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依旧是女子越来越薄弱的呼救之声,慎敏目光呆滞,整个人怔住了下,随即跑了出去。

就看罗琪琅不见了!

丹阳县主却还在水里扑腾!

慎敏极少少手足无措,眼下脑子压根是一片空白,直瞪瞪的望着在水里挣扎的小黑影,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不规则的涟漪。

丹阳县主就在她二十步开外的水里面,刚刚要去救人的少年却是人间蒸发了!

僵住的慎敏摸了把脸,非常使劲揉了揉自个脸颊逼迫自己沉稳下来。

紧跟着耳边就是噗通的声音。

事情发生的太快。

慎敏瞬间抬眼,就看着一道茜色衣裙的姑娘跳了下去!

紧跟着,她的脚步都还没有动,从她后面立刻就跑来了好多侍卫小厮!

这下,慎敏彻底傻在原地了。

落水那处已经彻底乱了,一群小厮侍卫不停的吆喝,还有着急的要往下面跳的。

慎敏被人拍了两下肩头才缓过神,她呆滞的目光望着拍着他脸蛋的人,眼神更深了,语气都不自然了:“罗琪琅……你,你这是做什么?”

罗琪琅抬手已经在跟前眼前晃了几次了,见少女回神,把着她半边肩头,指腹在她眼角轻轻拂过,语气柔柔的:“哭什么,又没说我去救,我可比你还怕惹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慎敏的眼泪是被吓出来的,目光顺着落水那边去“可你叫的人……”都是小厮和侍卫啊。

慎敏目光怔怔的望着跟前的俊朗少年。

这救起来清白名声也都不在了啊。

罗琪琅点了下慎敏的鼻尖,做了个嘘的动作,握住她的手就要乘乱把她带走,和她低声道:“能让你见死不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什么时候见过丹阳县主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果真是一会没看住就给我到处结仇家。”

慎敏目光都还在颤抖,想着刚刚罗琪琅真的会跳下去救人,她站着都没气力了。

看她张皇的眼神,罗琪琅握住她冰凉凉的手,又继续问:“话说,你和她有仇?”

慎敏抽出被他拉着的手,见他一直盯着自个,半晌,低低的嗯了一声,就道:“算有仇。”

她现在已然确定贺慎轩是没有骗她了,她不想害人,只想自保。

罗琪琅看慎敏严肃的小表情,噗呲笑了出来,戳她脑门,漠然道:“成,今日这人清白算是毁于一旦了。”

这时候落水那边传来声模模糊糊的罗四姑娘,直接把要跑路的两个人脚步硬生生叫住。

慎敏也回神,想起刚刚瞧着的那一幕,扯着罗琪琅袖子,小声道:“刚刚有人姑娘跳下去救人了!”

罗琪琅难得露出个惊讶的神情。

慎敏也是一股子寒意再次爬上背脊。

那有怎么巧的事儿,哥哥没去见义勇为,妹妹去逞英雄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过去,倒是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丹阳县主已经被捞起来了,奄奄一息的倒在旁边草坪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有个年岁大些,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中年大叔正在给她按压腹部。

倒是水里头——

“罗淡烟!”罗琪琅瞧着水里头那熟悉的小脑袋,真的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又见着那个小脑袋旁边不远处居然是在不停扑腾的谢梅御!

谢梅御怎么也下去了!这人小时候差点被淹死了!最是怕水的!

慎敏也是震惊极了,见罗琪琅要翻身下去的动作,猛地上去一把将人抓着,紧声道:“还嫌不够乱?”

借着这举动,慎敏凑近他耳边,语气冷冷的提醒他:“烟儿会水,天暖喝碗姜汤便是,莫要关心则乱,先想想眼下这事怎么处理,牵扯的人太多,不稳妥处置,是要招来祸患的。”

丹阳县主,侯府嫡女,奉恩公庶子,兵部尚书的嫡长女,还有他们两个看戏的人。

足够让人想出来一出大戏了。

罗琪琅的确是晃了下神,见着那头要跳下去帮忙的人,拂袖厉声:“我看你们谁敢碰我妹妹的。”

这下没人再敢轻举妄动了。

谢梅御被小厮拉了上去,真的是眼神异常毒辣的盯着罗淡烟。

罗琪琅拿着外袍把妹妹裹的严严实实,语气威严:“都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的,一会我多的是话问你们两个。”

罗琪琅把罗淡烟推给了慎敏,眸子闪了闪,对着落汤鸡的谢梅御淡淡道道:“这天气冷不死你,跟我过来。”

而后,少年又扫了一眼丹阳县主,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当然,也不是装的,罗琪琅的确没有见过这人,他对着个小厮吩咐:“去前头告诉罗老太太有谁家千金落水了,让爹娘过来认,不要惊动宾客。”

那边的丹阳县主总算是回过了气,给丹阳县主按腹部的管事看自个家四少爷:“眼下……”

谢梅御脸色非常差,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冷冽了,还未开口,罗琪琅已经发话:“怎么,还要差遣主子把人弄回去了,奉恩公府邸养你们做什么吃的?”

他拍了拍谢梅御肩头,示意他跟着过来。

罗琪琅眼神玩味的盯着谢梅御:“谢老四,你知晓那人是谁,想英雄救美了?”

谢梅御声音很冰也很冷,连着往日对罗琪琅的客气都荡然无存了。

说出的话更是让罗琪琅脸色都变了下。

就听谢梅御一板一眼的道:“罗大哥,是你妹妹把我推下去的。”

罗琪琅:……

***

府邸的宴会还在继续,谁都没发现奉恩公府邸的老太太和两房太太都已经不见了。

后院正堂之中,谢老太太坐在首位,旁边坐着位约莫三十多的妇人,穿着华丽富贵,周身都透着骨子贵气,眼角朝三分,一副谁都看不上的孤傲模样。

此刻这位妇人模样的女子,脸上带着肉眼可觉的怒意,目光紧紧落在那头的奉恩公夫人尤氏身上。

尤氏如坐针毡,直了直靠着椅子背脊,放在膝头搅着手帕的手,慢慢落到椅子扶手上,欲要开口又不晓得说什么。

简直碰到鬼了!

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得了平阳郡主的眼,就想给自个嫡长子谢仰止找个好姻亲,好不容易才求得平阳郡主今日带着丹阳县主登门,结果……

那头的谢老太太见着大儿媳局促的模样,也是无声的叹了口气,晓得这事不能善了了。

谢老太太就笑着给旁边的平阳郡主开口,道:“郡主娘娘,万幸县主是无碍了。”

说罢,她不动声色的看了尤氏一眼,狠道:“尤氏,你还在这里坐得住,还不去瞧瞧罗四姑娘如何了,亏得是人家路过救了人。”

她这个做婆母都骂了,平阳郡主怎么也算是能消半口恶气了。

旁边坐着的平阳郡主倒不是好糊弄的,她虽然只是女流之辈,到底是当今太子的表姐,夫家又是五成兵马司的人,在朝中也有不少党羽。

平阳郡主见尤氏要起身的动作,一个眼神把人打来坐下,到底忌惮谢老太太身上还有个一品夫人的诰命,只是冷冷道:“老太太也不必替奉恩公夫人开脱,丹阳不带丫头该她受点苦,到底是在您家里落水的,我只想晓得始末。”

这下屋子里头气氛紧张了起来。

这哪里是要晓得始末,是要有仇当场了解。

尤氏旁边坐着的贵气妇人端着茶盏都差点打翻,好在一直站在后面的儿子帮他拿住了。

这妇人是贺氏,是奉恩公府邸二房的主母,也是谢竹盛的亲娘,谢梅御的嫡母。

谢竹盛安慰的拍了拍母亲的肩头,示意她不要惶恐,目光看向屋子外头,不知在想什么。

谢老太太听着平阳郡主这话,只是笑起来:“也是,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落水呢,也不知道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平阳郡主丝毫不管谢老太太话里的意思,直了直背脊,气势来了两份:“老太太您也别瞒着我了,我已经私下做主审了你家两个小厮,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不知老太太是在包庇谁,又在藏着谁?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颇为嚣张:“这没来由好好的散步赏院子,就去到水里了,我这话可对?”

外头小丫头进来小声道:“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罗世子,罗四姑娘,还有四少爷都在外头了。”

平阳郡主目光一冷,突然就开口:“还有个女子呢?”

倒是站在二太太贺氏身边的谢竹盛斯文的开口:“郡主娘娘嘴里的那姑娘不过是个婢女。”

这下平阳县主仿佛抓着了什么,盯着谢竹盛,笑了起来:“既然是府邸婢女,为何不压上来。”

那通禀的小丫头又大着胆子,小小声道:“慎敏姑娘也在外头,是,是一起来的。”这谁会禀报下人名讳的。

平阳郡主这才下了火气,轻轻的嗯了一声,直接替罗老太太开口,摆手命令道:“叫进来。”说着,又小声吩咐旁边的嬷嬷去将丹阳县主叫来。

罗琪琅走在最前面,给屋里人依次行礼,抬眸瞧着传说中的太子表姐平阳郡主,礼貌的笑了笑,颔首算是见过,就道:“县主可无碍了?”

到底跟前是勇毅侯府的世子,平阳郡主语气没了刚刚的高高在上,捏着旁边的茶盏抿了小口,就道:“承蒙世子爷挂怀了。”

罗琪琅露出松了口气表情,摊手就道:“当时我听着扑通一声就料到有人掉水里了,都没想着先过去看看男女在做决定,直接就把能叫的人给叫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平阳郡主脸色立刻惊变起来。

自个的宝贝姑娘被一群腌臜的男子从水里捞起来,还近身救治……

几乎可以说是名声败了。

莫说婚嫁了,传出去全家的名声都要毁了,甚至还有被有心之人用来颇太子的脏水!

平阳郡主喝了口茶,目光在罗琪琅周身一过,倒是十分的俊俏,她早就久闻这少年郎的名讳,不过因着派系关系,一直未曾有机会好好见见。

罗琪琅只是侧眸看了眼担忧的谢竹盛,示意他别慌。

平阳郡主把手中的茶盏放下,突然就道:“到底是罗世子救了我家丹阳一命了。”

这话一出,屋子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怎么,还要逼罗琪琅承认是她救了丹阳县主了?

“本世子可不敢承了郡主娘娘这个人情。”罗琪琅仿佛早就料到平阳郡主会这样说话。

少年伫立在屋子中,阳光涌进大敞开的门落到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长长的印刻在檀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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