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南浑身都是水,头发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

谢若巧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湿淋淋,长发更是像刚雨水里捞出来那般。

她坐在沙发上,那沙发以及周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雨水浸湿。

小雨点还在她的怀里,小雨点也是浑身湿透,瑟瑟颤抖地钻在谢若巧的怀里。

杜晓南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了指她被雨水浸泡的沉甸甸又湿淋淋的羽绒服,嗓音微哑又带了三分冷冬的雨气,“你衣服湿了,脱了舒服一点儿,我上楼给你放热水,你泡一泡,不然会感冒。”

谢若巧低头看了小雨点一眼,跟着站起身,“不用了,我回去泡澡,不麻烦杜总。”

她其实应该感谢他,但仔细想想,她感谢他什么呢!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她也不会起那么急。

不起那么急,她又怎么会跌倒呢!

就算他没出现,她也因为蹲久了腿麻而跌倒,被雨水淋了个透,她也能自己回家。

她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还用他抱!

说不定没有他,她这会儿已经窝在充满热水的浴缸里在泡澡了。

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她在哪里有狼狈,他就一定会在哪里出现!

真是孽缘。

上天肯定是专门派他来给她添堵让她难堪的。

她一站起身,杜晓南就沉着脸将她给按了下去。

他的力道极大,谢若巧一下子被他按倒在了沙发里。

他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这里泡澡,顺便把湿衣服烘干,然后再回去。”

这话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完全就是命令。

谢若巧拧了拧眉,想发脾气,但最终忍住。

她端坐正身子,捺着火气仰头看他,“就几步路我就走回去了,真不用麻烦杜总。”

“不行。”

男人很坚持,“虽然只有几步路,但外面还在下雨,又那么冷,你如今又淋湿了,一出去肯定会冻着。”

他不给她回话的余地,又接着说,“宫远虽然没回来,但那个佣嫂不是在?她要是看到你淋成这样,肯定会给宫远打电话,他还在酒局上呢,你想他因为你而担心,不顾酒局,跑回来?”

谢若巧顿了顿,“你知道宫远今晚在应酬?”

“嗯,我也是从那个酒局上离开的,我走的时候他还在。”

杜晓南不愿意多说,她现在得马上泡个热水澡,而不是聊天。

他自己也得冲个热水澡。

她想知道宫远或是今晚的酒局,他可以等她泡好了澡再跟她说。

杜晓南转身上楼,他知道,谢若巧若真为宫远好,就不会在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后再离开了。

他上楼去客房,放了一浴缸的热水,又拿了备用的洗漱用品摆过去,还拿了一个吹风机,又拿了一件长袖秋款的棉T恤摆在床上,然后下楼喊谢若巧。

她果然还在。

杜晓南微沉的面色缓了缓。

他浑身湿透,毛衫贴在身上,西裤也帖在身上,明明看上去应该是狼狈的,却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狼狈的样子。

他走过来,抱过谢若巧怀里的猫,指了指楼上,“你上回睡觉的客房,我已经放好热水了,你去泡一泡,衣服扔出来,我帮你烘干。”

上回睡觉的客房。

这几个字猛的一下子将谢若巧拉回了她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喝醉的那一晚。

她想着好几天过去了,他应该忘记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尴尬的事情她不会傻到再提,只夺回小雨点,什么都没说,拖着湿淋淋的身子上了楼。

转身的时候,她丢一句,“衣服我自己烘。”

然后就进了过道,进了客房。

杜晓南也没勉强非给她烘干衣服,见她乖乖地去泡澡,他也回了自己的卧室,去浴室里洗热水澡。

他只是冲淋浴,比谢若巧快。

等他洗好又换了干净清爽的家居服出来,谢若巧那里还没动静。

他擦干头发,下楼煮姜茶。

去了厨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里没有姜。

他只是每晚睡在这里,从不在这里吃饭,所以厨房里的工具是齐全的,但食材一个没有。

他又上楼拿手机,给于衍打电话,让他买些姜过来。

于衍莫名其妙,顺口问了句,“杜总买姜做什么?”

杜晓南说,“煮姜茶,或者,你从超市买些姜粉也行。”

于衍问,“杜总淋雨了吗?要喝姜茶。”

“嗯。”杜晓南语气不耐,“你快点去买,赶快送过来,怎么那么多废话。”

啪!

他将电话挂了。

于衍盯着手机看了半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杜总怎么会淋雨了。

但杜总都吩咐了,他自然不敢耽搁,刚麻利地起身要往门口去,杜晓南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他赶紧接起,“杜总。”

杜晓南在那头说,“再买一套……”衣服。

衣服二字还没说出来,意识到什么,他又顿住,“顺带买包猫粮,别耽搁,买了快点送过来。”

然后又是一声啪!

挂断了。

于衍,“……”

他猜测着杜总没说完的剩下的话。

再买一套……

买一套什么?

衣服?

沙发?

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最后他交待的猫粮!

杜总怎么会突然让他买猫粮了呢?

买姜或姜粉可以理解,但是猫粮……实在难以理解。

闹不明白,只好先不想,赶紧出门去超市买姜以及姜粉,再去购选猫粮,然后开车来了别墅。

杜晓南在于衍还没来的这个时间去楼下把谢若巧的湿羽绒服还有自己脱在卧室里的湿衣服全部收起来,扔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自带清洗和烘干功能,他扔进去就不管了。

至于洗出来他的衣服还能不能穿,他也不管了。

做完这一切,他去敲客房的门。

里面没人理他,他想着可能还在泡着,又索性又下了楼。

等了大概半小时,于衍才风尘仆仆地进来,撑着伞,一身雨气。

手里拎着姜袋和姜粉盒以及买来的猫粮。

进来将伞一收,才在沙发区域看到杜晓南。

他一个人窝在单人沙发里抽烟,俊颜模糊,又带着灯光般的耀目。

听到开门声,他食指和中指将烟夹开,扭头看过去。

见是于衍,他倾身将烟摁进水晶烟灰缸里,起身。

于衍放下伞,将买的东西拿过来。

杜晓南接过,进了厨房,先将猫粮搁在一边,又去拿烧水的花茶壶。

于衍愣了愣,也跟着进厨房。

杜晓南却转身冷瞪着他,“你不回去,跟着我做什么?”

于衍,“……”

他张了张嘴,脑中飞快地想出一个借口,“杜总刚让我买一套东西,买一套什么东西。”

“沙发。”

杜晓南指了指刚刚谢若巧坐的沙发,“被雨弄湿了,本来想让你晚上换一套,但很晚了,就算了,明天你安排人过来换。”

“哦。”

于衍绕到沙发处,果然看到价值连城的欧式沙发全部湿了,就连地上的地毯也湿了。

看来是真的淋了雨。

不过,杜总好好的呆在别墅里,怎么会淋雨了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楼上传来女人的声音,还有一声猫叫。

于衍,“……”

他眼皮狠狠一跳,立刻像百米冲刺似的冲向门口,拿起雨伞就开门。

虽然他很好奇,杜总的别墅里怎么会有女人,又怎么会有猫叫,但不敢打探。

杜总的私生活,可不是谁想打探就能打探的。

不过,于衍猜,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肯定又是二小姐。

至于二小姐为什么会在杜总的别墅里,他只敢猜,却不敢问。

离开前,余光往楼上瞥了一眼,果然看到谢若巧穿着杜总的睡衣往下走,怀里还抱了一只猫。

猫?

这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奇怪生物?

难怪杜总要让他买猫粮了,敢情是因为他的别墅里突然多了一只猫?

上次谢若巧喝醉,不醒人事,杜总将她抱上楼,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以理解。

可今天她清醒的很,清醒地穿着杜总的睡衣!

睡衣是什么玩意?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屋子里穿着男人的睡衣,这又是什么情况?

于衍真的不敢深入的想,他轻轻合上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撑着伞走了。

谢若巧泡好澡出来,浑身的冷意全部被热气给驱散没了。

她的衣服全湿了,肯定不能再穿。

她也不可能光着身子去烘干衣服,看到床上摆了一件男人的T恤,就穿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杜晓南的,内心里很排斥,可暂时也没办法,只能先穿着。

好在这T恤的标签还在,说明杜晓南从来没有穿过。

她这才心里好受点,将就地穿了。

穿好又给小雨点洗了个热水澡,把那脏兮兮的毛洗干净,又用吹风机将它全身上下吹干,又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儿,这才下楼来问杜晓南,在哪里烘干衣服。

她其实是极不自在的,因为衣服全湿的原因,她里面是空的。

但也不能一直躲着,总要尽快烘干衣服快点离开。

那湿衣服里也有贴身衣物,她更不好意思让杜晓南帮她烘,只能硬着头皮找杜晓南。

杜晓南正在煮姜茶,看到她下来了,深沉的目光从她身上扫了一圈。

在大腿以下的位置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走。

那一片雪白,如那一晚记忆一般,直冲脑海。

他喉结滚了滚,哑着声音淡淡说,“我煮了姜茶,过来喝一杯。”

谢若巧没过去,只站在比较远的位置,问道,“我想先把衣服烘干换上,烘干机在哪里放着?”

杜晓南走过来,带她过去。

那里面还有衣服,不过马上也快好了。

杜晓南让她先喝姜茶,再过来烘干衣服,她却摇头,“我等一会儿,杜总你先去喝。”

杜晓南瞅着她。

她却别过了脸,腮边有浅浅晕开的红。

那是有些不自在的别扭和尴尬以及羞涩,因为想到自己里面没穿衣服,就这么站在这里跟他说话……

杜晓南盯着她腮边的红,削薄的唇微微笑开,漂亮的桃花眼里也勾起了一丝笑。

他伸手往她头上揉了一下,手落下去的时候将谢若巧怀里的小雨点抱了过来。

见她伸手就要抢,他笑道,“我让于衍买了猫粮,它这么瘦,又是在雨里被你捡到的,肯定饿了很多天了,我去给它喂点吃的,你先烘干衣服,换好衣服过来。”

转身的时候又笑着来一句,“它是你在雨中捡的,自然是你的,我不会跟你抢,放宽心。”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你都是我的,何况你捡的猫了。

杜晓南抱着小雨点出去了。

谢若巧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等洗衣机里面的衣服烘干好,她拿出来,又去拿了自己的湿衣服,不洗,直接烘干。

省去了洗衣服的过程,烘干的过程就很快,不到十五分钟,衣服全部烘干好。

她拿起来,全部抱上楼,换好,这才觉得踏实,然后下楼找小雨点。

小雨点正窝在客厅与厨房交界的一张地毯上吃猫粮,旁边还摆了一碗水。

杜晓南坐在地毯旁边的一个米色的西式沙发里看着它。

他手中端了一杯茶,应该是姜茶,旁边艺术感很强的一个青灰色的桌面上摆着另一杯茶水,应该也是姜茶。

他喝水的样子很慵懒,整个人窝在那里,跟平时在公司甚至是在外界任何商业属性的场合都不一样。

听到脚步声走过来,他抬了抬头,灯光就那样从他的脸上肆意掠过,带起惊鸿一瞥的美。

谢若巧的心微微一震,这样妖孽又充满雄性荷尔蒙韵味的男人,很容易让女人沦陷。

她拧了拧眉,为刚刚似乎产生的那一抹悸动而不悦。

她不该对他有任何倾慕的想法,也不能。

就不说她现在还是宫远的女朋友了,就算她没男朋友,她也不能。

当然,杜晓南也是有未婚妻的男人,就算他没未婚妻,她也不会对他有非份之想。

她跟他,只可能是对手,是敌人,不可能变成别的关系。

谢若巧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弯腰端了桌面上的那杯姜茶,缓缓喝完。

不算烫,但也不凉,喝起来刚刚好。

一股作气喝完,她将空杯摆回去,弯腰将正在吃猫粮的小雨点抱起来。

小雨点扭头看了她两眼,喵了一声,就乖乖地窝在那里不动了。

谢若巧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眼中也带了一丝笑意。

她是没想到,小雨点这么乖这么温顺。

杜晓南将她喝水以及抱起小雨点甚至那一刻的温柔全部收纳进了眼底,他眸色微深,想着什么时候她的这抹温柔会给他。

他将几乎快喝完的姜茶杯放下,拿了剩下的猫粮过来,递给她,“我这里没有猫,留这个也没用,你拿回去用吧。”

知道她不会多留,他也不会挽留,去拿了一把雨伞递给她。

“外面还在下雨,你回去了如果又淋了雨,再泡一次热水澡,别嫌麻烦。”

谢若巧接了猫粮,接了雨伞,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走了。

杜晓南站在那里没动,看着她拉开门走出去,然后门又被自动关上。

他的手轻微握紧,垂眸看了一眼那快吃完的猫粮盘,再看一眼那装碗的水,再看一眼她喝空的姜茶杯,漠然收回视线,上楼。

推开客房的门,将她扔在床上的睡衣拿起来,回了卧室,换上。

谢若巧回到青枫别墅,还是淋了些雨,但不严重。

她一进来佣嫂就赶紧奔过去。

见她正在收伞,她连忙伸手帮忙。

一边将伞装进伞袋里,一边像长辈那般唠叨。

“谢小姐,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出去了呀!外面又冷,你去了哪里?有没有淋到雨?你赶紧上楼洗个澡,我给你煮碗姜茶来,驱驱寒,你要是冻着了,二少爷不知道该多心疼。”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将伞放好后这才看向谢若巧。

见她衣服还算好,就是脸上有些雨水,被她给一手擦掉了,还有头发上也淋到了雨,再看她的怀里,抱了一只雪白漂亮的猫。

佣嫂一愣,指着那猫,“哪里来的?”

谢若巧笑道,“刚在别墅门口捡的,可能是因为无家可归了,刚好躲在了檐下,被我瞧见了,我就给抱回来了。”

她瞅着佣嫂,“我能养它吗?”

佣嫂道,“当然可以呀,但明天还是带它去医院打个预防针。”

“嗯,我知道。”

佣嫂劝她赶紧上楼洗澡,她来给她泡姜茶。

其实刚刚谢若巧在杜晓南那里喝过姜茶了,不想再喝,但又怕佣嫂担心,只得点了点头,抱着小雨点上了楼。

晚上凌晨一点多,宫远才回来,浑身酒气很重,但人还算清醒。

佣嫂没睡,平时宫远加班,佣嫂不等他,但今天外面下了太大的雨,她不放心,就等着。

见宫远安全回来了,她这才放心。

过来将他的伞给收了,又将他扶进屋,给他煮醒酒茶。

宫远坐在那里揉着额头,一边扯着领带。

佣嫂煮好醒酒茶过来,把杯子递给他,他伸手去接,有点烫,他又放下,问佣嫂,“巧巧睡了吗?”

佣嫂说,“睡了。”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这才叹一声,“我看今晚谢小姐的心情不好,晚上没怎么吃,吃完又一个人撑着伞出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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