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

李尧棠看到后,愣了一下。

“过来吃饭。”他说。

是果汁和三明治。李尧棠瞧了一眼,没有落座,伸手过来拿那三明治,何遇迅速的伸出手去,盖住了盘子。她缩回手来。

“坐下。”他没看她。

她没出声。

“坐下吃,等下我送你上班。”

她要迟到了,他了解。可是不能不吃早点。空着肚子站一上午,那不是开玩笑的。

她终于坐下来,闷声不响的,将面前的食物都消灭掉。然后,她拿起外套和包就走。

他跟着她站起来。

“不用。”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等她换好了鞋。他经过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她甩了一下,没甩开。

昨晚的情形,像是带着硬刺,撞的她头疼,撞的她心疼。

他并没有让步。拉着她的手,开了门,走出去,走到车边,把她塞进自己的车子里。

“我自己走。”她嘴巴一张一翕,脸上青青白白。

他没理。

车子开的很快,像是要飞起来一样。自端的手摁住了身下的真皮座椅。只是触到,又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他只管把车子开快,开的更快……

当他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李尧棠的脸已经完全白了。一路上,她倔强的不肯跟他说一个字,他知道她是心里不舒服,他知道他飙车飚的她简直想吐,他知道她甚至是有些怕他。可是……他看着李尧棠开了车门下车,头也不回的往校门走去,像是逃跑一样的姿态……他心里呢?

就在他们即将最紧密的结合的时候,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时候,还有别人的存在。他那么的用力,仍然拽不回她的心、她的神。她醉时的放纵,他可以告诉自己尽量忽略;可她清醒时的迷茫、拒绝……

他就一直躺在车上。让自己慢慢的冷下来。透过天窗,能看到暗沉的夜空。稀稀落落的,只有最亮的几颗星。四周的光线太强了吧,星星都藏起了光芒。

他想着,要是,她能,安安静静的,和他一起躺在这里,哪怕就是躺一会儿,他心里,也没这么难受吧。刚才,真不想清醒来着。要是糊涂一点儿,可以不用看清楚她的眼睛,多好。

一直到李尧棠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的人流车流里,他才离开。

而李尧棠小跑着,想要快快的跑出铁河视野覆盖的范围。

“棠棠!”

她站住。

“你跑什么?累死我。”小苏老师追上她,竟是气喘吁吁的,“我叫了你半天,你就是不理。后面有鬼撵着你?”

李尧棠望着前面。

不是,不是身后有鬼,是她心里的鬼。

小苏老师告诉她,下午第一堂课在学院办公室有个会。

她答应着。

一直到她站在教室里,打开她的笔记本,她的心还是跳的不规律。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眼前这小小一块液晶屏,桌面上是一幅竹林的图片,翠色盈目,她看着,这是每日看惯了的图……桌面的上的图标不多,她习惯性的的浏览着,她的教案总是放在桌面上。

等待打开的工夫,她把手表摘下来,放在讲桌上,看一眼,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

时间还早。还早。

刚刚路上的狂飙,仍让她心悸……指尖挠了一下额角,转移一下那心悸的感觉。她把目光重又移到面前的屏幕上。

她抬手托了一下眼镜。

她抬眼。

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男生,女生,坐着的,站着的,走着的,翻书的,聊天的,喝牛奶的,还有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

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这些……学生们。

安静。

这能勒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安静,像绳索一样缠住了李尧棠。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感觉。像无数个夜晚,她静静的坐在地毡上,所对着的,只有灯光下,自己的身影的时候,那么静,那么静;可眼前分明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却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也是那么静,那么静……

她的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她抬手将笔记本合上。好像把所有的,都合在了那里面。

上课铃声响了。

她拿起粉笔来,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题目:《孔雀东南飞》。一笔一划的,每下一笔,都郑重其事。笔尖有白色的尘,落下……

“孔雀东南飞,孔雀东南飞……为什么孔雀东南飞?”她喃喃的问。随意的,她不是想问个答案。每年,她都要讲这些东西,在陈旧和重复中,寻找着新鲜和趣味。

“因为,西北有高楼嘛。”他头都没有抬。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接上了话……

粉笔“咔吧”一下断在那里,“飞”字的最后一个点,没有点上。

她狠狠的将那一点添上去,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打开麦克风。她轻声的对学生们说对不起,今天文档出了点儿问题,没有办法用幻灯片了,我全部板书吧,尽量的把字写大些,让你们看清楚……

她的话没有讲完,下面竟然有学生开始鼓掌,渐渐的,那掌声汇成一片,她停住了。

李老师,我们喜欢你的板书。很美。

有个学生在后排大声的喊。

善意的轻笑。很单纯的笑。

远远的,她看着,然后,她微笑,点头。她说谢谢,我会做的更好。

我会做的更好。这是,我能做好的,不多的事情;这是,我能守住的,不多的地方……我会做的更好。其他的,我可以不在意。

李尧棠想着,她心里依旧该是安宁的。

甚至安志嘉打电话给她,想要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心里也是安宁的。

有种令她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奇怪的安宁。

她,对于志嘉,本该是心存愧疚的。

……

安志嘉从包里拿出一个装帧精美的纸封,上面印着漂亮的汉字,她放在桌子上,往李尧棠这边推了推。

“那天在医院,跟你提过的,坂东玉三郎先生的演出剧照。”志嘉微笑着,“看演出那天,我是在工作啊,没心思去欣赏,可是我还是想办法去买了。你知道哦,我那是违反规定的,被逮住,要受处分的。”她俏皮的笑着。

李尧棠看着承敏的面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剪水双瞳,灵动活泼,嘴唇是薄薄的……据说这样的嘴唇,最是善言……志嘉全身都笼罩着一股子活力。就连走起路来,脚步、发梢,都甩着一点一点的热情。

不像她。

安志嘉抿了口茶,看一眼自端,“不打开来看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不过,不合心意也没办法了,我大概近期是不会回去了呢。倒是可以托别的同事回国的时候给你带——那要费些时日。”

李尧棠伸手拿起那纸封。打开,一幅一幅的拿在手里看。她看的很仔细。

只听安志嘉说着,“……我想着,自要是你愿意,别说飞过去看是轻而易举的,这剧照,要多少得不着啊,未必稀罕我送的。可,我跟你,也是难得的缘分;更难得的,是有个由头,能坐下来聊聊。跟你说两句话。”

安志嘉说的直白,李尧棠听的清楚。

李尧棠看着照片里,坂东那优雅精致的造型,细细端详,仿佛有点儿入神。

安志嘉托着茶杯,望着眼前的李尧棠。

大约是因为刚从学校下课就直接赴约了,她的打扮,应该是她工作时候的样子:一头金褐色的长发,挽在脑后,人显得很有精神,但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锐利的劲头。其实在她眼里,李尧棠散着头发的时候更美,是那么的婉约温柔,能淹没了人的柔和美……她心里叹了口气。

对着李尧棠,好像该说的话,总是说不出口。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她那会说话的眼睛,那些要说的、要做的、在想的、好的、坏的、欢喜的、生气的……这所有的一些,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团上,力气是要使出去的,可是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那一点点回声,在自己的心里。

她有多恨、多讨厌李尧棠啊。讨厌她占据着那个人的心,讨厌她占据着那个人的记忆,讨厌的恨不得把她捻成粉末……就是那个词,挫骨扬灰……安志嘉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大白天的,怎么会冒出这些只有在夜晚,对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冒出的念头?

她看李尧棠——她还在看剧照。那些昂贵的剧照,是真正的照片,有编号,便于收藏——她购买的时候,还在想,这些东西……有什么好?

安志嘉也讨厌那些剧照。讨厌那演出。工作日程一早排出来,她看清楚,就不喜欢。她不但要陪同翻译,还要细细的准备相关资料。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不痛快、压抑。就算是美,她也不欣赏这种美。

在翻资料准备的时候,她总忍不住会想到李尧棠。想到他们在一处聊天的时候,李尧棠提起坂东玉三郎,提起《牡丹亭》,她是不怎么懂的,可芾甘就滔滔不绝,沉默的芾甘,会因为李尧棠的一个话题,而变得话那么多——不是不知道,芾甘,他是会特别的空出时间去看坂东演出的;她不喜欢,不肯去,他就自己去……好的,好吧,那是他自己的内心,那是他独处的时间,那是她走不进去的角落,那是和李尧棠有关的世界——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看到自己,会有由衷的笑容,只要他在自己面前,亲切而健康,真诚而坦荡,她就不在意那些。一生很短暂,她爱的,她想要抓住;一生又很漫长,她愿意等待,等待她觉得值得等、值得付出的那一个,等他心头的印记变成种子,深深的埋进记忆的深田,开出美丽的花……她和他有一天能够一起欣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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