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辛有些不满的嘟嘟囔囔,总觉得谢于归偏心,对阿来宠的跟个孩子似的,明明主子以前最宠她了。

谢于归见她酸溜溜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只瞪她:“你是专程过来跟阿来吃醋的?”

胡辛撇撇嘴:“那倒也不是,是曹浦托我给您带封信来。”

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见青麟还没回来,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曹浦说老九有点儿事情要跟您说,只是您身边一直有人,他们也不方便过来,所以就让我把信给您带来。”

“老九还没走?”谢于归脸色一沉。

胡辛回道:“谢鹏的腿还没养好,乔开那混账玩意儿伤势也重,让他们自己回去不安全,而且曹浦之前找来南下的商队因为有事情耽搁了。”

“我听他意思说,最迟月底就送他们离开。”

谢于归闻言眉心未松,胡辛知道她担心什么,低声道,“您放心,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而且寻常也从不出门,不会有事的。”

“曹浦那家伙您还不知道吗,办事靠谱的,他不会让老九他们闹出乱子来的。”

谢于归叹口气,有没有事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她是想要让人尽快离开,可也总不能放任谢鹏二人的伤势不管,要是真让他们带着重伤离开,半道上万一遇到什么事儿,后悔都来不及。

她伸手接过胡辛手里的信后,有些好奇老九找她什么事。

原是以为隗九祥这般郑重其事是为着什么,可等摊开信纸看清楚里面写的东西之后,她瞬间神情惊愕。

“殿下,怎么了,老九写了什么?”胡辛在旁好奇。

谢于归将信给了她后,胡辛看了一遍,下一瞬就猛的抬头看向阿来,脱口道:“不会吧?”

阿来是花玲?

怎么可能!!

她上次来时才跟殿下提起花玲这么个人,说他们三年都没找到花吉妹妹的下落。

如今隗九祥却说阿来很有可能就是花玲,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会不会认错了?”胡辛忍不住道。

谢于归也有些迟疑,她得了这壳子时,阿来就已经跟着她了,而她记忆里原主捡到阿来的时候的确差不多是在三年多前。

当时阿来身受重伤,后背上还插着弩箭。

她还记得胡辛说过,花吉的妹妹一直养在花将军麾下一位名叫姜炳的副将家中,还说她自小便跟着习武,天赋异禀不说,十三岁时便能跟好几个成年习武男子交手不落下风。

先前她就察觉阿来应该是习过武的,只是伤了脑子忘记了招式,再加上时间这么凑巧……

谢于归微眯着突然开口:“阿来。”

小丫头抬头。

“我口渴了,你去替我取点水来,记得放点儿先前母亲送给我的百花蜜。”

阿来听到百花蜜时舔了舔嘴唇,谢于归笑,“给你自己也冲一杯,不过别放太多了花蜜,小心喝多了甜的坏牙。”

“是!”

阿来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走到门前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将她刚才剥好的瓜子仁哗啦啦的倒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这才朝着胡辛哼了一声,脑袋上挂着的铃铛一甩,然后转身跑了。

胡辛:“……”

哪怕知道这小丫头可能是花玲,她也想要揍她!

这臭丫头怎么能这么气人!

谢于归也是被阿来这操作逗笑,眼角都微弯了起来,朝着胡辛问道:“花家出事那年,花吉和他妹妹应该都记事了吧?”

胡辛有些恼,却还是说道:“我听花吉提过一次,花将军走时他已经七岁,算下来他妹妹也有五岁了,应该是记事的。”

“当时花家被抄家的时候,可有人受黥刑?”

胡辛虽然不知道谢于归问这个做什么,却是摇摇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花家出事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庆帝还在朝,花家上下几乎全部被斩首,想要知道他们里面有没有人受黥刑得去查卷宗才行。”

“去查。”谢于归说道。

“殿下为何查这个?”胡辛不解。

谢于归道:“你还记得言诲那老和尚吗?”

“他以前也曾受过黥刑,阿来之前见到他时,指着他脸上的刺字说她好像在别的地方也见过。”

她手指落在桌上轻点,

“谢家小姑娘捡到阿来的时候是三年多年,而她身上受了重伤醒来后就没了以前的记忆,隐约记得什么恐怕也是在她受伤之前。”

黥刑刻面,父皇夺回皇权之后便未曾再对人动过此刑,而阿颉登基之后,也废了这刑罚。

所以阿来如果真的对黥刑有记忆,也只有可能是在庆帝在朝的时期,而且能让她印象这么深,时隔多年失去记忆之后还能有印象的,按理说也应该是跟她比较亲近的人。

“寻常百姓若犯大罪一般都是直接杀头,而黥刑侮辱性远比伤害性要强,当年在庆朝时受这刑罚的也大多都是得罪了庆帝的朝臣官员,如这般情况卷宗里一般都有记录。”

“你着重查一下花家,还有当初京中受审官员,看都有什么人受了黥刑。”

花吉已死,想要知道阿来的身份并不容易,就算是隗九祥也只跟阿来有一面之缘。

谁也无法确定阿来到底是不是花玲。

可如果花家当年抄家之时有人受了黥刑,而卷宗之内又查不到旁人的话,倒是几乎能够确定阿来的身份。

胡辛闻言就懂了谢于归的意思,点点头道:“我会找时间去查。”

“查的时候小心些,别惊动了旁人。”谢于归叮嘱道。

胡辛说道:“殿下放心,我明白。”

阿来乐淘淘的捧着百花蜜水过来的时候,胡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之前不说不觉得,如今细看时这丫头跟花吉倒真的有几分相似,同样黑白分明的杏眼,小巧纤细的身材。

花吉便也是这样,生着一双比女儿家还显湿濡温弱的眼睛,瞧着天生就比旁人要稚弱许多。

他四肢纤细,哪怕习武之后也不见粗壮,一身气质单纯无害,再加上一笑时杏眼羞涩乖巧,极为让人容易亲近,也正是因为那副容貌,他才能瞒得过那些人混进他们身边,成为从不被人防备的那一个。

花吉十一岁时,就当了细作。

一直到十五岁时,哪怕因他之手掀翻了好几个棘手之人,却从来无一人怀疑过他。

“你看什么!”

阿来总觉得胡辛目光怪怪的,瞧着有些渗人,她下意识的伸着手护着怀里的蜜茶,“小姐的,不给你!”

胡辛:“……”

嘁!

花吉多聪明一小孩,心眼儿多的跟小狐狸似的,单纯无害的脸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有这样又蠢又贪嘴的妹妹?

胡辛不由腹诽隗九祥是不是看错了眼,扭头哼了声,

“谁要喝你这点蜜糖水?”

……

想要查卷宗不是容易事情,更何况还是前朝卷宗。

胡辛虽然答应了下来,可想要不惊动其他人去翻看这些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

谢于归烧了曹浦送过来的信后,让胡辛带了回信过去,交代此事她会放在心上,让隗九祥他们安心养伤早日出京,别的事情她会处理。

又过去了近十日后,胡辛那边才得了答案。

谢于归瞧着那复刻出来的案卷,指尖摩挲着上面记载着花家当年事情的那些文字时,再看着阿来时神色就格外复杂。

花吉的父亲名叫花闻檩,是皇祖父在朝时极为厉害的大将,跟同是武将的庆帝也曾经是至交好友。

庆帝突然谋反,以友情蒙骗了花闻檩,骗的他放纵大军入城以至于李氏王朝倾覆,他自觉愧对李家之人,更因此事与庆帝走向殊途。

庆帝夺权登基之后,花闻檩手里却还握着一些兵权,再加上他知晓太多庆帝之事,又一心觉得庆帝谋逆有错,逐渐成为庆帝眼中钉肉中刺。

庆帝曾经试图招揽,甚至拿旧时情谊相惑,只花闻檩一概不接。

最后惹恼庆帝被其构陷罪名抄家灭族之时,庆帝虽然未曾留情,对花家赶尽杀绝,却也也从没以黥刑羞辱花家之人。

花家上下在那一场灭族之祸里死的干净,没有受过什么羞辱,可是花闻檩有一个妹妹早年嫁给庆帝的堂弟,后来庆帝登基之后,那位堂弟也被封了亲王。

那位夫人因受花闻檩牵连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落了个“谋害”皇嗣得罪庆帝宠妃被刺面代刑,后那被韩家休弃之后送回了花家,曾在花家住过一段日子。

谢于归又翻看了一些其他案卷,都是胡辛找来的有记载受过黥刑之人。

庆帝暴虐,得罪他的大多都成了亡魂,能让他施以黥刑的几乎都是她皇祖父那一代时留下的老臣,以及一些当年与庆帝不和,在他谋反之后被他清算之人。

那些人大多在庆帝在朝时就已经身亡,要么就是现在依旧还活着却远在京城之外的,几乎都跟阿来的情况沾不上半点关系。

谢于归几乎可以肯定,阿来记忆之中脸上刺字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花家出嫁后被休弃的姑奶奶。

也就是说,阿来就是花玲。

是曹浦他们找了三年之久,花吉那个失踪的妹妹。

“阿来……”

谢于归手指停下来时,抬头看向小丫头。

阿来歪着头看她:“小姐?”

谢于归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花吉的事情。

阿来疑惑:“小姐怎么了?”

见谢于归脸色有些不好,她上前伸手摸了摸自家小姐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不烫呀。”

谢于归拉着她的手,仔细瞧着她眉眼片刻才说道:“阿来想不想找以前的亲人?”

“亲人?”

“对呀,就像是谢家跟我一样,阿来也是有亲人的。”

花家当年被抄家后,只留下花吉兄妹两人,可是花玲的养父姜炳却还活着,姜家的人也大多都还在南宕。

姜炳和姜家的人当初能为了护着花玲兄妹两人受尽酷刑也咬死了未曾开口,想必对花玲也是极为疼爱,若是可以,她想将阿来送去南宕。

谁知道阿来却是说道:“小姐是阿来的亲人。”她想了想道,“姐姐?”

小姐说过,她是她姐姐。

阿来一直都记在心上。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依赖。

“小姐疼阿来,是姐姐,阿来要守着小姐。”

谢于归轻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听到青鳞唤大公子的声音时,谢于归到了嘴边的话压了回去,她伸手将那些复刻下来的案卷翻了个面盖着,抬头就见谢景州已经走了进来。

“大公子。”阿来行礼。

“大哥。”谢于归抬头朝着谢景州道,“你怎么来了?”

谢景州说道:“你大嫂昨儿个夜里又没睡好,我记得你之前不是送给你大嫂了一些宁神香给她,她用了极好,所以想来问问你这里还有吗。”

谢于归忙道:“还有。阿来,去将我梳妆台上那个檀木盒子取过来。”

阿来退了下去后,谢景州坐在一旁,谢于归才问道,“大嫂又睡不好了吗,有没有找人来瞧过,不然我派人去找汪太医过来,让他替大嫂看看。”

“不用了,汪太医前儿个才来过。”谢景州说道。

自打谢于归跟厉王定亲之后,厉王对谢家的事情也格外上心,不仅时常过来跟谢太傅走动谈论朝事品茗下棋,就连谢家其他人也多有照拂。

余氏快要生产,厉王就特地请了汪鑫阳过来,每隔几日便替余氏把一次脉。

余氏肚子里这胎怀相很好,人也康健,只是越到要生产前余氏便越紧张起来,夜里总是难以安寝,连带着谢景州晚上也睡不太安稳。

谢景州眼下有些青黑,朝着谢于归说道:

“汪太医说你大嫂这是生产前太过紧张所致,又不能给她多喝汤药,只能借着你给的宁神香才能睡得安稳些。”

“你那香料气味不大,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头的香料我不敢给你大嫂用,所以才来找你讨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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