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喷火龙,鼻子里都能冒出火星来。

“我一直在医院。”

何遇喉头一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只是,她没看到。他的目光迅速的在她周身一转,还是没有看出异样。

李尧棠捧着杯子。

“芾甘病了。”

芾甘病了。

很简单的字句,她说出来,仿佛有千斤重。

何遇察出李尧棠的语气,是绵绵的,软软的,有点儿飘渺,可是,又有种坚定。

哦,芾甘,席芾甘。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席芾甘对李尧棠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心里的一个死结。缠的死死的,埋的深深的,她自己不去碰触,也不让别人碰触的那么一个死结。很多年了,她像一口冰窖,不管外表是如何的温婉动人,内里存的冰雪,能把人冰的四肢僵直、透不过气来。

是席芾甘,是他让这个原本柔婉安静的女人,原本有着温暖笑容的女人,变成了那个样子。

他想起来就觉得讨厌。

可是棠棠,现在,你知道,我也知道,席芾甘,他是你哥哥……

何遇的心情,是有一点点紧张,也有一点点期待。

也许,她终于肯告诉他些什么。

“他怎么了?”他问,默默的望着李尧棠。

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忧虑,还有伤感。这不加掩饰的忧虑和伤感让他暗暗心惊。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他。

“芾甘,以前遇过很严重的车祸,有后遗症,一直需要用药控制。他做的很好。可是,这几天,他遇到一点意外状况……”她喝了口水。对着他说这些,她嘴巴干。她也需要缓一口气,心里虽然打定了主意,可是,还是有些紧张。他的眼睛太黑,他的目光太敏锐――她想坦然、也应该能够坦然的面对他的敏锐目光,可是,心竟不受控制的发颤。她想这也许是习惯性的。她还是不能在他面前应对自如。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做不到。

何遇听着,暂时不出声。

遇到了意外状况,席芾甘遇到了意外状况。那么,这应该就是她深夜出门的原因。她出门时眼中的焦灼,和那很快的车速……席芾甘,任何时候,对她来说,都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

他稍稍变动了一下姿势。他觉得不舒服。就算是,席芾甘是她的哥哥,他仍觉得不舒服。

“这几天,他过的很不好。”她说到这里,一股酸涩涌了上来。她顿住。

何遇觉得,刚刚抓住自己心的那只手,在不停的搅动。

“他进了医院。我,一直陪着他。”

她,就只能这样,陪在他身边,一小会儿。

他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他曾经受了无数的苦,他,还会继续受苦,可是,她,就只能陪他那么一小会儿,只有一小会儿……她有些哽咽。可是极力忍住了。她很难过。但,这是在何遇面前。

何遇的目光,落在李尧棠手指上。闪亮的钻,朴素的环。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她的手在发颤,那钻石和素环折射出的光芒,往四面八方来……他的心神,忽然间就如同这光芒,散乱起来。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绷的,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棠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沉着,“就算他是你哥哥,也不准,再这样。”

她定住了。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尖。

就这样说出来了。

李尧棠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中忽然间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里的杯子推开,几乎是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的,她转身就往外走。

“棠棠!”

她走的很急。

何遇追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看着他胸前的纽扣,“他不是我哥哥。”

“他是你哥哥。”他眉心紧锁。

“他不是。”她毫不犹豫。

“棠棠!”他眼里有不忍,“我知道。他是。白阿姨告诉我了。”

她的腿有点儿发抖。从下往上。

他知道了。妈妈告诉他了。他全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战。她想得起来,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忍着,他忍着不问她,他忍着不和她讲。

李尧棠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发抖。她控制不了。

她只想逃跑。

那些她拼命的想要掩埋的东西,他都知道……她真的想逃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呆在这里,不能站在他面前。

他会怎么看她,他会怎么看爸爸,他会怎么看她的家?

她担心的那些,全都成了现实。

从来没有过的,从来没有过的难堪,从来没有过的难过,甚至是,羞耻。

就算是,她要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么的不堪,她自己都不能面对。他却全都知道了……知道了,也不说出来,都存在心里,看着她挣扎,看着她逃避,看着……

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何遇……”她摇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那些,我说不出口。对不起,我没办法面对。对不起,我是这样的……

何遇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

这样,她可以不用看着自己的眼;这样,他也不用看着她的眼。

“棠棠。”他沉沉的,稳稳的,说,“棠棠,这不是你该道歉的。”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颤抖。

他的心,跟着一起在抖。

“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那些。那些,跟我没关系。以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有什么好在乎的,那些。

他只是担心她而已。

他知道她的难过。此时,恐怕她爸爸那里,是她最迈不过去的关卡。她那么爱他、尊敬他、仰慕他。过去的许多年,他是她的山,他是她的依靠。她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可是她发现,他,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他知道棠棠,宁可这些秘密沉入海底。那么,就让这些秘密暂时沉没。

棠棠,在我面前,自尊心,就这么重要?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头。

这颗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定期清理一下好不好?别这么辛苦。

“何遇……”她雾蒙蒙的眼睛,闪着泪光。

“嗯。”他应了一声。他的拇指,蹭着她的嘴角,那里,伤痕未消。他低头,轻轻的,想要印一个吻上去……她瑟缩了一下。他身子一僵,可也没收回势子,趁机将她搂紧一些。手臂上那紧绷的肌肉,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姿势和角度放松。

“何遇。”她的语气,像这清晨的空气一样透明,“芾甘,不是我哥哥。”

何遇闭上眼睛,有那么几秒钟,他一动都不动,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凝固了。鼻端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清甜的,蜜一样。他准确的找到了她的唇。只是轻轻的、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唇瓣干裂,冰冷。冷的让他清醒,这个早晨,就在此刻,他最清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她清凌凌的眸子,他不去探究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在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

他只说:“李尧棠,席芾甘他是谁的儿子,我不管。但你是我太太,给我记住了。”

李尧棠随着下课的学生们,潮水一样,涌出了教学楼。她从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往自己车子那边走去。

李尧棠手里拎着笔记本包和手袋,放慢了脚步。想多感受一下这已经透出秋意的秋天的风。

操场上,树荫下,都是刚入校军训的新生。广播里正在放着一首歌:“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她想着,还真贴切,就是这么个时间,就是这么首歌。还真贴切。让她觉得放松。讲了一下午课,觉得累。最近真是累。上着课,她看着旁边的椅子,都好想坐下来讲课……课间,以前她都喜欢和学生们聊聊天,讨论一下问题。可是今天,她就坐在那儿,手里挽着一杯水,竟然差点儿睡过去,迷迷糊糊的,等到上课铃响了,她才惊醒。学生们很善意的没打扰她,倒让她觉得格外不好意思。

今天的课上也有一段是关于新月派诗人的。于是就提到徐志摩,自然也绕不开林徽因。满满的一堂学生,立时起了嗡嗡嗡的声响。她就叹了口气。这个环节,她也讲了几年,每到这里,绕不过去的,竟然就是林徽因和她的爱情。以前也是,课每到这里,苏老师都会笑她,说她会生生的把一堂好课,放纵成了学生们婚姻观、爱情观的自由辩论会。

她总是笑笑。可以的话,她总是愿意纵容学生们的自由辩论。

林徽因……多美的女子,皎洁的月一般。

之前小苏就说过,小棠,你那浪漫主义的情怀啊,不要拿去影响现在的小孩,他们不相信地久天长,他们不相信恒久忍耐,他们不相信爱情就只是爱情,爱情需要付出爱情不求回报……他们会觉得,林徽因身边的那些男人都是傻瓜。

她总是和小苏老师说,不会不会,真的不会,总是有可爱的小男生,可爱的小女生,愿意相信刹那的火花,成就一生的爱恋;也许一生的守候,都不会有结果。但是会有。总会有。

小苏老师笑的开怀,说好吧有的,就算有,也只会越来越少。

李尧棠承认,是的,越来越少。

苏老师说,拜托你就别引导你的学生们去浪漫了!你教民国文学史,也教民国爱情观?不适用了。这个社会这么险恶,信仰纯真爱情的人注定要受更多的伤害。还有啊,你喜欢他们相信一生的守候,你自己信嘛?会有那样的人,就只是为了爱一个人,可以那么近的看着她,或者他,不求拥有、不求占有?有那么纯粹的爱吗?你信?

她就笑啊,是啊,当然信,那不就有个例子嘛,林徽因身边的金教授啊。

对方呵呵笑着,说,那好像传说一样。仿佛是以讹传讹,那就是一个神话里的女子,后人也把她神化了。我真是不怎么信。那般样子的男人和女人,就算是有过,现在也绝种了,不会再出现了。所以,小棠,你还是不要在堂上鼓励学生们有幻想,尤其是那些小女生。男生嘛,倒是可以鼓励鼓励,因为现在的男人们,哼哼……

她说,不是鼓励,是乐见他们自由的见解。

小苏老师就咬牙切齿的咒她,说李尧棠你这个活在无菌环境里的小女人,你真能活活的把人给气死。你就是没饿着,你就是没压力,所以你就是能整天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你等着吧,有一天你就会知道,什么爱情什么什么的,就你讲的那些,都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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