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巷与甘棠巷同在长乐坊,相距不到半刻钟路程。

徐应秋与李蝉来到顾九娘的住处,只见到紧闭的大门上凌乱贴着几张白纸黑字的平安符,白麻布条从门梁间垂下,其上隐约写有“太上”、“幽光”等朱砂字。写的是道门的平安咒,只是这暗红字迹并不让人感到平安,看起来反倒有些诡异。

顾九娘生前便有个哑娘的外号,但她离奇死亡的那天,四邻却听到这屋子里传出妖异歌声。

徐应秋站在屋门口,看见几道日光不知从何处投射而来,映在木门上。他循着光一看,巷对面那几户人家,门口都悬起了驱煞的八卦镜。他问道:“那夜我见九娘奏曲,不像是染了恶疾的样子,怎么几日不见,就溘然离世了?”

李蝉打量着平安符,这些符咒显然是街坊邻居贴,他回答道:“近来,玄都不大太平。”

徐应秋眉梢一动,深深看了李蝉一眼,移开话题:“她葬在何处?”

李蝉道:“就在不远处,随我来吧。”

李蝉向甘棠巷西走去,徐应秋迈步跟上,又回头望向那屋门,暗叹可惜。

……

长乐坊北是延寿坊,礼泉寺就在此处。

李蝉与徐应秋穿过碑坊,绕过放生池,抵达佛殿。三身佛下打扫的沙弥问清二人来意,便领二人去往佛殿西侧的鼓楼。

鼓楼后边,是一片塔林,灵鹫塔便矗在林立的古柏和石浮屠间。塔内空间宽敞,光线明亮,即便是白昼,烛架上的黄烛也烧得并不节省。塔中央的大石香炉里,有三十三支香粗如儿臂,小香不计其数。

檀烟若霭,黄袍僧人在其中持经念诵,声音在塔壁间回荡,往复不休。

徐应秋在塔底仰头,从塔底到塔顶,壁上密密麻麻,尽是人名与生辰忌日。底层的字刻在壁上,上层则有牌位。那些刻在壁上的人名,价格按层数高低来算,最便宜的也要五十两银子。

塔底的一侧,李蝉看着塔壁上的两个名字,说道:“九娘早年在教坊司弹琴,习得了一身乐艺,后来她虽沦落风尘了,也是幸遇良人,没把本领荒废掉。聂三郎一直想治好哑娘的嗓子,但费了多年功夫,也没成效,便另辟蹊径,请来了一尊妖神。”

徐应秋道:“那妖神能治好她的嗓子?”

李蝉摇头,“只治得了一时。那妖神能让她在鱼龙会上唱完一曲,只不过,唱这一曲的代价是完全废掉嗓子。当初我以为九娘是不服输,原来,她的琵琶是弹给他听的。聂三郎出了事,九娘便殉情了。”

徐应秋流连风月多年,他望着顾九娘的名字,仿佛勾起了往昔的回忆。默然良久,他叹道:“烟花女子的贞烈,不在皮囊上。”

李蝉到诵经的僧人旁边,拿来三炷线香,上在香鼎里。礼泉寺的僧人说,人死后仍在人间弥留四十九日,其魂魄可食香。这份香火供养的服务,自然也包括在五十两的冥位钱里了。

烧了香,李蝉便招呼徐应秋离开灵鹫塔。徐应秋身后檀烟弥漫,梵音回荡,若有若无,仿佛在人间之外。

他惆怅道:“我答应为顾九娘作词,不料竟成了绝命词。薛简去后,本就鲜有人会弹五弦琵琶,能听到九娘的琵琶,已是因缘际会,如今九娘一去,那首曲子恐怕再难有人能弹了。九娘可有后人?”

“生有一女,已经十六岁了。”

“那少女乍失双亲……她父亲又是怎么死的?”

李蝉走进塔林,停步望向旁边的石浮屠,“杀聂三郎的人背后势力不小,在那人眼里,聂三郎只不过是西市里一个的互郎,杀了也就杀了。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聂三郎是我的好友,我不能让聂三郎白死。”

徐应秋问道:“是谁杀了他?”

李蝉反问道:“徐郎可知道,近来玄都城里有妖魔作祟,弑杀神灵,扰乱市井?”

徐应秋沉吟一会,“略有耳闻。”

李蝉道:“聂三郎便是因此而死。”

徐应秋神色凝重起来,意识到了李蝉矛头所指之处。他欣赏李蝉神乎其技的画艺,却不觉得李蝉能向那莫测之敌拔剑。若二人的相交只止于书画诗词,徐应秋自可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洒然,但涉及到过多的纠葛,他却难以效仿三杯吐然诺的豪情。

东风拂动,古柏苍郁。二人在灵鹫塔下沉默半晌。

李蝉打破沉默:“我虽有不少帮手,却都不太能见光。所以想请徐郎帮一个忙。”

徐应秋道:“我只是一介书生。”

李蝉道:“听说徐郎的老师是阳门大儒,那位沈鹤衣也是阳门大儒,素闻阳门之士心存浩气,赤手可搏龙蛇。徐郎定不会坐视妖人为祸玄都。”

徐应秋定定与李蝉对视,凝重道:“是你要为聂三郎和顾九娘报仇,还是有人要你为他们报仇?”

李蝉道:“徐郎不必揣摩什么,我只去青雀宫看过两年山门,既攀不上崔赵二家,也入不得镇西王的眼。我从桃都山来,除去我自己,跟谁都不是一伙的。”

桃都山?徐应秋眉毛一挑,心中回忆,二十余年内是否有犯了重罪被流放到桃都山的李姓氏族。

这时,李蝉又说:“徐郎既答应为那曲谱作词,难道不想把那曲子听个囫囵?后天鱼龙会上,徐郎可听完此曲,但曲中若有波折,便请徐郎帮忙,镇一镇场子。”

徐应秋忍不住往灵鹫塔里看了一眼,不解道:“人已死,曲何以续?”

李蝉道:“若死而复生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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