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休沐,金尚书觉得全身大为轻松,平时伏案办公时肩颈的酸痛也在休息一天后大有好转,案牍劳形之苦略消。

新来的小吏泡茶手艺不错,瞧瞧这江南来的碧螺春,茶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

经过沸水冲泡,茶叶徐徐舒展,上下翻飞,茶水银澄碧绿,茶香袭人,回甘生津,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花果香。

“不愧为贡品!”抿了一口,金尚书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茶是延平帝得知有上百万两欠银入库,特意赏下来的。

还夸差办的好,要再接再厉。

嗐,这不就是让盯紧忠顺王爷吗?他懂!

小吏又递过来一碟荷叶鸡,殷勤道:“大人,空腹喝茶不健康,不如尝尝卑职老母亲一早起来做的荷叶糯米鸡!”

金尚书惦记着欠银的事儿,起了一个大早,早膳吃了八分饱,并不饿。

然而,在看到小吏有些忐忑不安的表情时,莫名想起刚来户部入职时的自己。

作为寒门学子,金尚书没有门路靠山,又没钱打点,还不会来事儿四处结交,一直埋头苦干,熬到四旬才为永泰帝发掘,调入户部当正六品主事。

这官儿也就比八九品的笔帖式强些。

往上,有从五品户部员外郎,正五品户部郎中,正二品户部侍郎,从一品户部尚书!

虽说调入了户部,但这部门是除吏部外最热门的实权部门,里面关系错综复杂,人人有靠山,谁的大腿都比他腰粗。

这让习惯谨慎小心的金尚书越加谨慎小心,唯恐一个不慎,被当了替罪羊。

经过几回反腐倡廉,大老虎打了好几波,一直苟着的他总算熬出了头,一路升迁,在注重实干的延平帝手下成了尚书。

二人都是实务派,风格相似,算的上君臣相得。

可以说,金尚书在新朝迎来了高光时刻。

但不管今日如何风光,他仍然记得第一回走进户部,面对满身傲气的同僚们时,心底涌出的忐忑与惶恐。

于是,金尚书微笑接过筷子:“甚好,早上出门太急,的确有些饿了。”

小吏大为激动,脸微微发红,弯腰致意:“大人,您且慢用,我去做事。等用完,您随意喊一声,卑职就来收拾。”

金尚书微笑:“快去忙吧。”

小吏轻飘飘的出了门,喝醉一般,随手将值房门关上,心里十分陶醉:“金大人对我笑了!他一定满意我的工作!”

要是惜春在此,非得呲他。

人生有三大错觉,别人的东西最好,他(她)喜欢我,还有“领导欣赏我”!

金尚书一边吃着荷叶糯米鸡,一边将当天的工作捋了一遍。

忽然,沉思中的他被吵醒,门也猛地被人推开。

抬眼一瞧:“你怎么来了?”是忠顺王。

忠顺王见他正吃东西,也不客气,冲拦门的小吏挥挥手,几步上前,从金尚书手里抢了筷子,夹起糯米鸡就吃了起来。

“你可真不客气!”金尚书额头青筋直跳,“就不能重新找双筷子?!”

忠顺王斜着眼睛冷笑一声:“我都不嫌弃你这糟老头子,感情你还嫌弃我这玉面小郎君?”

“玉,玉面小郎君?”金尚书目瞪口呆。

“玉面”打个对折也算说的过去,可“小郎君”?

这会人的普遍年龄是五十,像忠顺王都是中年了,哪里还能称为“小郎君”。

“糟老头子?你说我?”金尚书忽然回过味儿来,“本大人尚不过五旬,怎么会是糟老头子?胡言乱语。”还想帮陛下多干几年活儿呢。

“切,当谁不知道,你前年就过了五十寿辰!老黄瓜刷绿漆,您装什么嫩呢。”忠顺王一翻白眼。

“怎么会?家里都没摆席,你怎么知道。”

“京中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儿。”

斗嘴并不耽误忠顺王的动作,他斜靠在太师椅上,全身没一点正形,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糯米鸡就往嘴里塞,咀嚼的好似香极了。

金尚书又好气又好笑:“你府上什么好东西没有,偏抢我这一口。”

等咽下嘴里的吃食,忠顺才摇头晃脑道:“你不懂!从搬去皇子所我就知道,抢来的东西一准儿都是好的!”

“哼!”

“别不信呀。就拿这糯米鸡来说,虽然只有笋丁鸡块,却也比我府上多加了莲子香菇火腿粒儿的好吃。为啥呀?抢来的,别人的!”

唔,若惜春在此,一定劝金尚书服气,这无疑又是人生三大错觉的一个表现,“别人的东西更好”!

“呵呵。”

金尚书见忠顺王吃他的饭渣吃的津津有味,忽然不气了,这该荣幸才对。

于是,不再搭理这浑人,而是拿出一摞公文来处理。

“对了,你今儿过来,是和人约好了来还欠银?”金尚书对忠顺王的动机猜测无误。

早上连早朝都没上,却来户部找他,还能有什么事。

“啊?感情您这老爷子都知道了?”

“别!老爷子哪能称呼我呀,我不配!还是叫金尚书吧。实在不行,就叫金大人。”谁老了?快别说了,影响我仕途。

忠顺见他如此抗拒,只好挠挠头:“这称呼太有距离,无法昭显咱们的亲密情谊,我不爱叫。”

谁跟你有亲密情谊了?金尚书恨不能抓住忠顺王肩膀大吼。

“呵呵,都是给皇上办差。”意思是咱们只是工作小伙伴,是冷冰冰的,理性的,不涉及私人情感与交情。

“对呀,给皇上办差,咱们才有了增进亲密情谊的机会。这办差好啊,真好。”

前天忠顺王瞧着汪国柱手里的泥金海棠扇不错,他今儿拿了把洒金灯笼扇,不时摇个两下,指指点点,心里颇有种“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把自个儿同周瑜比的他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最陶醉的一个。

金尚书几次想伸手夺下伸到鼻子底下的扇子,都皱眉忍了。

这是什么臭毛病?

便是皇上,怒急了会指着人鼻子骂,也没轮到他金无垠。

忠顺王还想越俎代庖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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