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紫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看起来有几分憨厚。

“大概是我太笨了。”

苏卉道,“勤能补拙。”

随后她十分自然地转回正题,“听闻你认识云梦谷的弟子?这些几日可有与云梦谷的弟子联系?”

提到这事,严紫有些气闷,“还说呢,一个都联系不到,之前还说要带我去玩,这会儿连人都找不着了。”

苏卉见她不似说假,心里一阵失落。

“去看看八重吧,他这几日状况不太好。”

严紫有些不理解,自己和蔺八重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干嘛非要她去看。

莫不是……

活不长了?

那也轮不到她去吊唁吧……

严紫一通胡思乱想。

苏卉若知她此刻心中所想,定然吐血三升。

穿过抄手游廊小榭亭台,严紫在院子里遇见久违的蔺八重。

他院子里种满了豆蔻花,下了漫天大雪,也未能将其掩埋。

他拿着铁锹亲自扫雪,将压在枝头的雪花清理干净。

严紫有些怔然,看着他瘦得几乎脱了相的模样,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世间不止女子会为情所困,男子也参不透其中奥妙。

看着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飘忽犹如漫天散落的雪花,下一刻不知道会随风飘到哪儿去。

那是一种仿佛随时要凋零的孤寂感。

“严紫参见楼主。”严紫迈进院子里,将仿佛失魂的蔺八重带回现实。

蔺八重见到她有片刻的恍惚,随后吩咐丫鬟们看茶。

严紫心中忐忑进了主屋,她和蔺八重没有共同话题,此刻见了他禁不住也想劝说他两句。

可话到嘴边,她觉得如果劝说有用,苏卉也不至于会愁得长白发。

两人隔着一张高几,木讷地坐着。

蔺八重痴痴看着外头,严紫知道他目光还停留在豆蔻树上,心中虽然有些不快,却也不忍揉碎他的梦,只是幽幽叹息一声。

“你可是来劝我的?”蔺八重等不到她说话,干脆挑开话头。

“劝你可有用?”严紫讷讷问道。

蔺八重微微一愣,旋即朗声笑了。

严紫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以至于让他如此开怀。

不过,能让他开心总归是好事。

“在旁人看来倾城或者只是个低贱的妖魅,可与我却有不同的意义。”蔺八重不自觉地向她吐露心扉。

严紫认真听着,“聪明如你,应该早知晓豆倾城的心思吧。”

蔺八重颔首,虽然早知如此,严紫得到答案,还是禁不住有些惊愕。

“那你为何……”

她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说的就是蔺八重这种吧。

“只要能让她开心,让她满足,我愿意奉献所有。”蔺八重这样的回答,让严紫感觉他几乎是魔怔了。

严紫问,“即便她骗了你,你也甘愿?”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蔺八重早年一直在蛇岛受训。

日子过得漫长也孤单,平日乏累时都喜欢守在一棵豆蔻树下,春去秋来看着她发新芽,结花串,凋零,又再复苏。

一年四季朝朝如昔。

在蔺八重各种宝术丹药的加持之下,八岁那年豆倾城提前幻化人形。

眉眼笑靥都如同昙花一般,让蔺八重惊艳许久。

他见过不少美丽女子,却没有一个好似豆倾城那般,几乎是从他梦里走出来那般,让他满心欢喜。

大概是尝到了甜头,豆倾城野心膨胀,有次潜入仙宗楼偷吃丹药后造成了重创,旋即失去了与蔺八重的一段记忆。

蔺八重为了帮助她,便将她藏在仙宗楼内,却不知她已暗暗勾搭上了蔺无渊,从而发生了后面的人伦惨剧。

他不恨豆倾城,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说起来,豆倾城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妖魅,若是没有他助力,兴许如今还是蛇岛上一只快活的小生灵。

思绪回笼,他心中一阵绞痛。

严紫顿时唏嘘不已,人妖本就殊途,再加上这样的狗血剧情,这两人能厮守才出奇呢。

“不必可怜我,能拥有那段属于我们的记忆,我已知足。”蔺八重那副深情模样让严紫十分不习惯。

若是可以,她宁愿蔺八重还是如从前那般奸诈狡猾。

“你哪里可怜了,真正可怜的是你阿娘,先是失了夫君,而后又要失子,不过三十大几,便生了白发,你可真是孝顺。”严紫气不过。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为了一个妖媚要死要活的,将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便罢,心里竟然一点都不记挂自己的阿娘安危,与他那没心肝的阿爹倒是十分相似。

蔺无渊被怼得哑口无言。

不悦地瞪了瞪眼,却还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珍惜眼前人,莫要等失去了才后悔。”严紫正色道。

随后她站起身,看向屋外茫茫大雪。

“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楼主的位置吗?如今你做到了,在其位谋其职,你说你现在可还有半点楼主的样子,外人看了都觉得你不过是个笑话,连着我们整个宗楼都无法抬头做人。”

她本不欲说这些,可气头上来了她一时收不住。

提到苏卉,蔺八重这才想起她已经好几日不曾来看过自己,心里顿时突突一跳,问道,“莫不是我阿娘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严紫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蔺八重呆愣了一阵,便起身去苏卉院子里。

恰好苏卉提着一篮子酒菜下了地牢。

这间地牢与其他的牢狱有所不同,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没有半点血腥气,除了石壁上传来的森森寒意,以及地牢内明灭不定的烛火,倒也与普通的屋宅无甚分别。

嘎吱一声,铁门被打开。

苏卉提着篮子进屋,一声不吭地将篮子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小桌上。

她本想一片一片割下蔺无渊的肉,又觉得不够过瘾,既然他命根子没了,那便让他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于是她每日都会挑选美人,送到地牢里来,将他生为男人的自尊踩在脚底狠狠地摩擦。

她亲自为蔺无渊斟满酒,又为自己也满上一杯,旋即轻声道,“今日我与你一同用午饭。”

蔺无渊恨她,本不欲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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