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且沉默,事情尚未尘埃落定,谁也不敢贸然开口,舒贵妃着人将太医们请到主殿里的隔间里去,着人呈上点心茶水,妃嫔这边同样呈了上来,却没人去瞧,显然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转眼将近中午,凌惜都有些饿了,看着身侧案几上的点心,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察觉到的吴宝林对她笑了笑,小声道:“想吃就吃,也没什么,左右咱们是台下看客。”

想不到还有个跟自己一般通透的人,凌惜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就叫吴宝林拿了块小米糕,放进嘴里,慢悠悠吃起来。

凌惜也不客气,有吃有喝起来,只是到底注意影响,没有弄出太大动静来,所幸其他妃子注意力都在偏殿那边,并无人注意她们两个。

在凌惜与吴宝林吃光一碟米糕时,清疏带着杨太医回来了,将苦苦等待的众人视线尽数吸引过去。

凌惜连忙放下手中茶盏,将视线追随过去,只听清疏开口,清清爽爽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回娘娘,花太医已经行针完毕,贵嫔并无大碍,甚至气色好了少。”

润贵嫔气色是好了,殿内某些妃子的脸色可就变得不太好。

舒贵妃也不急着发问,杨太医自觉上前,啧啧称奇道:“回各位娘娘,老夫行医数载,也是头次见此等病症,这花后生果然前途无量,是我等古板了!”

这话虽然只字未提偏殿情形,却已经将结果公之于众,面对满殿的惊疑之声,作为之情人的凌惜异常平静,不过令她奇怪的是,身旁的吴宝林同样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过分。

“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请杨太医如实话来。”

舒贵妃不开口,黎德妃免不得要问清那边的情况。

杨太医平复下自己惊奇的情绪,这才开口:“方才臣随花太医往偏殿去,先是用水跑了参茸白凤丸与贵嫔娘娘吃,吃过后待药效发作,花太医才开始施针,不想这后生学医不过两三年,这施针的手法竟然如此老辣,精准迅速,又不至过度刺激贵嫔娘娘玉体,施针不过半刻钟,贵嫔娘娘身上便见了红……”

“见了红?”

林贤妃惊呼出生,也是这杨太医用词不当,的确容易叫人生出误会。

杨太医很快明白,连忙解释:“这红出的是贵嫔娘娘体内的恶露,并非小产时落下的那种,两者很好区别。”

林贤妃这才放松下来,没再多说,杨太医继续道:“这恶露排除后,臣再去为贵嫔娘娘把脉,已经摸不出丝毫喜脉,脉象已与常人无异,只是贵嫔娘娘身体需要调理,再慢慢排出体内恶露,待恶露排尽,身体也就恢复了……”

“嗯”舒贵妃道:“清疏,带其余的太医去偏殿,让他们再次为润贵嫔把脉,若有疑惑的,回来再问。”

于是清疏又带着那些太医往偏殿去,舒贵妃又着人设宴,道:“不知不觉也已耽误至午时,若诸位妹妹不介意,便在绫绮殿用过午膳再行回宫,如何?”

自然无人介意,纷纷应下,唯有凌惜想的是,等下用膳时,舒贵妃身前那面屏风该撤了去吧?

这次清疏回来的倒快,跟着她进来的那些太医们神情各异,虽然瞧不见,但钟柯的脸色并不难猜,一定十分难看。

凌惜只觉心里好受几分,钟柯现在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她瞧着十分开心,这都是他刚才趾高气扬时结下来的恶果。

不过让凌惜没有想到的是,舒贵妃并没有去提此事,甚至已经吩咐让太医们回去,看的凌惜有些着急,怎么就能这么清晰的放他们回去,那刚才花舸受的那些气岂不是白气了?

其实凌惜并非完全因为花舸着急,更多的私心是为了自己父亲,她就是想借舒贵妃的手,灭灭钟柯的气焰,这样以后凌父在太医院的日子也好过些。

“贵妃娘娘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瑞妃的声音犹如天籁传来,凌惜头一次觉得她的声音如此动人。

“哦?瑞妃想要说什么?”舒贵妃也很配合的回答一句,那些太医跟着停下动作。

“本宫记得方才有位太医也说以性命做保,不知是哪一位?”

凌惜现在简直爱极了瑞妃这得理不饶人的小模样,面上不经意露出几分笑来。

被瑞妃问到这个程度,钟柯也不好继续装下去,尴尬开口:“回娘娘,是臣……”

瑞妃嗯了声:“你方才说过要以死明志?”

钟柯硬着头皮回答:“回娘娘,是微臣说的,微臣……”

“好了……”林贤妃又要开口打圆场:“钟太医方才的确偏执了些,不过也是受传统医道的影响,方才杨太医不也说,自己行医多年,都不曾见过润妹妹这样的病例?可见这症状是极其罕见的,也不怪他们不认识……”

这林贤妃未免老好人过头,竟然帮钟柯这等人说话,凌惜生怕瑞妃顾及她而选择息事宁人。

还好瑞妃并没有让她失望,甚至加大火力:“贤妃说的固然没错,可这人既然敢说就要敢做,这么多人听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未免有些不妥,这人,最不能丢的就是诚信二字……”

瑞妃语气平静,钟柯的心却不平静,已经被嘲讽到这个地步,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他心气本就高,自然受不了这等屈辱,狠下心,咬牙道:“微臣明白,等下回去,微臣便自我了断,绝不在此脏了娘娘们的眼!”

“诸位娘娘在上,请听微臣一言,钟柯今日纵有诳言妄语,全因对自身医术过于自信,罪不至死,念其入院多年,做事勤恳周全,还请娘娘饶他一命……”

开口替钟柯求情的竟然是凌父,凌惜先是一惊,很快又释然,说来她也并非想要钟柯的命,只是希望他受此打击后能收敛些,不要再那么针对自己的父亲。

此时花舸也走进来,跟着求道:“凌院丞所说不错,若非偶然,臣也不会知晓世间还有此等病症,不知者无过,还请娘娘酌情处理。”

花舸这话说的就很妙,好一个酌情处理,凌惜想,看来他也不想要钟柯的命,却也不想对方太过好受。

隐约听见那扇挡着舒贵妃的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传出舒贵妃淡淡的声音:“如此,本宫也就酌情处理,太医院留不得这般目中无人,医术不精之人,着其今日离宫后修书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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