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自来繁华,夜间又无宵禁,两家人一行九口便出了客栈,踏着光滑的石板路,顺着河沿闲逛。

河两岸尽是酒肆、茶楼、点心铺子、丝绸铺子、扇铺、书铺,家家屋檐下都挂着数盏璀璨的明角灯。

夜色里,这些灯串成一条光之河,与天上星辰串成的银河交相呼应。

明角灯是将羊角牛角融化,挤压成片,做成灯罩,既可防风又能防火,是玻璃出现前透明度亮度及防火最好的灯具材料,广受欢迎。

透明度上明角灯或许不如玻璃,但耐用及结实上玻璃却是远远比不上明角灯的。

尤其价格,更是差距颇大,也因此,商家还是更欢迎明角灯一些。

惜春与秦南垂着长长的袖子,袖子里的手紧紧拉着,要说路人看不出,那也不对。

若是盯着瞧,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一晃十五年,大周变化不大。”秦南叹道,“瞧前面那对夫妻,竟然离的有一米远。”

惜春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撇撇嘴:“哪里只是离得远。妻子在丈夫侧后方,落后半步。”不知道的以为是丫环呢。

黛玉倒笑了:“你怎么看出是妻子不是妾室,又或者丫环?”

惜春抽气道:“别说,还真有可能是妾室扶正。”至于娶丫环为妻,目前政策不允许,有“良贱不婚”的条例。

甘草抱着手臂默默跟在黛玉身后,守护之意不言而喻。

就这,还不时拿眼去溜前面一边哇哇嚷着一边跑的几个孩子。

听到惜春的话,他淡淡道:“在女人地位方面,大周的确有些落后。”

前面已跑出老远的秦欣远不知和甘华说了什么,两人扭身就往回跑,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

那铺子门前种着一颗大桃树,歪歪斜斜的,大半枝桠伸到了河面之上,着两个皮小子就仰头望着门旁的大桃树。

此时已经七月,桃子早就过季,也不知他们在看什么。

惜春难免好奇,快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听甘华道:“你瞧树干是那些胶质的东西,就是桃胶。”

秦欣远半信半疑:“久服身轻不老的那个桃胶?”

甘华摇头换脑的吊书袋:“《抱朴子》云︰桃胶以桑灰汁渍过服之,除百病,数月断谷,久则晦夜有光如月。”

“又,《列仙传》云︰高丘公服桃胶得仙。”

两个孩子头一次见,心里正稀奇,难免大惊小怪。

惜春往桃树上一瞧,只见桃树主干上流着一串串泪珠似的或茶色或微黄或棕色的透明凝胶,的确是后世的美容圣品桃胶。

她正想开口,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道姑从旁边幽黑的小巷出来,一脚迈进了铺子。

这道姑生的气质高华,夜色中犹如灼灼明珠般耀眼,让人移不开眼,完全忽视了她道袍的朴素。

就听铺子掌柜恭敬的迎了上去,招呼道:“妙玉真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人捎句话就好。”

惜春猛然睁大眼睛,望向道姑的背影。

元春省亲只建了主楼及稻香村,不管是大观园还是栊翠庵都不存在,自然也没有一个带发修行的“妙玉”。

只是,眼前这个妙玉分明是个出家人打扮的道姑而不是尼姑。

耳边又听妙玉用轻柔的声音道:“无量福生,邓掌柜有礼。孟子里的范大娘子难产,亏了身子,需上好桃胶调养,贫尼便厚着脸皮上门做了这恶客。还请邓掌柜见谅。”说着,甩了下手里雪白的麈尘。

邓掌柜惊讶道:“原来是为了范大娘子!真人慈悲。常听闻真人擅治妇科小儿科,想来范大娘子有真人出手,定能痊愈。”

妙玉淡淡一笑,稽首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不过是贫道份内之事。”

两人又寒暄了好一会,邓掌柜才好奇的问:“桃胶真能治好难产造成的亏空?”

妙玉仍然淡淡一笑,也不隐瞒,道:“血淋作痛,以桃胶、木通、石膏各一钱,水一盏,煎七分,食后服。”

“产后下痢赤白,里急后重,痛,以焙干桃胶、沉香、炒蒲黄各等分,为末。每服二钱,食前米饮下。”

邓掌柜得了秘方,喜形于色,搓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妙玉也不回答,只是淡笑。

伙计拿着半斤模样的纸包走了过去,邓掌柜“啪”一下打了他的头,佯怒道:“怎么就拿这一点,再去多拿些,十斤!”

伙计呐呐,赶紧再去取。

邓掌柜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后真人的桃胶小店包了!”

妙玉仿佛看不出他的唱念做打,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邓掌柜忽又道:“哎呦,还没给真人上茶!实在是怠慢了,您快请上座。”

妙玉摆摆手:“不必。范大娘子还等着贫道。”

邓掌柜连连点头:“哦,那您稍等片刻。”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话说,就有些尴尬。

邓掌柜也觉得自己不地道,两个秘方就用门口桃树产的桃胶打发。

从前,家里的桃胶都是调皮的女儿搜集着玩的,谁能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呢。

又过了一会,伙计拎着一个大竹篮走了出来,篮子里装满了桃胶,十斤只多不少。

“真人请!”邓掌柜接过篮子递给妙玉,手一沉,又道,“不如让伙计给您送过去?”

妙玉淡淡道:“不用。”说着,伸手接过篮子,就像接过一片树叶,完全看不出沉重的样子。

去年八月,蟠香观中的木樨开得甚是繁茂。

每日晨起,她都会取一只青花小瓮,收集桂树花叶上的露水。

整个秋日,方收集两瓮。

将瓮口紧紧封住,埋在树下收藏,不管烹茶还是熬药,都有妙用。

不过,为了治范大娘子的血崩之症,恐怕木樨露水余不下了。

妙玉轻叹一声,女子生存多艰,而生育之苦又居首位。这些年她花了无数精力研究妇人之症,总算略有所得。

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捏着麈尘,她缓步而行,不一会就消失在来时的暗巷里。

也是离去时,惜春才发现她身上不过是一袭雨过天青色的棉麻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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