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那司马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伏在铜案之上,冲着那韩追微笑着说道:“请韩先生见谅,此地不比军中,更比不得我们承天府的皇宫,故而席间无以为乐,只得以此助兴!”说罢,便起身点出两员兵将,将自己的佩剑抽出,反手抛给其中一人。

“命你二人身前舞剑,以助酒兴!”闻听司马佐如此吩咐,那二人丝毫不犹豫,各自仗开兵器,登时便比斗在了一起,剑锋相缠,火星四溅,各不相让。而那亭台之上的司马佐见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来静静观察那韩追的表情变化,却不想那韩追却拱手说道:“司马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要效仿当年思楚霸王鸿门设宴,范增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事么?”

司马佐闻言佯装不知,赶忙解释道:“确无此意!确无此意!还请韩先生莫要误会......今日之宴,非是鸿门宴。先生并非汉高祖,我也并非楚霸王,何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说?请先生宽心,实在是此地无以为乐,只好以此助兴。若是先生介怀......”

司马佐快步走到亭前,对那尚在舞剑的二人吩咐道:“你二人且听将令!小心舞剑,切不可惊扰了韩先生,未经本座准许,不得靠近风来亭一丈之内,保证韩先生的安全,汝二人可听明白?”那仍在比武斗剑的二人未曾停下片刻,而是朗声回应道:“谨遵军令!”那司马佐安顿好了一切,这才回身微笑着问那韩追道:“但不知如此这般安排,先生该满意了罢?”

韩追微微一笑,其实方才他乃是有意试探司马佐,并无他意,韩追相信他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司马佐并不会贸然在此将他杀死。故而从容应答道:“司马将军顾虑周到,实在是用心了。”奈何他自己心知肚明,无论是先前的席间的酒菜,还是佯装无意间提起的军令,以及这军士舞剑助兴,不过都是那司马佐摆出的戏码罢了。

他为了让韩追看见他卫军的兵强马壮,将帅勇猛,真是煞费苦心。但韩追看在眼中,心底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两人重新入席,重开酒宴,司马佐先行敬酒说道:“想来先前先生曾在城楼之上,大骂在下,称在下乃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今日学生有幸请来先生赴宴,自然要趁此机会好好讨教一番,但不知何为虎,何为贼?”韩追不紧不慢,徐徐抬起右手,探出食指,落在那北面方向,环顾四周,似笑非笑,朗声说道:“今日之席间,在此地的诸位,皆是猛虎......”

此言一出,倒叫那司马佐面露微笑,他甚至天真的以为,这韩追定是被他方才的阵仗所震撼,已有投诚之意,故而将言语来附和应承,但不知那韩追话未说完,又紧跟一句道:“但在此地的诸位,也都是恶贼......”

闻听此言,那司马佐的表情微变,但却无有甚么过激的反应,但他能控制得住自己,却控制不住身旁副将的心思。且看那副将闻言勃然大怒,就要拔剑,幸得被那司马佐及时阻拦,同时以眼神呵斥,示意他不得肆意妄为,暂且退下。那副将只好遵命照办。

可那韩追似乎并不在意周围那如虎狼、似刀剑一般的灼灼目光,竟然站起身来,高举酒爵,慷慨激昂的朗声说道:“天数大变,九州崩裂,百姓流离,万姓罹难。田野之间,荒草杂声,残砖破瓦,白骨累累,战火不歇,饿殍遍地。有德之人四海为家,无依无靠。无德之人借机上位,窃取神器。群贼相争,愚者为大,身居高位,确如傀儡......可笑可笑,真是乾坤颠倒,黑白不分。而如此混乱之始末,皆是因一个贼字。”

再看那司马佐,闻听韩追如此言语,面色凝重,眉宇间飘出淡淡一缕杀气,沉吟许久,才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如何解释?”

“世上有小贼大贼之分。所谓小贼,不过窃物伤财,受人摆布。若擒小贼,则该以绳索捆之而赴衙门,脊杖监禁,应有律法惩处。而大贼,窃国伤人,颠覆乾坤!此等贼子,实该是死有余辜,天地不容!”韩追指着头顶朗声骂道,随后那高举的右臂又徐徐落下,在众人身前扫过,指尖掠过的每一张面孔都是杀气腾腾,恨不得上前将他刀劈斧砍,撕碎一般。

而那韩追依旧毫无惧色,接着说道:“而如今的诸君,受人指使,不明所以,甘愿成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不过是可怜的小贼罢了......而真正的大贼,却在北面!在那承天府的皇宫之中!”说罢,韩追手指也指向那北面,这下那一直强装镇定的司马佐也按捺不住,噌的站起身来,想了许久,还是强行将心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而他身旁的副将却再也忍受不了,拔剑直着那韩追说道:“匹夫!安敢在此狂言!”

可那韩追面对着身前寒光凛凛的三尺青锋,面无惧色,而那锋锐的剑锋距离他的咽喉不过三寸,他却不紧不慢举起手中酒爵,呷了一口美酒,便探出两根手指将那剑锋徐徐推开,反倒指着那副将笑道:“我何曾说过尊驾半句,为何如此待我?莫非,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匹夫!士可杀不可辱,今日你羞辱我可以,想要侮辱我家圣上,顷刻间叫你人头落地!”那副将横眉怒目,眼眶瞪裂,咬牙切齿的怒斥韩追道。可韩追却大笑三声,将目光复又转向了那司马佐。且看那司马佐的身形微微晃动,垂下的脑袋徐徐抬起,正与那韩追目光相对,二人眯着眼便用气势博弈比拼起来,似乎要借此机会试探一番彼此的底气。

“韩先生这番话,未免太过分了些......”司马佐沉声说道。韩追却佯装不知,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哦?在下不知何处冒犯了司马将军,但请将军明示,韩追愿意领教。”司马佐背着手转身出了那铜案之后,来到亭前,便拱手说道:“我家太祖皇帝,开创基业,平定河山,才有我大卫今日之盛世。我家圣上,文成武德,承继大统,朝廷上下和睦,百姓安居乐业,真可谓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焉能蔑之为贼?更何况,阁下口口声声说甚么百姓流离,战火纷乱。哼哼,若非汝等前朝逆贼,霍乱一方,天下早已平定,战事再无,百姓安居。如此看来,事到如今,难道不是汝等所造成的么?”

韩追闻言,抚掌大笑:“足下匹夫之言,实在不足与高士相语。想我大姜,本是山河平康,百姓无恙。若非汝等漠北之贼,窥视大姜社稷江山,刺探爪牙,饮马中原!追根溯源,分明是你等掀起战火,残杀我大姜百姓将士不可胜数,踏破城池,残垣断壁,今依稀可见,足下却说此等景象乃是我等所为,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么?”

“这......”那原本理直气壮的司马佐被韩追三言两语便问的哑口无言,有些无措,眼珠乱转,正在苦思冥想应对之言,不想那韩追却复又说道:“更何况在下之言,并非污蔑。且说那你们谓之太祖之人,沈钦其人,在下有所了解。扰我中原,霍乱四方不说,更是做下背主叛国,以下犯上之大罪!想来按照漠北之律法,他早已人头落地,焉能做得皇帝九五之尊位?奸诈篡逆之臣,无义无心之辈,无情无义无君无父,汝等却奉为太祖,实在叫人耻笑。而那所谓的当今圣上,沈钦之后人,更是难比其祖,不说也罢......”

此番言论对在场的卫军众将士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且看那司马佐也按捺不住内心杀意,按住宝剑轻轻一弹,便抽出剑身,一个转身便将身前铜案斩成两段。闻听那司马佐断案之声,屏风后埋伏多时的刀斧手便得到了号令,一时间若潮水般涌出。而他们手中各提锋锐刀斧,顷刻间十面埋伏,刀光剑影,叫那韩追插翅也难飞。

“我今日有心设下此宴,本是想借此机会向先生好好讨教一番大道。但不想先生竟然口出狂言,污蔑我家圣上与太祖皇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先生休怪,看来今日只能留下先生你,与我们好好解释一番了!”说罢,那司马佐便提着宝剑,快步朝那韩追走去。

可事到如今,那陷入绝境的韩追仍然没有半点惧怕,而是面沉似水,极为平静的徐徐抽出腰间宝剑,横在身前。司马佐却有些意外,后撤半步惊讶的问道:“莫非先生也会使剑么?”且看那韩追也学着司马佐先前的模样,在那剑身之上轻轻一弹,微笑着说道:“早年间曾学过些许剑法,但多年不用,想来已然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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