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色渐渐晦暗,宣怀瑜受了伤,苏莫胭也才受伤醒来,众人便在集市上一家客栈中暂住一晚,明日启程横渡玉绥河,苏陌胭躺在客栈的床上,想起在林中宣怀瑜为了救她被黑衣人所伤时的情景,又想起宣怀瑜恐她受伤将她小心地护在怀中,她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心扑扑的跳,她右手托腮坐在床上,洁白的脸上微微泛出粉色。

她捧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打开了房间的窗子,六月初的夜晚还未染上盛夏的暑意,一阵微风带着塘间莲叶和莲花的阵阵清香袭来,沁人心脾。

“宣怀瑜救了我,我到底该不该将那件事告诉他呢?”苏莫胭感受着丝丝微风送来的凉意,换了只手继续托腮陷入沉思中。

“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最好时机,待时机成熟我一定告诉他。”事关宣国百姓,事关宣怀瑜,如果此时将这件事说出去,非但不会有人相信她,白霜染一直视她为妖女,反而会坐实了她妖女的身份,白霜染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此种尴尬的局面,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且经过她这几日的观察,宣怀瑜并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意见之人,日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徐徐图之。

说出来恐小命不保,不说出来又亏心,毕竟宣怀瑜为了救她,生生替她挨了黑衣人两刀,她双手托腮,烦恼不已。

白锦瑟提着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来到苏莫胭门前,她自五岁那年拜了城中的神弓手为师,被他师父一手带大,同门的师兄弟都是男孩子,所以她的性格更偏男孩子气一些,平日一袭红衣打扮,只简单地将长发高高束起,身穿神弓手的银色铠甲,自在荣药堂中被宣怀瑜戳穿了心思后,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来到苏陌胭的房中找她喝酒,顺便打听她师兄易天涯的下落。

“苏姐姐,我可以进来吗?”苏莫胭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不管了,改日再说。”今晚苏莫胭有心事,正好白锦瑟带着酒来找她,她不觉一杯接着一杯,接连几杯酒灌进肚,她酒量尚浅,这女儿红又是客栈中上好的陈年佳酿,藏在酒窖中十多年,滴滴都是精华。

几杯烈酒下肚,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来到客栈外的一棵树下,剧烈的呕吐不止,抬头似看见白霜染挽着宣怀瑜站在不远处,不知是醉酒不适还是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独自在此处抱着身旁的这棵树伤感起来,指着朦胧中看似十分恩爱的这两人道:“本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要秀恩爱到别处秀去,辣...辣了本姑奶奶的眼睛。”

她对着身旁这棵树踢了一脚,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在摔倒的那一瞬间,宣怀瑜扶住了她,她双眼朦胧,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宣怀瑜,又看向不远处,哪里还有白霜染和宣怀瑜的身影。

为了确认扶着她的是宣怀瑜本人而不是她醉酒后产生的幻觉,她伸出双手将他寒着的一张脸揉捏成各种形状。

“苏莫胭,你放肆!”

她撇了撇小嘴,看着被她揉捏的宣怀瑜面带怒色,自言自语道:“是本人,错不了!”又指向不远处,“你刚才不是和白霜染在一起吗?”

“你醉了。”今晚的宣怀瑜似乎格外有耐心。

他剑眉紧蹙,扶着醉酒后胡言乱语的苏莫胭。

醉酒后双腿发软,苏莫胭选了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站着,她将两条玉臂搭在宣怀瑜的双肩上,曲着双腿,几乎贴在宣怀瑜的身上,双颊似夏日傍晚天边烧红的云彩,又像是涂厚了胭脂,变得绯红,那种红一直蔓延至耳后,清澈的双眸似沾染了清晨第一滴朝露,透着少女的天真,唇似绽放的春樱,微微撅起,似邀人来品一品她齿间的香甜。

今晚苏莫胭一袭粉色的薄纱外衫,粉色的寸裙,白色的玉带紧紧束起纤细柔软的腰肢,少女身体柔若无骨,薄纱长衫下隐隐透出婀娜的身段,少女香甜的气息触碰到他的脖颈处,他气息不稳,将她一把推开。

苏莫胭在跌落的一瞬间,勾住了宣怀瑜的脖颈,他们双双跌倒,他冷峻的薄唇覆上少女如春樱般鲜妍欲滴的软唇上,一股清甜的香味传到他唇齿间。

苏莫胭醉的如同浆糊一般的脑子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一把推开宣怀瑜,撅着小嘴,小声抱怨:“你压到我了,好疼啊!”

宣怀瑜被她猛然一推,跌在地上,“你...你竟敢还来怪本太子,是你先...”

苏莫胭还未等他说完打断了他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宣怀瑜,你是我最喜欢的...角色,我不想你是那样的结局...”

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几乎听不见,宣怀瑜只见她丹唇微启,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于夜晚无人处悄悄打开了捻着的花瓣,又慢慢地合上了,尽管前半句宣怀瑜不明白“角色”是何种含义,但是他听到她说“喜欢他”这就够了,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女子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的心,他不再是端坐在议政大殿中高高在上的宣太子,亦有了寻常人应有的喜怒嗔痴。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宣怀瑜将她抱在怀中,她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寻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着了。

他抱着苏莫胭上楼时,白锦瑟靠在桌上听闻了动静,突然抬起头,满脸笑意地看着宣怀瑜,“太子哥哥...”

宣怀瑜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白锦瑟咧嘴一笑,又靠在桌上睡着了。

宣怀瑜将熟睡的苏莫胭小心地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轻轻地退出了她的房间。

一双杏眼盯着从苏莫胭房中走出的宣怀瑜,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穿透房门,似要将熟睡的苏莫胭刀刀凌迟。

次日,苏莫胭被窗外一阵锣鼓声吵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看向伏在桌上睡着的白锦瑟,想起了昨晚醉酒的情形来,刚打开房门看见正在下楼的宣怀瑜,又想起在树下发生的情景,双颊通红,急忙关门。

白锦瑟被关门声吵醒,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一脸通红的苏莫胭。

“苏姐姐,我昨晚好像看到太子哥哥了。”苏莫胭赶紧捂住她的嘴。又指了指白霜染的房间,示意她不要出声,连忙转移话题。

“锦瑟,外面好像很热闹,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两位少女扒开拥挤的人群,挤进了正中央。

一位异族装扮的女子蒙着面纱手握长鞭站在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前,笼中关着一头凶猛的狮子,狮子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毛发,它狂躁不安地撞击着铁笼,铁笼剧烈地震动,连带着苏莫胭脚下的地面亦震动不止。

“带上来!”

两名异族装扮的男子推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上前来,看小女孩的身形估摸十二三岁,却比寻常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要瘦弱许多,瘦弱的双臂和双腿上满是鞭痕。

她赤着双足,足上栓着铁链,灰扑扑的小脸上满是脏污,只有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目光炯炯。

“这头狮子三日前于林中猎得,已经在这特制的铁笼中饿了三日了。”蒙面女子的目光看向瘦弱的小女孩,对身旁两名男子说了什么,他们解开女孩双足的铁链,将她推进铁笼中。

狮子一声咆哮,朝小女孩扑过来,小女孩蜷缩着身子从狮子的腹部下方滚了过去,灵巧的身子躲开了狮子的攻击。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围观的路人纷纷掏出银钱交给两位男子。

“啧...啧...啧,太可怜,那个小女孩估计很快就会被狮子吃了吧。”

人群中身穿绫罗绸缎的妇人说道,像是十分同情小女孩的命运,又看了看那头凶狠的狮子,看向铁笼?中瘦弱的小女孩,方才的同情已经不复存在,她眼中只有精彩的表演,甚至还有一丝期待,期待狮子发出下一轮的攻击。

苏莫胭欲上前救下小女孩,却被白锦瑟拦住,压低声音说道:“米撒国人虽每年向宣国进贡,亦只是个边陲小国,但他们族中事务宣国亦不能随便插手,米撒国的马戏团每年到各国表演,像铁笼中那个小奴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救得过来吗?”

“救不过来,也要救。”

白锦瑟向苏莫胭投去赞赏的目光,小时候白霜染对她说过,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譬如她是尊贵的国师之女,将来要承袭大法师之位,享受一人一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后来她拜了神弓手为师,同门师兄弟亦有出生贫寒的平民,但师父都一视同仁,他们相处亦如同亲兄妹,让她觉得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但却是真心待她,那时她觉得人和人之间并无不同。

可白锦瑟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而苏莫胭她却为了一个最低等的奴隶,甚至愿意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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