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霍天大队人马一路缓慢行进,终于按时辰到了楚京三十里外新搭的“荣归亭”。

远远地望去,御驾亲迎的车队一片金黄幡旗,在初夏的烈日下金光闪闪。肃静而整齐的皇家禁卫军身着黑色铠甲,分立与亭子两旁。

金黄耀眼的龙撵后一是一排各种品级的呢子软轿。

五月的天在楚地才微微有些热意,知了开始在树上不停地叫着。亭中一众人都已有些等得焦躁。一个个拉长了脖子望向官道来处。

旁边的沙漏细细地流着。终于,楚霍天的车驾慢慢地出现在官道前。亭中的楚国文武大臣开始激动地议论起来。最上位的楚帝亦是站起了身,由内侍扶着步出了亭子。

亭内文武百官也纷纷起身出亭。

楚霍天的车驾在离亭前三十丈之地停了下来,车厢门打开,楚霍天慢慢步出车驾。

只见他一身滚金边五蟠龙朝服,头戴紫金翡翠玉冠,腰束着七宝玉带,玉树修身,贵气逼人。

旁边的李靖才躬身扶着他步下车驾。楚帝走得甚快,等楚霍天下车之时,他亦是到了车前两丈余才停住脚步。

他见楚霍天面色苍白,由内侍扶着下车,想着他定是内伤未愈,心不由悲从中来呼道:“皇弟,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声甚是动情,连身边的几个老臣亦是老眼含泪,不停擦拭。

楚霍天面上动容,忽然挣着跪下大哭道:“皇上,臣弟终不负皇上所托,把华国之地尽收我楚国,父皇在天之灵亦是心安了。”

楚帝闻言激动得不能自己,忙上前扶起他来。二人君臣抱头痛哭。身后一干大臣亦是唏嘘不已,忙纷纷上前劝慰。

终于,楚帝收了泪,欣慰道:“皇弟英勇不凡,是我楚之栋梁,朕今日就封你为‘忠勇定侯’位列三公之首,赐三万户,十千金,等。皇弟,朕与你乃亲兄弟,如今这楚之最尊贵,除了朕就是你了。这锦绣江山,你我兄弟共享之!”

楚霍天擦去面上几滴泪水,忙跪下来谢恩。身后的几万人马亦是跪下三呼万岁。

轰然如潮水澎湃的万岁声惊天动地。楚帝看着这一切,心满意足地摸着胡子笑了。

至此,一众队伍浩浩荡荡往楚京而去。

……

到了近傍晚,欧阳箬一行才由李靖才领着由偏门进了楚府。

一下马车,只见一座高大两扇红漆大门紧紧闭着。欧阳箬悄悄地打量,眼望过去只见高墙内一排排红砖碧瓦煞是醒目,两只石兽栩栩如生地蹲在门前,只一偏门却如此气派,想来这楚侯府肯定不小。

李靖才见欧阳箬只立在车边,面上平静无波,心中暗自惊讶,却不动声色趋前笑道:“夫人一路劳累了,到了府中有什么不便,便差人与奴婢说,奴婢定当会安排好的。这可是侯爷吩咐下来的。”

欧阳箬敛容福了一福,忙道:“谢谢公公照拂,以后还要请公公多多提点才是。”

正说着,那大门打开,一位老嬷嬷领着十几个丫鬟鱼贯而出,略略欠了欠身道:“奴婢张嬷嬷特来迎新夫人入府。”

说着身后一群丫鬟整齐地跪了下去。

欧阳箬微微挺了身,柔声道:“有劳张嬷嬷了。都起身吧。”语气不卑不亢,举止间雍容大度。

欧阳箬说完由宛蕙扶着,当先进了门。张嬷嬷看到鸣莺手中抱着凌先湘略愣了愣,随后快步赶上,微微躬身在欧阳箬前边领路。

张嬷嬷边走边道:“王妃说了,今个太晚了,加上新夫人车马劳顿,明日有空再过去见礼。侯府中地方虽大,但是西边住了不少先生,所以王妃吩咐下人将‘静云阁’收拾出来子让新夫人先住着。等过些时候府中再添建看看是不是要搬到别地去……”

天色已昏暗,一些下人正在廊榭处挂上灯笼,初夏的夜在楚京还是微微有些冷,昏黑的夜色渐渐笼罩,一路花园廊门都看得模糊不清。宛蕙与鸣莺紧张得微微屏着气息,沉默地跟在后边。

欧阳箬嘴角含着一丝礼貌的淡笑,仔细地听着张嬷嬷条条理理地说道。不时点点头,轻声说着,“代妾身谢过王妃。”

“如此甚好。”

“张嬷嬷辛苦了。”

她声音柔和,绝世的容色在夜下依然未减分毫。张嬷嬷识人无数,越看越是心中诧异,但却不得不服她礼貌有度,是个大家出身。

到了“静云阁”张嬷嬷领了欧阳箬穿过雕花青石门,迎面有个不知什么石料做的屏壁。上头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欧阳箬在夜色下看不清,只匆匆掠过一眼。

接着穿过一个前堂,两边还盖了耳房的几个小间,想是给丫鬟奴婢睡的。到了主厅,早有下人燃起了明亮的烛火。一派金黄耀眼。

欧阳箬略略一打量,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顿时松了口气,端然坐在主位上。她出身诗书世家,在少女时期,父母对其教导严厉,一坐一行皆有规矩。后来进了华宫更是律己不敢放松。

虽然欧阳箬此时浑身酸软无比,但是却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不见一丝疲态。鸣莺放下手中的凌湘,凌湘一落地,便扑过去奶声奶气地冲着欧阳箬叫道:“姨母……姨母抱……”

张嬷嬷闻言,心中才恍然大悟。欧阳箬悄悄瞥了她一眼,见她只盯着自己怀中的凌湘看,心中那块大石才放了下来。

欧阳箬和声道:“张嬷嬷辛苦了,日后在府中,还需要张嬷嬷提点一二。”欧阳箬说完,从袖子中掏出用红绸包住的一封银子放在她手中:“初次见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见面礼,这些就当请嬷嬷喝茶了。”

张嬷嬷只觉得手中的银子沉甸甸地,少说也有几十两。顶得上自己一年的年封了。慌忙推辞:“夫人,这可不行……”

欧阳箬收回手,浅浅笑道:“张嬷嬷先不用推辞,我如今正有件事情请嬷嬷帮忙呢。我随车的箱笼甚多,里面物件不经摔,拿出来一件一件搬也麻烦,就怕府中的丫鬟不晓得,摔坏了。所以,想叫嬷嬷多派几个奴婢来,让我身边的人跟着去。行么?”

张嬷嬷一听也不是什么难事,忙又连声应了,欧阳箬一使眼色,宛蕙与鸣莺跟着下去张罗了。

欧阳箬晚膳用了些,到了大半夜,那些箱笼才搬好停当。

宛蕙与鸣莺早就累得说不上话来。欧阳箬特许了她们早去歇息,独自带了凌湘睡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欧阳箬却是早早起了床,叫了外边伺候的丫鬟帮自己收拾停当。

因外边还是有些凉,欧阳箬身着叶儿绿缠枝小碎花长裙,外披一件同色碧玉纱罗衣。头上端端正正地梳着宝月髻,头上只插一支镶猫眼绿金簪,其余各点缀了几点珍珠缀银珠花,整个人显得清爽可人,并不张扬。

她由宛蕙扶着,张嬷嬷领着朝王妃的院子走去。

张嬷嬷走在前边,后边跟着两个丫鬟,欧阳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对宛蕙轻声问道:“我吩咐你带的东西都带了么?可别出了错。”

宛蕙点点头,回头示意欧阳箬看了看跟着来的德轩:“都在呢,夫人放心。”

欧阳箬这才放心地朝前走去。

楚侯府中建得十分大气,甚少有华国常见的曲水廊桥,亭台楼榭。一眼看去,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一条道横平竖直,足足可以几人并行。

道两边种的多是杨树,就是穿门而过,那门也一定是开得大大的,雕刻精美,一律漆红大门,虽然说不上难看,但匠气却是难免的,不似华地的园子,一步一景,浑然天成。

欧阳箬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深吸口气,朝前走去。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了王妃院中,张嬷嬷示意欧阳箬在主屋门前等,自己先进去通报了。

欧阳箬趁着这功夫,四下打量。楚王妃的住的地方名为“漱玉园”,雕梁画栋,宝阁高耸。两边的暖阁子也是造得甚是精巧。果然是楚侯王妃住的地方,比自己住的“静云阁”大了好几倍不止。

门边恭谨地侯着四五个丫鬟,有的手中还捧着盆或茶盏,想是王妃还未梳洗停当。

张嬷嬷进去了许久,却并未出来。

欧阳箬静了静心,依然等着。宛蕙轻拍了她的手,二人相视苦笑。按耐着继续等着。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日头已经渐盛。

张嬷嬷才出来,略略抱歉地道:“夫人,王妃收拾停当了,刚才还跟奴婢说夫人起得早了,以后不用那么早来请安。叫夫人快快进去呢。”

欧阳箬点了点头,扶着宛蕙进了门,德轩留在外边。

一进门,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香气萦绕,熏得满室香软十分舒适。欧阳箬轻轻一抬眼,只见一个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贵妇坐在上首。

欧阳箬赶忙跪下:“妾身欧阳氏恭请王妃金安。”她身躯纤细修长,这一跪更显得人赢弱如柳。

“起来吧。让本妃看看。”一个略略低沉的女子声音道。欧阳箬惶恐地抬头,又复仓皇地低下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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