,正如同叫花子一般。入城之时,连守城的官兵见了都不愿搜查,只放他们过关。两人先是混入了北关边城平天府,想寻个落脚之处,怎奈身无分文,住不了客栈,便在一处乞丐窝里落了脚。

那为首的老乞丐乞讨了一日,拖着破碗晃晃悠悠的回了叫花子窝,这窝棚虽然残破,但却是四五个叫花子的落脚之处,今日却多出两个生面孔来,那老乞丐便用竹竿敲了敲正在一旁照顾白无寿睡下的岑昏。岑昏屏住呼吸,徐徐转过头来,却早已暗藏杀心,见是老叫花子才放下警惕,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何事?”

那老乞丐遂敲着竹棒问道:“喂,你们是哪来的叫花子,竟敢在此处歇脚,懂不懂规矩?且报上名来!”岑昏灵机一动,便回答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是从关外来的,家乡饥荒,无奈做了叫花子,一路乞讨入城,实在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还望大哥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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