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以保存的五千多兵马成了起义军最后的底牌,而这些在卫军虎豹骑的蹂躏下得以生还的,既有那些身怀绝技的江湖人,也有那些死战不退的元海府守城士兵,方经历过一场恶战,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又幸得生还,这种绝望感与希望感是他处无法获得的。而经历过这一场恶战后,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与默契也在逐步加深,朝着生死弟兄迈进。

稍歇一阵,想必此时那刘辩已然占领了元海府城,知府姚亭与主簿杨钊没能逃出来,北军来势汹汹,又有内鬼钟离楼在城中接应,姜国军民根本没有时间作出反应,想来那姚亭一干人等要么已然投降卫军,要么已经惨死在卫军的刀下,但这两种结局都是叶藏等人不愿看到,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元海府凶险,府城已然不能回,此地更是不能久留,保不准那刘辩占领城池后,便会在方圆各处搜捕义军,故而叶藏只得率领义军残部,继续向南进发。

不想行至一半,还未离开元海府地界,忽见不远处密林之中人头攒动,似有埋伏。叶居霜等人大惊,只当是那刘辩早有安排,在此设下一路伏兵。但那叶藏却说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无穷尽也。”故而那叶藏便率领残部继续南撤,不想走到那密林深处,忽闻一声巨响,两旁喊杀声顿起,卫军大旗树起,旗下三军拥簇着一人身影,骑着高头大马缓步上前,扬鞭笑道:“我乃卫国骠骑将军刘辩,你们已是插翅难飞矣,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叶藏等人大惊,不敢恋战,边打边撤,徐徐后退,那卫军则穷追不舍,厮杀一阵,却又忽然不见了踪影。叶藏等人本就还未从元海府的惨败之中喘过气来,不想复又遭遇伏击,叶藏深感自责,以为是自己指挥不当才会复又遭遇惨败,于是他们便另寻出路,换路而行,不想还未走出多远,又是一阵急促的鼓声传来,叫人困马乏,精疲力竭的姜军闻风丧胆,风声鹤唳,战战兢兢。

接下来令叶藏等人更为震惊的事,他们明明换了一条路南下,不想又见到了那骠骑将军的大纛旗,三军复又簇拥着刘辩上前,亦是同样的话语:“你们已然中计!我乃卫国骠骑将军刘辩,你们已是插翅难飞矣,还不快快下马受降!”刘辩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耳畔,叫那些姜军肝胆俱裂,而叶藏却凝视着那与先前所见的那个刘辩一模一样的身形。身形的确是一模一样,但面庞却隐匿在黑暗之中,极为模糊,全然看不清真实面貌。身旁骑在玉龙之上的令狐厌见状惊叹道:“怪哉!怪哉!今日莫非惹了甚么神鬼,怎的又来一个刘辩?莫非他真是神机妙算?怪哉!”

叶藏却不肯相信时间有如此奇人,想来自己精研奇门八卦,堪舆演算,周易之术,不想却从未知晓世间有如此奇术,甚是怪异。可正当他琢磨这其中端倪时,那卫军已然开始进攻,叶藏只得率军死战,继续边打边退,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但姜军士兵却苦不堪言,痛不欲生,转眼间又损失了许多人马,叶藏心力交瘁,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他们摆脱卫军的追杀后,只得又换了一条路,不想竟然又撞见了一位“刘辩”,这下让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草木皆兵的姜军士兵彻底崩溃。

“怪哉!怎的满地便是刘辩!”令狐厌也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姜军将士之间更是谣言四起,流言遍地,只说是刘辩通神鬼之术,有天地相助,但叶藏却发现了其中蹊跷之处,这每一个刘辩虽说身形相似,但却都看不清相貌,故而这一次他没有后退,而是看准了时机飞身而起,断喝一声,翻转手腕便打出一掌,掌风凛冽,内力纵横,直奔那“刘辩”而去。果不其然,卫军未曾料到这叶藏胆敢反击,那假扮刘辩的士兵被一掌毙命,跌下马来,身旁的士兵登时大乱,弃下旌旗与兵器,转身就要逃走,而那叶藏也不追赶,只是上前捉住一个卫军逃兵,质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英雄饶我性命!饶我性命!”那士兵当即跪下身来,请愿求饶。众人这才知晓这一切不过是计,怒上心头,一齐厉声发问道:“还不快说!”被众人雷霆似的咆哮一震,那卫军逃兵只觉手脚软麻无力,但还是如实交代道:“我说我说......我们将军早已料定你们元海府城败退后会向南撤退,往大卫防卫虽为薄弱的地方撤军,故而特地在此设下一十八道伏兵。”“一十八道伏兵?”令狐厌闻言惊叹道,“他哪来的这么多人马?”

那逃兵却说道:“我们将军原有虎豹骑一万,前几日接连假意攻城,损失了三千,后来他又向临近州府借了五千,今日虽在此地设下一十八道埋伏,但每道只留百余人马,只是借着夜色昏黑,这密林之中难以看清兵马多少而故弄玄虚,为了恐吓你们,将军还特地寻来一十八位身形外貌与其大体相似的士兵假扮成他的模样,在此率军......”闻听此言,众人恍然大悟。叶藏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每次遭遇的伏击不过百余人马,全是夜黑风高,加上他们的心理作用,甚至一时混乱,人马难以展开而导致的自相践踏,故而才复又折损了近千人马。

叶藏并没有杀害那逃兵,而是拍了拍的肩膀将其放走,回头望了望满脸惆怅悲苦的众人,叶藏长叹一口气,良久才憋出四个字道:“继续南撤。”为了避免再度遭遇埋伏,叶藏等人便不再变换道路,而是继续沿着这条路向南进发,果不其然,的确没有再遭到那卫军的袭扰。眼看着天降大亮,奔走一夜的姜军饥寒交迫,人困马乏,眼看着天际翻出鱼肚白,叶藏见将士们疲惫不堪,想来此地已然离开了元海府的地界,刘辩的追兵也难以追到此地,故而暂时放松了警惕,叶藏遂下令全军在此歇息。

趁着如此空当,那叶藏粗粗一点,约莫剩下三四千人马,但至少有两千多人都是负伤在身。曾今那颇为雄壮的义军,如今却成了一支残兵败将组成的军队,命运捉弄,无可奈何,那叶藏一面唉声叹息,一面在心底琢磨着日后该如何是好。正巧此时那一直昏迷的尹温烈也苏醒过来,众人遂将昨夜发生的诸事尽皆告知于尹温烈,而令狐厌更是向尹温烈负荆请罪,只说是昨夜情况特殊,实在是为了保全义军的有生力量,而不得已而为之。尹温烈自然也不会计较这许多,细细想来,自己昨夜的确是有些冲动,令狐厌的所作所为也不无道理,更何况众人眼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争论一人一时的对错,而是义军该何从何从。

他们也曾想过向沿途州府求助,请他们出手相助,一来是给予义军栖身之所,二来也可补给力量使他们能继续向南进发。不想沿途州府闻听那元海府之事后尽皆将尹温烈及其义军当作瘟神一般,不敢收纳,生怕万一收容那义军进城,就会遭到卫军的包围与进攻,故而皆唯恐避之而不及。不仅没有州府城池肯接纳他们,就连原先的补给也被切断。无可奈何之下,叶藏与尹温烈只得带着义军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可投靠之处所。

但每到一处,都是紧闭城门,不肯接纳,更有甚者,甚至不念同胞之情,乱箭射下,将那尹温烈逼退,无可奈何,只得另寻他处。而当众人来到南方重镇扬宁府时,虽说早已失去希望,但还是照惯例来到城下,但见那尹温烈驱马上前,拱手问道:“在下乃是大姜起义军统领尹温烈,求见知府大人说话!”“你是甚么东西,我们知府大人何许人也?岂能与你说话?”那守城士兵居高临下,轻蔑的望着那尹温烈说道,“若非是你等,元海府的军民百姓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惨。如今你还想来祸害我们扬宁府?”

尹温烈闻听此言哑口无言,实话实说,这些时日来,这种话不知听了有多少,尹温烈心如死灰,却仍不肯就此放弃。身后的叶居霜见状,于心不忍,实在不愿再见到尹温烈这副失望透顶的神情,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当即策马上前,指着那城楼之上的士兵便斥责道:“国家危难,百姓罹难,尔等不思救国救民,却在此地说风凉话,是何道理?”此言一出,便点起那起义军众将士心中的怨怒,这么多时日以来,他们饥寒交迫,苦心支撑才走到此地,不想却遭到如此羞辱,是可忍熟不可忍,故而在叶居霜的带领下,那周一,令狐厌与莫随风也纵马上前,众人领着数千名老弱残兵就在扬宁府城门前振臂高呼,他们纷纷高声呐喊,似要将这些时日来所遭受的白眼与不公的对待,尽皆喊出,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懑。一时间,山呼海啸的呼号声响彻扬宁府城外,城楼上的士兵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叶藏也并未阻止他们。

终是这呼号声将惊动了那城中的军民百姓,扬宁府的知府程玄匆匆忙忙,赶上城楼来,居高临下,冲着那尹温烈喊道:“尹将军,非是我程玄不肯收留将军,只是我扬宁府城小民弱,又无有多少粮草,实在是庙小容不下大佛,还望尹将军另寻他处,投别处去罢。”尹温烈却扬头说道:“知府大人明鉴,我尹温烈自义军起时,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私心,一心救国救民,为何如今,连个容身之所也难以寻觅?还望知府大人开恩,放我等进城休整。只三日,我等当即离开,绝不连累知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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