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张青川送了秦念西回了院中再折回来,张老太爷和太虚真人正在讨论这件事,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张青川立在旁边,听了半晌,见气氛稍微凝滞,才出言道:“好叫二位长辈知晓,青川到得京城时,阿念已经借了长公主的力,除了那柳姨娘,虽并未开棺,那柳姨娘却亲口证实,是她给姐姐下了霜露白。”

张老太爷眉头一紧:“翁家这想的是黄雀在后?心思端的是恶毒,既想在我张家面前留着颜面,不落忘恩负义的口实,又想谋我张家产业,好算计!”

太虚真人却道:“念丫头这力,借得极好。我往常就说过你,不能把孩子教得低调太过,你看若姐儿,就是不显山不露水太过,不然姓秦那小子,岂敢如此轻视与她?”

张青川听得太虚真人提及此处,立即接话道:“念丫头极不寻常,后头为了自保,借了王相公的力给秦老爷谋了那宣旨钦差的官儿。在道衍法师面前背医书,背药书倒勉强还能理解,她从小儿记性就好。但她下围棋,轻轻松松就能胜了法师和王三郎,还教的王三郎胜了法师。”

张青川直说了林林总总一大串,不可能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甚至很多事情都是尽得先机。

说到最后,张青川想起来一件事,便对张老太爷说道:“父亲,阿念说那郑氏医女用的玄黄针在清风院您的书房里?”

听得这里,张老太爷那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对着太虚说:“那玄黄的事,只有你我知道,而且是在我书房的暗格中,可见,这事儿怕是真的。”

太虚若有所思点头道:“不仅是真的,只怕更加骇人听闻,只是那小娃娃估计自己都吓坏了,不敢说,只敢说是做了梦。可你们什么时候做梦,能梦得那么真实,医书药书做个梦,都能记住了?老张,你再想想我们那卦,还有祖师留下那谶语。”

张老太爷听到这里,悚然一惊,只默了几息,却突然点头对张青川说:“翁家的事,你以我的名义去办了吧。只记住,不仅要证据确凿,还得让其声名尽毁,失了人心。”

张青川听得有些糊涂,却又突然听得张老太爷转换了话题,便也没再多问,只领了吩咐,行礼转身出了门。

待得张青川走后,太虚才说:“如此荒谬的谶语,居然是真的?”

张老太爷一脸沉重,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可不就是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太虚声音有些飘忽道:“若真如此,咱们两个老家伙,少不得要替这孩子掠掠阵,保了这太平盛世,也算是造福万民的大功德一件。”

张老太爷却喟然长叹一声:“如此也好,也算没有辱没我张家先祖,没有白活了这一世!”

一时两人心中俱是满腹心事,各自歇了去。

第二日一早,秦念西刚睡眼惺忪地起了床,那太虚真人便进了院子,只嚷道:“丫头丫头赶紧出来,这时辰该练功了。”

秦念西一个呵欠打了半截噎了回去,只匆匆由赵嬷嬷帮着洗了脸,穿好衣服,走到院中,见得真人正坐在檐下蒲团上,盘腿对着那花墙打坐,忙上前见了礼。

太虚真人说道:“你跟我练。”

秦念西行了福礼道:“真人,请容阿念说两句。”

太虚有些不满意地瞟了她一眼,正待发话,秦念西连忙急急地说:“真人,那郑氏针法也要练功,好像还和一般的吐纳法不太一样,阿念自己揣摩了好久,都没弄明白?”

太虚一脸愕然:“你那梦里,没学会?”

秦念西一脸难色:“我得那针法时已经是做梦醒来之前的事了,已经练不了了,我只背了下来。”

道衍眨了眨眼,指了指旁边的蒲团,示意秦念西坐下:“既如此,你背来听听。”

秦念西依言坐了过去,把那心法给太虚背了一遍。

太虚细揣摩了许久才道:“难怪她能使那玄黄。这功法运气的顺序和我们道家不同,除了是逆行的之外,还加了几个能生发暗劲的穴位,虽不刚猛,却阴柔力十足,对你们女子而言,确实好功法。”

说着又给秦念西细细讲了一遍这功法,教了她如何练习吐纳,又嘱咐她若有不懂再来问。还给她讲了一个小趣闻,说这郑氏医女从小练功,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爬竹子,那医女是站在那竹林顶上当桩的。

秦念西听了一头的汗,那竹尖微风即可拂动,岂是寻常人能站得稳的?还要当桩站,这莫不是做不得实的传闻吧?但既是从真人嘴里说出来的,想来也不会拿这样的事情逗自己玩,于是便只弱弱的问道:“如此说来,我这功要练成,那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太虚真人摇手说道:“做什么事不是三年入门,五年小成,不急不急,等你练完功,好好与道爷我说说那药方的事儿,此事道爷先替你兜着了,你可别让道爷我丢脸就是。”

前世里,最后那些年,秦念西其实常伴太虚真人左右,对真人既熟悉又亲近,随口便道:“还是太虚爷爷疼阿念,等阿念回头给你做那笋煮黄豆当茶点。”

太虚真人侧目瞥了眼旁边的小姑娘:“咿,你这小丫头,道爷这点喜好也被你弄得一清二楚,行吧,若做得不好吃,道爷我可不依!”

太虚真人正在这边说得热闹,那边张老太爷派人来请他回去用早膳。

太虚才出得蔷薇苑,就见得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翩翩而来,一白衣一青衣,俱是好风采,知道必是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

张青川一早就到了张老太爷跟前,一边侍候他洗漱,一边禀报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的事情。

张青川细细将他到京城之后,与这二位的一些接触,又说了那海东青的事,细品品应该是个局,似乎就为了找个幌子好出京。

张老爷子心头微动:“如此说来,那位心中这是已经有了属意?这趟是要看看?”

“儿子觉得像。”张青川点头道。

“你观之如何?”张老太爷问。

“为人低调,除这次海东青这事,极少有传闻。从小儿只和广南王世子在一处,十岁之前虽有些淘气,但不过分,十岁之后深居简出。从这趟与儿子一起南来,这二位只怕都不简单。为人机敏,进退有度,谋略极好且耐得住性子。”张青川不知不觉说了一堆,张老太爷只仔细听着。

“父亲常教导儿子,看人要看事,这回这事,刚好也能看看。”张青川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又补了这么一句。

张老太爷只点点头道:“还早,那位,春秋正盛。”

张老太爷还想嘱咐几句,外面就有禀报,太虚真人带了二位公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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