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了切好的羊肉、猪肉,还有一壶黄酒,杨廷清极少饮酒,当下却是主动饮了三杯。黄酒入口香甜醇厚,杨廷清不胜酒力,几杯下去,脸上发热。

陈靖之笑了笑,“杨师弟,我门派名作神霄道派,以道为体,以法为用,内而修之,堪合玄机。门中暂且只有陈师与我,加上你也只有三人。以你的根骨,三月之内就可入门。明日,我便传你修行心法,其余之事日后我再告知与你。”

“不需站桩健体?”杨廷清面上微醺,疑问道。

“那是修得外功,与我神霄道派内而修之不同。”陈靖之笑道,“以你的资质,今后入了内功门径再修炼外功自然事半功倍。”

杨廷清似懂非懂,又是饮了两杯,酒壶空空,已经头脑昏沉,浑身发热。陈靖之知他已经醉了,便将他扶到床上。此时窗外细雨渐渐停了,陈靖之施展了一个隔音的法诀,再将杨廷清五觉遮蔽。

他袖子轻轻一抖,一条三尺长的青蛇落在地。陈靖之再是弹了一枚一枚丹药,以法力在青蛇身上摊开舒缓。片刻之后,青蛇化作人形,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叶娘子,你身上的符咒我已帮你化去,五日之后就可自由运使法力,休养半个月应当可以恢复如初。”陈靖之皱眉道,“只是是谁人伤你,还下了如此狠毒的符咒?”

叶青竹身上所中的符咒会不断侵蚀肉身,化入元灵,如此一来肉身尽去,只剩一团元灵,对于妖而言就没有了盔甲,风吹日晒即散。

叶青竹勉强说道,“多谢观主救命之恩。”顿了一顿之后,继续道,“原本我到了平川县就通过消息去找彩衣姐姐,彩衣姐姐知我所求,便让我稍等几日,会帮我寻来灵药。其后又邀请我去平川县道宫之中做客,后来有一日遇到了一人,送了我一碗符水,说是灵药,我服用之后感觉不妙,暗中用了祖先所留的法门,蜕皮脱壳 ,方是逃了出来。”

“只是出了道宫之后,法力渐失,自知若是元身出现必定引起恐慌,所以一路逃遁,又用了观主教我的法门,缩小了身形,之后就被一个农夫捉了。”

叶青竹说起此事,心有余悸,如果陈靖之没有出现的话,可能现在已经身死了。

“赠送你符水的人叫什么?”陈靖之怒色隐现,这法术不是正道,显然是对叶青竹有所图谋。

“我也没有见过。”叶青竹轻轻摇头,忽然咬着唇道,“那天有人前来追捕,听到他们说巡察使。”

陈靖之嗯了一声,若有所悟,“你那位彩衣姐姐,后来没有来找过你吗?”

叶青竹点头回答道,“彩衣姐姐也曾来寻找过我,只是我担心连累她,故而没有现身。”

陈靖之冷笑几声,“呵呵,那要害你的人就是那彩衣。”

“这怎么会?”叶青竹不敢相信,“我二人乃是至交,我未修炼成人之时,彩衣姐姐对我帮助极多。”

“凭她一个小小侍女怎么能邀请你进入平川道宫?既然知道你被人追捕为什么还要出来找你,引蛇出洞的招数罢了。”

叶青竹瘫软在地,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如果彩衣不是和暗害自己有关,那么有人前来追捕,她是怎么轻松跟上来的,又是怎么样能够把自己带入平川道宫。

陈靖之淡然道,“你是为我办事,才遭此劫,这半个月,你在我身边好好养伤,这一仇我会帮你报的。”

叶青竹双目垂泪,心中更是感动不已,自认为是至交的人也要谋害自己,甚至根本不知道原因,她思索片刻之后说道,“观主多次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侍奉观主。”

陈靖之瞥她一眼,皱眉道,“你要知道作此承诺,永世不得更改,苦难相随,永世不得更改,你可要想好了。”

叶青竹目光坚定,“小妖修行有年,可是只有观主诚心待我,还多次救我性命,小妖愿结草衔环,报答大恩。”

陈靖之考虑了片刻,叶青竹确实帮了自己不少,而且秉性尚可,也有几分潜力。

“你既然诚心,那便可入我门派暂且做个女使,他日若立功勋,自然可以授你上法。”说完起手画了一道符印,打在叶青竹身上。

叶青竹再是一拜,又听陈靖之传了一个法门,“你若照此法修行,可助你早日恢复,只是不可外传。”

“青竹谨记。”叶青竹喜不自胜,片刻后再是化作一条尺长的青蛇,潜藏下来。

陈靖之撤了法力之后,趺坐床头,外间传来哐哐啷啷的声音,似有阵阵阴风吹动。

叶青竹游了过来,暗中道,“观主,附近阴气骤盛,应该是有恶鬼之流。”

陈靖之手掐法印,在四周打下符箓,说道,“都不要出去。”他想了一想,能够不掺和就绝对不掺和。

阵阵阴风吹过来,整一座客栈都是听到一个女子凄厉啼哭,呜呜咽咽,令人十分难受。

宋管事和几个护卫在喝酒,此时佟老板端着一只烧鸡走了进来,宋管事怒道,“怎么回事?这里是平川县伯治下,怎么还有鬼怪当道、夜半啼哭?”

佟老板苦笑道,“这不是前几天一队从泌阳郡扶灵的人经过,那日客栈中的神像放光,法器铃铛无风自鸣,我就不敢留他们,让他们去了前面的旧山神庙。”

“那旧山神庙听说乃是前任山神的道场,传闻这位山神犯了天条,一日天降神雷劈到了山神庙,之后便荒废了。那里也算宽敞,寻常有扶灵的人经过都在那里歇脚。”

“那队扶灵之人住下一晚,第二天早上有砍柴的樵夫经过,发现里面七个人全部都死了,个个看去都是浑身血肉被吸干了,只剩一具发黑的皮囊和骸骨。当场把那樵夫吓了个半死,报官之后,道宫之人来了也没查出什么,而且那樵夫当晚就死了。”

宋管事紧紧皱眉,“后面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是只要去过那里的都染了病,症状浑身阴冷,精神不济,不能见光。”佟老板说着感慨道,“都多少年也没见过这种事情了,所以我才说今天就算宋大管事您不来我这我都要去找您,以免经过那里。”

“平川道宫的人也不管?”

“道宫的人来了两拨,听说也有一个人得了怪病,回了道宫才是好了。”佟老板哎了几声,继续说道,“现在道宫的人还在那里寻找缘由。”

佟老板顿了一顿,看到宋管事神情阴郁,连忙说道,“宋大管事您放心,我们这个客栈是道宫产业,供奉了平川县县伯神像,还有各路诸神,昨夜那恶鬼出现,就被县伯神像击退,只要我们不离开客栈,那就不会有事情。”

宋管事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也不能掉以轻心。”

佟老板连忙应了几声,见到没有其他事情这才出了门。

客栈占地颇大,四周起了一条围墙,里面分为四个院落,除了几座房子较为宽敞美观,其余的都很是简陋。雨停了没有一会儿,客栈之外彭或骑着一匹快马奔来,远远见着客栈之前两只大灯笼红光闪烁。

客栈屋檐底下系着的铃铛叮叮叮作响,伴随着恶犬惊慌乱叫,耳边又有一个女子呜呜咽咽啼哭,令彭或心烦不已,但是他却不愿意去招惹这个女鬼。

“吁…”彭或勒住快马,马匹扬起双蹄重重落下,激起一滩泥浆。他拿出一只纸鹤,纸鹤瞬间烧成一团火焰,他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符咒在此消失,那就肯定在这里。”当下要翻身下马,那女鬼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目光陡然阴寒,斜目看去,一辆白色马车带着重重虚影奔来。

“大胆恶鬼,平川县道宫巡御郎在此,还敢张狂。”彭或起掌一推,一块令牌放出一道祥光,那辆马车瞬间停了下来。

马车的帘布掀了开来,一个身着寿衣,面容僵硬发白的女子望了出来,她双目之处空空洞洞。

“求请大人为奴家做主。”这女鬼又哭了起来,空洞的双目留下道道鲜血。

彭或身下的马匹被阴寒之气侵扰,发出一声嘶鸣,竟是露出十分畏惧的神情。彭或一时没有拉住,差点被摔了下来,他心中十分震惊,这一匹马可是道宫豢养,受神灵神性浸染,遇到寻常鬼怪都能踢死。

“你有冤屈,就只管去县衙告状。”彭或心头谨慎,这恶鬼必定十分厉害。

“你不肯帮我?”女鬼转哭为笑,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更为阴冷,她阴惨惨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不肯帮我,你们这些臭男人,都该死。”

彭或瞬间觉得不妙,眉头紧紧一皱,阴寒气息席卷而来,他大喝一声,从背上抽出一把大刀,身子跃起,刀光横过。

而就在此时,客栈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几个眼神呆滞,目光迷茫的男子手脚僵硬走了出来,好似一个个牵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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