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艺准备走了。

那扇布满油渍的窗户刚刚才透过晨曦的光,小黑在角落里还睡得安详,这个房间没有太多被改变的模样,冯艺只在这里住了两晚。他想,他要离开了。

就跟当初和刘琛分开时说的一样,一定要找到自己最理想的那种音乐再回来,这一次他回来是想向刘琛低头,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做音乐的那块料。可是没有找到刘琛,可能冯艺还会去别的地方流浪,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歌唱,直到达成和挚友约定的目标。

冯艺身上的背包又沉了几分,他把本来要寄给刘琛的卡带全部放进了包里,他不想留下自己回来过的痕迹。既然找不到他,我就继续我的路吧。

他的脚步很轻,怕吵醒了小黑。可是开门的时候,老旧的大门还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小黑睁开了眼,很尽力地伸了个懒腰,它看着背着大包的冯艺,有点疑惑。小黑轻轻地走到冯艺脚边,黑黝黝的脑袋在他的裤脚上蹭着,嘴里糯糯地叫着“喵喵”。

“好了,小黑,我要走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不要跟着我了。”

小黑还是在他腿脚边蹭着,它不想离开。

冯艺俯下身子,很轻缓地将小黑从地上抱起,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还是跟着我这个流浪汉吧,风餐露宿总比饿死要好得多。”

他关上了门,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小黑就从他的怀里跳开了,三两步就跳下了楼梯,接着他就听见了楼下传来了声音。

易天可从电动车上下来的时候,也被这里的环境吓了一跳,看来齐星宇之前说这里阴森恐怖还真不是开玩笑。

清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整个老楼还在黑暗中沉睡,空洞的的房间就好像一个个猛兽张开的巨口,不时地有不知名的动物碰倒了里面的东西,幽幽的回声从里面传出,好像有鬼怪在肆意咆哮。

“要不你一个人上去吧。”

易天可可怜兮兮地拉着齐星宇的衣袖,将身子躲在他的身后。她就是典型地嘴上说着天不怕地不怕,到了关键时刻就犯怂的主。早上还是她一个劲儿地催促齐星宇,说什么这是她“易神探”大显神威的时刻了。结果到了地方却怕成这个样子。

就在齐星宇准备让她留在楼下等消息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楼梯口窜了出来,易天可当即乱跳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阿门!上帝!圣母玛丽亚!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哎呀,妈妈呀,你们不要过来啊!”

齐星宇看清了那只在易天可身边舔着前肢的黑猫,正是冯艺手上的那只小黑。他按住易天可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脑袋,说“你看看那是什么!”

易天可捂住耳朵继续晃脑袋,嘴里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齐星宇拿她没办法,只能说“那你继续在这儿念经吧,我先上去了!”

没等齐星宇转头,他的身后就有一个人说话了“你怎么又来了?还有我的包裹吗?”说话的这人正是准备离开此地的冯艺,他听出来齐星宇的声音,这才疑惑地问他。

易天可这时候才从那种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看见了那只有点可爱又有点邪气的小黑猫,她狠狠地瞪了它一眼,然后抢在齐星宇前面对冯艺说“嗨!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啊?”

这种冷硬的回答让易天可犹如当头棒喝,她强稳着身形说“你之前在小酒馆儿里卖唱,我还向你敬过酒呢!”

“不记得了。”

这不能怪他,小酒馆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听歌,他能记住几个月前的一个小姑娘才有鬼了。但是易天可不这么想,她心里恶狠狠地想让大白给他的脑袋也电一下!

冯艺没有管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他借过身,去旁边把小黑抱了起来。

他要走时,易天可又在后面把他喝住了“其实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哦?”冯艺侧过脸,疲惫的双眼含着一点点疑惑。

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易天可这才神秘莫测地说“我还是一个私人侦探!听我的小弟说你想找到你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片刻后,冯艺的房间。

一开始冯艺还有点拒绝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以为她是个骗人钱财的小神棍,不想她竟然说为了一歌之交,免费帮他的忙。不过是进屋子找一点线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看到易天可探查的方式,他又开始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见易天可抱着一个玩具熊,正经八百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时还将那只小白熊的脑袋向各个方向调转一下。

冯艺一脸铁青地问站在他旁边的齐星宇“你确定这是个侦探,不是个神婆?用个娃娃找什么线索?”

齐星宇知道,这大概是大白在易天可的大脑中下达的指令,她只是照作罢了。不过,这样的话肯定是不能跟冯艺说的,他只好陪笑道“等等吧,说不定就有什么线索了呢?”

没办法,冯艺只好再等下去,索性这个时间并没有很长。

易天可脑海里回荡着大白的指令,不过是些向下向上向左向右的命令,还没等她玩够呢,大白就说了句“扫描完成!”

“这就好了,我还没开始怎么搜索呢!”易天可在脑海里抱怨道。

大白神气地说“我扫描一下就可以知道这间房子的主人的基本信息了,多用一秒都是对我们星际纪元科技的侮辱!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人了,这个人在浦江医院,519室,三床。你们可能得快一点了。”

易天可听完大白后面的话,当即不敢再装模作样,她神情慌张地将这个位置信息告诉了等在门边的两人。

“什么?这么快!”冯艺也惊呼出声,在他眼里,易天可不过就是走了几步,然后抱着娃娃随便转了几圈,然后就给了他一个位置信息。这不是神婆是什么?

易天可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严肃地对冯艺说“抓紧时间吧,你要再不过去,可能真的看不见你的朋友了!”

听完易天可的话,冯艺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那个地方是家医院。刘琛怎么会住院了?可是冯艺还是被易天可那个着急的样子感染了,他立即要背着包跟在易天可身后。不管是不是真的,过去看看总没坏处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包!”

说完,易天可直接将背包扔进了房间,一把就把门带上了。她拉着齐星宇和冯艺就往楼下走。狭窄的楼道挤不过去两个大男人,他们的胳膊分别蹭上了水泥灰和铁屑,水泥阶梯也响起了沉闷的呻吟声。

易天可自然也放弃了齐星宇的小电瓶车,她下了楼就给不远处的司机打了电话,不出一分钟,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停在了众人的面前。来不及多解释了,易天可把两人塞进了车里,上了车,易天可就吩咐司机“浦江医院,赶紧!”

油门一踩,黑色的轿车急驰而出。

车后面那只小黑猫孤单地看着汽车离去,便利店的宠物狗朝它大吼大叫,小黑怕了,钻进了草丛里。

齐星宇已经习惯了易天可这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可是冯艺有种被人绑架的感觉,但他没见过这阵仗,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这位姑娘想要的,他试探地问道“我们这……”

易天可在副驾驶上,一听见他说活,就立马打断了“你要是还想见到刘琛,你就把嘴巴闭上,梁叔,你再开快点!”

本来要半小时的路程,易天可一行人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虽然梁叔车技不错,但也亏了一路上都是绿灯,这自然是大白的功劳。

等到了那间病房,冯艺才知道这个有点癫狂的姑娘不是在骗他。他走进病床就看见了那个身影,虽然他现在十分瘦弱苍白,但是冯艺还是立马认出了这就是他的老友——刘琛!

这是一个很一般的病房,本来只有四个床位的房间,现在还在走道中间挤进来一个担架车。一个手上打着吊针的老人从床上抬起头,发现来人都很陌生,便不再张望。他从床边探出头,一口黄黏的老痰吐进了旁边的钵盂里。邻床的小男孩被这动静下了一跳,他想侧过脸来看,却牵动了刚刚缝好的伤口,他捂上缠着绷带的右眼,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旁边的妇人赶紧放下手上的葡萄前来照料……

这个病房,脏乱拥挤,各种吵闹声、呻吟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空调无力地吹着,却赶不走整个空间的闷热,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种腥臭味集合在一起,让人胃中立时翻涌起来。

刘琛的鼻子上插着助呼吸的氧气管,床边的支架上还缓慢地滴着药水,他很安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他的胸脯还在微弱的起伏着,冯艺都觉得他要死了。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整个病房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冯艺在他床边蹲下,有点害怕似地将手放到刘琛已经枯瘦如柴的手上,他的手很冰冷,却还有一点点温度。

他在这里躺了多久?

一年?

一个月?

“你好,你是刘琛的家属吗?如果是,过去服务台把余款结交一下。他要出院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表情。

冯艺茫然地转过头,他看着护士,眼神渐渐变得愤怒,但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怕打扰他的朋友休息“你让他出院?!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出院吗?”

“他已经欠太多钱了,医保卡上的钱早就花完了,这正好是他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护士的话很冷淡,依然看不见她的表情。

易天可和齐星宇站在门边,他们没有进去,但是听到护士的话,易天可当即拍着胸脯说“你把他转到高级病房吧,她的治疗费,我来出!”

护士看向易天可,眼中好像多了些什么情绪,但随即又消失了,她按了一下手上的圆珠笔,才缓缓道“没必要了,他快死了。”

护士的话很冷硬,也很真实。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待的久了,早就看遍了生生死死,她知道刘琛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她这样说,也是想诸位家属赶紧准备后事。死,多么简单的一个字眼。

“他得了喉癌,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已经晚期了,还坚持不肯化疗,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大脑,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死了。”护士好似死亡宣判一般说出了刘琛即将死亡,她不再管地上一脸无助的刘琛,走到易天可身边,依旧冷淡地说“你过来把余款结一下吧。”

一样,这跟大白告诉她的一样。

易天可心中的震惊要比这两位要少一些,她已经感到现实的残酷,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好像一把刀,一次又一次地剜着她的心。当初妈妈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吧。

结完余款,易天可还是向护士请求道“还是把他换到重症看护病房吧。”他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要让他也像妈妈那样难过和凄凉吧。

护士抬眼看了下这个小姑娘,然后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伸出手,对易天可说“卡。”

早几个月前,刘琛在阳台上喂猫。

前一阵子嗓子突然不舒服起来,他以为是自己上火,吃了些消炎去火的药,就没再管它。谁知今早起来,整个嗓子都出不了声了,脑袋和喉咙一起烧了起来,那种灼烧感也越来越强,他忍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去医院看看。只是看看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他想。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他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在空中晃荡,好像下一个急刹车他的头就会被甩出去,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我睡一会,应该没事儿吧,他想。

公交车刚走一半的路程,刘琛就昏了过去,他的身体在刹车的巨大惯性下向前面倒去,幸亏车里面人多,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扶住了他。众人怎么喊他,他也无法苏醒,一个小姑娘提议将他送到前面的医院里。众人将刘琛送到了医院,司机还想着自己会得到病人的锦旗,可是过了好久都没消息。

刘琛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件医院里了,医生告诉他“你生病了,得住院,你有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医生没告诉他是喉癌,还是晚期。

他说不了话,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座机号码。那时候,冯艺早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医生告诉他“打不通,你怎么付医疗费啊?”

刘琛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保卡,递给了医生。

这之后,刘琛就开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卡里的钱不多,医生联系不到他的亲友家属,也不敢给他进一步治疗,只能每天给他维持基本身体体征。就这,他卡里的钱很快就花完了。就在即将对他进行强制出院的时候,冯艺赶回来了。

“他有个屁的亲人啊!他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刘琛已经被安排到重症看护病房,可是这样,他也活不了几天了。冯艺蹲在病房外面,无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说“我追求个屁的梦想啊,连自己唯一的朋友都救不了,我流个屁的浪,唱个屁的歌啊。”

那个护士站在一边,有点遗憾地说“他不知道自己卡里的钱已经花完了,清醒地时候还写了几张字条。”

纸条上写着钱不够了,我就不治了,那是留给我好兄弟发唱片的。

整个饱经风霜雪雨的男人终于留下了浑浊的泪水,他一只手捏紧这些字条,另一只手使劲地捶打着地面,他的牙越咬越紧,每一个字挤出来都带着悲戚

“他妈的!他妈得!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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